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展鷹狠狠地瞪她一眼。「你說這什麼話?我關二少只怕女子來纏我,何患無妻了?只是原想這件事應該沒這麼快決定,誰知大哥竟把這事兒辦得這麼急。」
「既然是你自己決定娶大哥為你選的媳婦兒,那又將怒氣轉向新嫁娘,豈不委屈了她?」
「哼,那女子是南方人,千里迢迢的竟敢獨自來到關外,誰知道她打什麼主意?她假藉娘的名義留下,足以見得心機深沉、居心叵測、陰險狡猾……」關展鷹不以為然地罵道。
「我走了。」吳涯知道了前因後果,不想再聽他編派她的不是,吃飽、抹嘴、起身、往外走。呵!累了一整日,回暖塢閣休息去。
「大膽!本少爺在說話,你居然敢打斷?你給我死回來!你要去哪裡?」
「回我屋裡睡。」她隨意地交代後,頭也不回地出了房門。
關展鷹瞪著她消失的背影,心想這丫頭也太沒規矩了,對主子的態度如此差,竟敢說走就走,明兒他得找個機會教訓教訓她。
環視只剩他一人的喜房,關展鷹喃喃地對著空氣唸唸有詞了好一會兒,想出了許多整治新嫁娘的手段,卻始終不見她的蹤影。
人到底去哪兒了?他躺在喜床上不悅地想著。
新嫁娘不在喜房,這像話嗎?
有了!他將身子癱成大字形。
哼,是她自己不回來的,他就這麼大剌剌地佔滿了整張床,瞧她今晚怎麼睡。
想到她得委屈地在椅上呆坐整夜,關展鷹心滿意足地進入夢鄉。
第二章
翌日——
日上三竿,關展鷹清醒後,發現屋裡寂靜無聲,似乎沒有那不受歡迎的人影存在。
昨夜的酒菜已撤,整個房裡除了牆上那幾個礙眼的「囍」字及鴛鴦被枕外,根本感覺不出已多住了個人。
人呢?怎麼一大早便不見人影?哼,完全不懂新嫁娘應該有的禮節,該不會昨夜她根本沒回來吧?不,不可能,她不回來能去哪裡?
想昨夜他故意癱睡在整張床上,就是要教她手足無措,無處可睡,不知她坐在椅上度過淒楚的新婚夜感覺如何?想到此,他滿意地扯嘴一笑。
不過……他是個練武之人,昨夜她進房時,為何他完全沒有發覺?難道他真醉了?還有,這會兒她會不會是去向娘還有大哥告狀?
關展鷹心思繞了好幾轉,接著又不在乎的哂然嗤笑。
若她打的是這如意算盤,恐怕是要失望了!他老神在在地走出書雲齋。
娶她已經是他能容忍的最大極限,娘跟大哥再也沒有藉口可以牽制他。他呀,現在是愛怎樣便怎樣。
「喂,你!」一個小丫頭從暖塢閣裡疾奔而出,他出聲喚道。
吳涯停下腳步走過去。「二少爺,什麼事兒?」
一大早她就去霜園陪娘,娘細問了她昨晚二少爺的事兒,她老實地說了。老夫人知道她回暖塢閣住後,也只能歎息。罷了!這事兒原急不得的,反正以後的日子長長久久,還是先讓小倆口順其自然地相處吧!之後便找吳涯抹牌,打發時間。
這會兒她折了本錢,所以回屋裡取錢,怎麼這樣不巧,就遇上他了。
「沒事兒便不能喚你?」關展鷹斥道。嘖,沒規矩。對主子說話前,竟沒先福身請安。「咦?你不是昨夜那個小丫頭?」
「是。」原來昨夜他沒醉,真記得她,既然他沒什麼事兒——「那我走了。」吳涯轉身便跑,才轉身她立刻慘叫一聲。「哎呦!」
關展鷹抓住她的辮子將她拉回。「你這丫頭打哪兒來的?這麼沒規矩?站好。」
吳涯只得乖乖地站好。她揉揉髮根,暗想這二少爺人真壞,明明聽丫頭們說他雖性子古怪,但只是不喜理會旁人,對人冷冷淡淡的,卻從不會端起主子的架子欺凌下人,怎麼對她全不是這個樣?
她不得不懷疑,這關府裡的人,看人的眼光是不是有問題啊?說二少爺外型俊美,她卻只發現他的刻薄,說二少爺待人疏離,他卻老使強作弄欺負她,以後他們說的話,她還信不信?
