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他也受過探蘭的羞辱,那股怨氣仍存在心中,至今難忘。
聽到這句話,夏侯虎鷹眼圓瞠,忍不住胸口那股濁氣,準備上前先賞他兩拳吃吃,但及時被探蘭給阻止,避免了一場爭端。
「黃山鍾靈毓秀,地靈人傑,才能培養出像我夫君這麼好的人才,陶老闆也許修為不夠,才體會不出這股清新正直之氣吧!」探蘭為夫君解圍,諷刺的意味,可讓陶深咬著牙,卻還得很有風度地笑著。
這陸探蘭與他只有一面之緣,也談不上什麼深仇大恨,要怪就怪自己色慾上了身,才會被當場遭拒,他犯不著連探蘭也算上一份,真正該算帳的,應該是讓他丟臉丟得更徹底,顏面盡失的陸元梅與杜乘風吧!
陶深深吸一口氣,忍下被羞辱的怒氣,他調整了呼吸,重新將笑臉擺上,將目標轉向元梅。
「不知梅姑娘對於誠信二字,作何註解?」
「按照字面之義,乃誠實與信用。」她不慌不忙,目光毫不閃避。
陶深收起絹扇,用力朝掌心一拍。「很好,好個誠實與信用,想不到堂堂的余園主人,嘴巴光是會說,但做出來的一舉一動,卻是差強人意,很明顯地,這應該跟家教問題,有著極大的關聯。」
「陶老闆說得正是,就是因為家教甚嚴,才會教導元梅懂得如何知難而退,記得爹爹曾經說過:利不可以虛受,名不可以苟得,像陶老闆這樣白手起家,胼手胝足的有為男子,元梅怎好佔盡便宜,坐享其成呢?」她這話是明褒暗貶,既保留了陸家的面子,也暗諷了陶深盡取不義之財。
好個牙尖嘴利的死丫頭,陶深原以為可以用品德操守來好好羞辱元梅與整個陸家,想不到,她還反將他一軍,搞得他顏面盡失。
「梅姑娘何須謙沖自牧,誰不知蘇州余園在您的管理之下,也可算得上是江南赫赫有名的大戶人家,比起其它自命清高,卻暗地裡偷雞摸狗的商家,還來得正派多了。」陶深打蛇隨棍上,拐了個彎,將矛頭轉向杜乘風。
在幾年之前,寧波有戶陳姓人家,開了一家規模相當大的米行,由於經營嚴謹、管理有方,因此,很快地就在江南一帶,闖出一片天地。
當時的余園,是寧波陳家的唯一對手,兩家在競爭策略上,還算是君子之爭,當時,杜乘風為了讓元梅這場仗能打得輕鬆些,暗地裡買通一些下游批發商,讓他們轉而購買余園的米糧,以每買一公石,就多補貼三兩的價格,讓寧波陳家的老主顧全部陣前倒戈,轉而向余園靠攏。
這使得寧波陳家生意一落干丈,很快就被債主逼迫,使得這一家子七口,遠走苗疆,從此隱姓埋名,不敢再回到江南。
此事經過一些米商口耳相傳,才知道這件事是杭州進園在偷偷幫助蘇州余園,不過,大家都畏於杜乘風的精明幹練,在地方勢力龐大,沒人敢跟他唱反調,因此,此事就這樣不了了之,半年過後,也就沒人再提及。
這件事,對於在商界活絡的陶深來說,當然是印象深刻,他早就抓准這一點,打算來好好踐踏杜乘風的尊嚴。
「這樣的人格,梅姑娘若是還覺得可以倚重,陶某也無話可說,只是替梅姑娘感到惋惜,竟將終身大事,托付給這樣一個專走暗路的男人。」他說得很平淡,說話的當兒,還偶爾聽見從鼻孔發出的冷哼聲。
這些話就像是萬支毒箭,全部朝杜乘風身上射來,打算將他射得干瘡百孔,一口氣也不讓他多留。
但見杜乘風先斂住氣,盡量控制自己不要大發雷霆,接著才慢慢回應。
「陶老闆,不知你指的自命清高,暗地裡偷雞摸狗的,是哪號哪門的人家啊?」
「需要我挑明著說嗎?」一抹惡毒的笑,飛上了陶深的嘴角。
「陶老闆但說無妨,杜某也正想知道呢!」
誰人不知,陶深口中所說的那戶商家,正是杭州進園,此事是因為杜乘風想幫元梅,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只怕真把此事搬到檯面說,勢必讓杜乘風的尊嚴,被糟蹋得體無完膚。
「陶深,你我之間的事,別牽連到不相干的人。」元梅極力維護,不讓他污辱到杜乘風的人格。
「既然做了,何必還怕人家知道呢?」他冷哼一聲,目光有如正在吐信的毒蛇。
「陶深,你……」
「梅兒,就讓陶老闆說,我倒想洗耳恭聽,是誰這麼表裡不一,無恥之尤?」
