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冰兒還想猶豫,巧蓮卻不給她機會,催促她一起去收拾包袱,離開這個傷心地。
以前是逃婚,現在是逃家,趙冰兒覺得自己真是命運乖舛。
不過楊則的命也不好,每次都被她連累。
「你要和我一同到洛陽去?這……怎麼可以?」楊則聽她說明來意後,又一次被她攪得方寸大亂。
她總有一些教人大吃一驚的舉動,他除了適應,又能如何?
「怎麼不可以?總之我從此同楚孤湛再無瓜葛,如果你不答應,我只有另覓它處了。」趙冰兒十分堅決,無論如何,她都不願回去與楚孤湛那個心口不一的渾球共度一生,他騙得她好苦。
楊則還不知道她在楚府發生了何事,一再逼問,她卻怎麼也不鬆口,不過看她這副氣急敗壞的模樣,大概不是件小事。
「唉!以前你心裡是藏不住話的,怎麼如今看來心事重重、鬱鬱寡歡?如果不帶你走……我還真不放心。」
巧蓮知道趙冰兒為何對他有所隱瞞,因為他畢竟是個男人,若知道趙冰兒決心與楚孤湛恩斷義絕的原因是為了納妾之事,恐怕會覺得她小題大作、刁鑽任性,既然如此,瞞著他才是明智之舉。
因為常看趙冰兒做出些驚心動魄的事,巧蓮現在的膽子似乎也給磨大了,反正以前幫著她,連逃婚都見識過了,現在也只是小巫見大巫罷了。既然決定離開,就不能再瞻前顧後了,她再怎麼樣也不能看著她家小姐委屈落淚。
「楊少爺,你放心,這一路上我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巧蓮一出聲,楊則才真正擔憂得無以復加。「那你身上的毒怎麼辦?這一走……你不怕一個月後毒發身亡?冰兒任性時,做什麼事都魯莽,你不能一味順著她,置自身生死於不顧呀。」
「不會的,小姐會拚命為我找大夫的!如果真無藥可醫,那也是我的命了,我都不擔心,你也別太緊張。」其實巧蓮哪會不擔心?這種攸關性命的大事,她哪真能這般看開?只是此刻的情況已不得她有半點退縮。若真逃不過厄運,她這輩子就算為趙冰兒活,兩人主僕一場,她本就該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對她一個平凡女子而言,這輩子也就活得轟轟烈烈、了無憾恨了。
聽巧蓮這麼一說,趙冰兒的鼻頭又酸了,幾乎又要潸然落淚了。巧蓮的勇氣和忠心,正是她最珍惜的地方。
楊則被她們主僕二人鬧得想不答應都不行,何況他若不答應,她們不知道又會想出什麼更危險的方法,現在他真是騎虎難下,看來也只好再愧對趙廣宗一次。
而他知道楚孤湛眼線眾多,想運送她們出城絕不能明目張膽,得花點腦筋了。
第六章
趙冰兒的不告而別又讓楚府上下亂成一團。
楚孤湛心裡急亂,臉上卻只有冷酷和些許怒氣,冷靜得教人不解,且望之卻步。
方纔,阿德回報,說是上楊則那兒去查探過,今早起程去洛陽的他,身邊並不見趙冰兒的身影;趙家更不用說,趙冰兒再走投無路也不會回去找父親。
楚孤湛聞言,整個人陷入沉思。他不明白冰兒為什麼會在兩人感情好不容易上軌道後選擇離他而去,而且沒留下隻字片語……唉,她真是他見過最難懂的女人了。
為了解開心中疑惑,他覺得或許可以從爹娘那兒得到一些答案。
楚老爺因為和同僚之間有應酬,不在府中,楚孤湛只好找上楚夫人。
此時,秀嫣在楚夫人房內,好像正在和楚夫人咬耳朵,楚孤湛的突然闖入,讓她有些驚慌失措。
「你怎麼在這裡?」楚孤湛這麼問沒別的意思,只是不希望自己和楚夫人談話,有外人在場。
秀嫣因心虛而顯得局天跡地,尚未想出如何應對時,他又開口,命令道:「我同我娘有話要說,你先下去。」
秀嫣不敢違抗,忙著想退下,卻讓楚夫人給叫住:「湛兒,秀嫣又不是外人,她遲早是你的人,有什麼話她不能聽的?」
楚孤湛不想在這時候同她爭論秀嫣的身份問題,他的腦中、心中全讓趙冰兒給佔滿了。
「娘該知道冰兒出走的事了?」
「怎麼不知道?這事兒再會瞞,也傳到我耳裡了,唉!我早知道,她沒規矩,一定又會鬧事,現在果真證明了我的顧慮。」
