而楚孤湛則整天待在書房裡,仔細想著該怎麼處理這件事,和房裡那個不該是他新娘的新娘。
「少爺,我查出來了,您要我查的那位姑娘就是趙家大小姐……不過您一定已經知道了,昨晚不是您和趙小……不,該稱少夫人了,昨晚是你們的洞房花燭夜哩。沒想到那個教您念念不忘的姑娘竟是少夫人,這真是天賜良緣啊!」不知情的阿德說到最後,還不忘來句吉祥話。
聽到這個驚人的消息後,楚孤湛心中忍不住狂喜,原本的鬱悶已消失了大半,現在他終於明白趙冰兒為什麼要逃婚了,原來她誤以為她未來的相公是個輕狂之徒。
是,那天他是輕薄,但若不是因為她,他是不會如此反常的,如今他更是鐵了心要她了!她以為這般惡劣地耍了他之後,還能自在地逍遙快活嗎?這個不識抬舉的女人,他不好好懲罰她、永遠收服她,實在難消心頭之恨。
阿德見楚孤湛對這個消息略顯訝異,對他的反應不解。照理說,這個消息對於他應該是多餘的,如果不是為了交差,證明自己的確為此事煞費苦心,阿德本是不打算多此一舉的,可是少爺卻沒有一點理所當然的神情。
「少爺,您不去看看少夫人嗎?聽說少夫人身子不太舒服。」阿德以為他們小兩口鬧不愉快,不禁多管閒事。
楚孤湛雙眼一瞪,阿德馬上噤若寒蟬,識趣地退下,找其它事做去了。
「趙冰兒,無論你逃到天涯海角,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楚孤湛自齒縫間迸出這些話,雙手緊握成拳,將眼前一隻白底嵌藍色螺紋的花瓶打個粉碎。
第二章
為了知道巧蓮是否安好,趙冰兒瞞著楊則,將自己裝扮成黑衣人,在三更天時,潛入了尚書大人府中。但她馬上遇到了難題,在眾多庭院和房間中,她不知巧蓮住在哪間房裡。
幸好此時遇見了一名丫環,熬了碗安魂湯,想給遲遲無法入睡的巧蓮。她聽見下人們如此交談後,便一路跟著那名奴婢來到了一間四周爬滿竹籐、氛圍幽靜的「弄凌齋」中。
等奴婢離去後,趙冰兒才躡手躡腳推門進去。
房內的巧蓮驚見一名黑衣人摸進房來,差點驚聲尖叫,幸好趙冰兒眼明手快,一個手掌摀住她的嘴後,迅速扯下蒙住臉的黑布巾。
「別怕呀,是我。」
巧蓮見趙冰兒出現眼前,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用力眨眨眼,確定這非夢境後,隨即紅了眼眶,欣喜若狂地握著她的手:「小姐!怎麼會是你?我……沒想到還能見到你……」
趙冰兒發現巧蓮面容憔悴,又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心下便知情況不妙了。
「是不是被楚孤湛發現了?他有沒有為難你?」
「小姐,楚少爺是個難對付的人,想瞞騙他不容易,何況我們的計劃太魯莽了,被識破也不意外。現在我擔心該怎麼善後才好,這件事要是讓老爺知道,我一定會沒命的。」巧蓮手足失措了起來,就怕自己的腦袋扛不久了。
趙冰兒何忍陷巧蓮於如此困境?思忖一會,堅定地說:「我帶你一起走!你被我的蠢主意害成這樣,我不會讓任何人為難你的!現在想起來,我實在太荒唐了,但做都做了,後悔也無濟於事……」
對於楚家新進門的這個少夫人,秀嫣早就想見識見識,聽下人們說少夫人晚上難以成眠,怕是害了病,於是趁著前來探望的機會;表面上是表達關心之情,實則是想探探自己將來得與其共事一夫的女子到底有幾兩重。
但走到房門外,聽見房內傳出兩名女子的談話聲,索性將耳朵貼近窗欞,將她們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現在她總算明白,為什麼楚孤湛新婚第二天到現在都待在書房,對他的娘子不聞不問的原因了。
原來咱們少夫人是個冒牌貨,這下可有好戲看了!她偏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將心一橫,拔腿奔向弄凌齋前院的芯雕拱門,扯著嗓子大叫:「來人啊!有刺客!」
在房內的趙冰兒聽見門外有人嚷嚷,情急之下,拉著方寸大亂的巧蓮奔了出去。
聞聲而至的楚孤湛要秀嫣保持鎮靜,以免驚動了楚大人和楚夫人,府中的侍衛隨後也趕到,將她們團團圍住。
楚孤湛一聲令下,侍衛們讓出一個缺口,讓他介入。當他看見趙冰兒的花容月貌時,心中又驚又喜,卻也又氣又惱,恨不得現在就抓她回房,好好教訓她一下,看她敢不敢再出這種餿主意!