陶深看到杜乘風死到臨頭,還逞強出頭,一點也沒受到他的威脅而影響,於是便站起身,用扇柄指向杜乘風,這時元梅也走上前,怒眼瞪視著陶深。
「陶深……」
「請梅姑娘不要從中阻撓。」陶深舉起手喝阻了元梅的發言,雙眼如獵豹鎖住獵物,死盯著杜乘風不放。「不知杜公子可還記得,當年寧波陳家,是怎麼在一夕之間財盡人散,倉皇從蘇州逃出,從此人去樓空?」
「知道,這一切都是杜某所為……」他見到陶深打算開口,立刻往下說道:「但想必陶老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寧波陳家曾有兩次銷往江西、湖南的新米,以糙充白,以次充好,還企圖栽贓給余園,這事你恐怕不知道吧?幸而在下暗中查出,才避免余園商譽受損,杜某這麼做,也不過是討回一個公道,何來愧疚之心?」
「哼,聽你一派胡言。」這件事,陶深壓根沒聽說過,他當然矢口否認,說什麼也不相信。
就連元梅,也不曉得曾經發生過這件事。
「如果陶老闆不信,可以到江西廣順堂,湖南進發堂及祥生米行去問問看,當時在下剛好正在巡視此兩省的布莊,才發覺到這件事,寧波陳家今日會有此下場,可說是怨不得人。」杜乘風將此事一直放在心裡沒說,就怕一說出來,元梅又會覺得自己老是後知後覺,但今天局勢如此,他不說也不行了。
「你……」
她再一次感到氣餒,似乎在她的生命中,所有劫數全是杜乘風暗中替她化解,而她還不斷給他找不同的麻煩,這下,更讓她覺得自己的渺小。
只怕,要再處處與杜乘風爭高搶勝,僅僅為了表示自己過人的能力,無非是徒增他人看自己的笑話罷了!
「不過是恰巧碰到,舉手之勞罷了,所以才沒告訴你。」他看著元梅的自信,就像是逐漸融化的冰山,一點一點傾倒當中,於是立刻來到她身旁,緊緊地往她腰際一環,溫柔地看著她。「為你做任何事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不像有些人,做事處處只想著利益,那才是世間一大悲哀啊!」
這句指桑罵槐的話,大伙心知肚明,說的究竟是何人。陶深看著每張浮動的嘴角要笑不笑的,一時惱火,對著身旁的手下,嚴聲一喝。
「哼,咱們走!」陶深見羞辱杜乘風不成,反而被狠狠猛刮一頓,氣得臉色發白,一刻也無法多留。
只見他一離開椅子,杜乘風與夏侯虎便快步定上前去,打算攔住他的去路,兩旁護衛見狀,也在第一時間趕前護主,不料,卻被邵威一把亮晃晃的銀刀給架在頸子上,一時之間,肅殺之氣,瀰漫整個廳堂。
「怎麼,人多欺負人少?」從來就沒有人敢這樣大膽的攔住他,以至於身旁才帶著兩名護衛,沒想到,這些人竟膽大包天到目無法紀的程度。
「沒錯,就是想人多欺負人少!」
只見元梅帶著甜美的笑走到他面前,重重的一拳,直接往他鼻樑上揮了過去?來不及防備的陶深,那管高隆的鼻子,就這樣被打歪一邊。
他搗著鼻子在地上打滾,疼得直喊爹叫娘,眼淚與鼻血齊下,可見得元梅下手,一點也沒考慮到,會不會鬧出人命。
「你……你們這兩個混蛋……還不……不過來救我……」疼得在地上雞貓子鬼叫的陶深,邊哭邊叫著那兩名杵在一旁的護衛。
被一把鋼刀抵住脖子的兩名壯漢,在邵威的看顧之下,哪敢動那麼一下下,他們只能靜靜地看著主子在地上滾來滾去,卻是愛莫能助,一點忙也幫下上。
「你還有體力叫救命嘛,你這喪盡天良的人渣,留你在世上,真是人間一大禍害。」元梅像是發了瘋似的,對著躺在地上的陶深,又是蹬又是踹,一張潔淨俊美的臉龐,此時也成了鼻青臉腫的豬頭,梳理好的髮冠,更是散亂地像個女鬼一樣。
「住……住手啊……」向來高高在上的陶深,這下也只能滿地學狗爬,鑽到大圓桌底下,死都不敢出來。
「出來,信不信我拿刀戳你出來?」元梅彎下腰,看著在桌子底下發抖的陶深。
「我說……梅大姊……」
「你說什麼?」她隨手拿起一個花瓶,準備朝桌子底下丟過去。
「不……不是,我是說梅姑娘,你……你大人有大量,你……你就饒過我吧!」陶深嚇得幾乎要尿褲子,跪著向元梅不停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