楚孤湛不是來聽楚夫人對趙冰兒多加撻伐的,因此沒有回應她的話。「我只想問您知不知道冰兒何故離去?你們成天待在府中,相處的機會多,她的事,你該略知一、二。」
楚夫人為人耿直,想衝口而出說實話時,秀嫣提醒似的眼神卻讓她改變了心意。「我不太清楚,那孩子幾乎不曾與下人們打交道,同我見面談話的機會也不多。」
楚孤湛總覺得母親有些言不由衷,但她是長輩,他總不好質問到底,但他察覺秀嫣神色有異,懷疑事有蹊蹺。
「你呢?你知道什麼?」他急著想解開心中成千上萬個疑惑,對趙冰兒的得而復失讓他心如刀割,習慣掩飾情感的他又不願將這分痛苦表現在神情上。
秀嫣自然會死咬這個秘密,只要拆散他和趙冰兒,她就可以趁機而入,苦等了這些年,她再也等不下去了。
「少爺,我已經同您說過,少夫人沒什麼事做不出來的,當初她嫁入咱們家,確實是老大不願意,要不是您強行將她帶回,她還不知要荒唐到何時,她之後對你的依順只是虛與委蛇,想讓您撤了防備,她好逃之夭夭……少爺,您一向大智大慧、心如明鏡,怎麼就這點想不通?」她仗著有楚夫人在,索性暢所欲言,極盡危言聳聽之能事。
她說得也不無道理,可是楚孤湛更相信他和趙冰兒之間那分日漸密不可分的感情……
除非趙冰兒是個表裡不一、工於心計的女人,否則他相信自己的感覺——他的小妻子一定有苦衷。可是……究竟是什麼苦衷,她為什麼不對他說個明白?難道她就這麼不信任他嗎?
「湛兒,秀嫣說得沒錯,既然趙冰兒無心當咱們家的媳婦,你何苦對她念念不忘?天下女人多得是,一定有個足以代替她的姑娘,要不,先把秀嫣的名分定下來吧!」楚夫人對趙冰兒的作法十分不以為然,那天她費盡唇舌規勸,沒想到趙冰兒仍是這麼不開竊,當他們楚家的媳婦必須要有寬大的胸襟,要能容納別的女人才行呀。
她相信這點秀嫣一定做得到。
「不要在這時候提這個。」楚孤湛不會娶秀嫣,除了趙冰兒,任何女人在他眼中皆一文不值。面對始終無怨無悔的秀嫣,他只想在明確拒絕她以前,替她作個最好的安排。
「現在不提,更待何時?你還想讓人家苦等下去嗎?」楚夫人再也不許他繼續打太極,可是……她這個兒子不是一個可以任人操控的人,凡事總有他自己的一套想法,她實在也沒把握能說得動他。
秀嫣真希望楚夫人拿出長輩的身份逼他就範,可惜她還沒有此種魄力。
唉、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教人費心,楚孤湛不想再待在這兒聽楚夫人喋喋不休,一臉冷然,半句話也沒說便出門去了。
「這孩子不該如此重視一名女子,早知如此,我同他爹就不該硬將趙冰兒放入他的生命中,如今悔之晚矣……」楚夫人有些悔不當初。但話又說回來,若不是趙冰兒,他也不會變得比以前有生氣,對人不再冷若冰霜……
「夫人,現在少夫人走了,可是個說服少爺的好機會,您答應作主的,我一生的幸福就全靠您了。」秀嫣又開始?動楚夫人這個靠山,就怕她遷就了楚孤湛。
楚夫人拍拍她的手背,微微頷首,仿若要她放心。
本以為長安是世界上最宏偉、繁華的城市,如今趙冰兒來到洛陽,才知道洛陽城也不差。
據說洛陽宮城在都南之西北隅,城東西四里一百八十步,南北二里一十五步,站在應天門前往整個宮城望去,其氣派,華麗更不在話下。
不過以趙冰兒目前猶如喪家之犬的心情看來,再美好的事物也引不起她的興致。
楊則在洛陽的住處和在長安時差不多,以前楊父曾帶楊夫人來此避暑、遊玩過,直至今日,這大宅子仍固定會有楊家的下人前來打掃、整理,所以處處一塵不染。
「少爺,您終於來了,老奴在這兒苦候許久了。」這名叫老忠的老管家,是楊父生前任派在這兒看管的下人,得知楊則在這兒住上一段時日,早把什麼都準備好,只等他的到來。
楊則見趙冰兒和巧蓮在一番舟車勞頓之後,臉上早已滿是倦意,於是向老忠吩咐道:「這位趙姑娘是我的貴客,你要小心招呼,先帶她們到西廂去歇著吧。」
「是。趙姑娘,請隨我來。」老忠恭敬有禮地領著趙冰兒和巧蓮自內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