不過,他並沒有這個機會,趙冰兒要是沒個三兩三,豈敢上梁山?從小她對拳腳功夫就很熱中,骨骼秀致的她功夫練得快,練了一身好手,一般人想欺負她還不容易呢!
被逼退到牆邊的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後,隨即托著巧蓮的腰,縱身一躍,跳出了牆外。
「追!」侍衛們拿著長戟、長刀就想追出去。
「不要追了,你們下去吧!剛才的事就當沒發生過,誰敢多嘴,我絕不輕饒。」楚孤湛遣退他們,還鄭重提出警告。府中人多口雜,在他還沒想到該如何處理此事前,誰也別想插手。
眾人退下後,秀嫣不敢多話,只能待在一旁等候差遣。
楚孤湛什麼也沒心思去想,滿腦子想的全是趙冰兒方纔的眼神。那眼神代表什麼意思,他不太明白,只是他知道她有一雙翦水眸子,只要看一眼就會讓人迷醉。
趙冰兒拉著巧蓮一路逃回楊則的府邸,兩人狼狽萬狀,像剛從戰場上回來。
為了隱瞞趙冰兒逃婚一事,楊則特地要她從望月軒的密道出入,她的生活起居全由一名楊則信得過的婢女負責。如此完備秘密的進出安排,她偷偷溜出去救人的事,仍然立刻就被楊則得知。
因為此刻,楊則正獨坐在她房內等著她。
「我就知道你沉不住氣。」一見趙冰兒進門,他語氣平靜地說。眉宇間隱約含著一絲怒氣,一隻手不停耍弄著他隨身帶著的折扇。
趙冰兒被他突如其來的出聲嚇一跳,倒吸了口氣,隨即定了定心神,水靈的美眸斜睨他一眼:「原來是你。你怎麼在我房裡?等著數落我嗎?」
巧蓮連忙向楊則請安:「奴婢巧蓮見過楊少爺。」
楊則想單獨和趙冰兒談談,於是叫來唯一能在望月軒出入的丫環麗人,要她帶巧蓮下去好好梳洗一番。
「冰兒,你坐下。」楊則以兄長的口吻命令般說。
趙冰兒別過臉去,不願從命。「你無非是想數落我,我才不想聽。」
楊則平日寵她、疼她,但不代表會任她為所欲為,況且在他心驚膽戰地等了一個多時辰後,哪還能心平氣和地與她說話?
「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萬一你有個什麼閃失,你教我如何原諒我自己?這件事你為什麼不事先同我商量?」他疾言厲色,蘊藏在內心的怒火愈燒愈烈。
趙冰兒從小到大還沒聽過什麼人訓話,此時當然對他不服,火氣也上來了:「楊大哥,如果你怕我帶給你麻煩,我不會賴著不走,明兒個——不!今晚我和巧蓮就走。」
楊則焦急了起來:「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誤會……」
「我沒有誤會,你就是這個意思。」趙冰兒賭氣地在床沿坐下,雙眼仍不願看向他。
「你當我是知己、是兄長,難道我連一句話都說不得你?」
趙冰兒心裡有些後悔方才自己說話不慎、態度不佳,卻高傲得不願認錯,只是緊抿著雙唇不語,美顏卻已柔和了些許。
楊則以為她悶不吭聲,代表毫無悔意,想再說她幾句,偏偏她又是說不得的,只好自個兒生著悶氣離去。
趙冰兒想喚住他,但要命的矜持和好強心偏在此時作祟,索性打消求和的念頭。
「你該知道我說的是氣話,居然還當真!如果知道你是怕事之人,我怎麼會來找你?」她口中唸唸有辭,一顆心頓時亂成了一團。
負氣離開望月軒的楊則,被趙冰兒攪得心慌意亂,在房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折騰許久,在天色還未大亮時,再次來到望月軒。
這會兒趙冰兒已經沉沉入睡,他看見桌上擺了硯墨紙筆,壓在鎮尺下的紙上寫著一首鄭風的詩:
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
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彼狡童兮,不與我食兮;
維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這是描寫一對戀人因嘔氣,女方為之寢食難安,以至破口大罵的詩。趙冰兒雖未曾當他是戀人,但寫出這首詩,表示她心中已有悔意,只是因面子而難以啟齒,只好寄情筆墨。
「唉,這丫頭就是不肯認輸。」楊則喟然笑道。來到她的床邊,掀開帶著翠綠花紋的帳幔,凝視她絕美的睡容。
她微微起伏的酥胸是一種催情劑,讓他一時失了魂,俯身輕啄她嫣紅小嘴,手指輕輕撫摸她柔嫩的粉頰。若不是理智和禮教的約束,他大概會做出一直以來夢寐以求,卻不敢付諸行動的行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