關展鷹也不知自己怎麼了,平常跟府裡的人,一天難說上幾句話,只有對這丫頭,從昨夜一見到她,就忍不住想教訓她,他想定是她太沒規矩了,所以他這主子只好站出來,擔起教導的責任。
見小丫頭乖乖聽話了,他才放手。
「咱們關家在這大同府是有名望的世家,凡事都講規矩,主子有主子的氣度,主事有主事的責任,做丫頭的要有做丫頭的模樣:你一個小丫頭,成日莽莽撞撞,像什麼話?總管沒教你嗎?還是你自個兒不盡心?你——」他一番慷慨激昂的訓話突然因小丫頭奇怪的動作而頓住。
她在做什麼?看似誠心垂首聆聽,可那兩隻白玉般的小手,動啊動的,銅板聲「喀啦、喀啦」地輕響,他再低頭側身一瞧,那張小嘴正喃喃地蠕動,敢情她正在數錢?
「你在做什麼?」他青筋畢露地在她耳邊大吼。
吳涯正專心數本錢,被他這一吆喝,嚇了一跳,抬眼就見他近在面前,嬌憨地咧嘴一笑。「你終於說完啦?那我走了。」哈,去翻本。
他、一、定、要、叫、她、滾、出、關、府!
「你跟我走。」他大步一跨上前,抓住她纖細的手臂,咬牙切齒地命令。
「去哪兒?」她連忙問道。
關展鷹不理她,直接將她拖向大廳。「關叔呢?」
「二少爺,在這兒呢。」關總管從耳廳進來。
「這丫頭不受教,叫她馬上走。」他將吳涯粗魯地推向總管。
大廳忽然安靜下來。
「怎麼?我說的話沒聽見嗎?」
關總管尷尬地清清喉嚨,低聲地回答:「二少爺,您真愛說笑。」然後在關展鷹正要發怒之際,向吳涯躬身拱手。「二少奶奶好。」
二少奶奶?關展鷹不可置信地瞪著又在數錢的吳涯。
「關叔,你說什麼?」不會吧?這丫頭根本還是個孩子呀!昨夜見到她時,他還以為她是剛進府,要服侍那新嫁娘的小丫頭啊。
關總管臉上強忍微笑。「少爺,您昨日已娶涯兒姑娘過門了,這會兒她是名正言順的二少奶奶呀!」
怎麼可能?這不是真的!昨日去尋她晦氣時,她身穿嫁服、上了胭脂,他以為她至少有十七、八歲。
「你跟我走。」他又抓起她的手往外推,這次的目的地是霜園。
「又要走?」吳涯認命地歎氣,收起串錢。
原先盤算兩人會各過各的,他為何要來找她的碴?這二少爺的性子真是教人捉摸不定啊!
才踏進霜園,裡頭就傳來熱鬧聲。
「哎呀?展鷹,你怎麼來啦?」關老夫人忙著抹牌,隨意招呼,卻又喃喃地咕噥:「奇怪,我那寶貝小涯兒回屋裡取錢怎麼這麼久?」
「娘,您是在找她嗎?」關展鷹將身後的丫頭推向前。
「是啊是啊,小心肝,快過來,喂,莊家,涯兒來了,記得發她的牌。」關老夫人一見寶貝,開心地忙吩咐。
「是啊,李嬤嬤,記得發我的牌呦。」吳涯跟著一吆喝,便要過去。
「你哪兒也不准去。」關展鷹憤怒地低喝,原先的熱鬧聲霎時停住。
「展鷹,你是怎麼啦?對你媳婦兒這般惡劣?」關老夫人面露不悅。
「我惡劣?這是你們幫我找的媳婦兒?根本還是個孩子,她到底幾歲?」他冷冷地回嘴。
「十四。」吳涯老實地回答。
「怎麼?全天下的女人全死光了,是不是?居然讓我娶了個上不了檯面的孩子?大哥是怎麼了?娘,您居然也照單全收?」
「展鷹!小涯兒願意嫁你,那是你的福氣,你竟說出如此傷人的話?你馬上跟你媳婦兒賠罪,要不就立刻出去。」關老夫人為兒子刻薄的言語動怒。
關展鷹冷笑。「賠罪?下輩子吧!」說完他一甩袖,憤恨地離去。
「小涯兒,你別難過,娘一定要展鷹來向你賠罪。」關老夫人急忙安撫。
「娘,沒關係,方纔我忙著數本錢,根本沒聽見什麼。」吳涯無所謂地揮揮袖。他不喜歡她,她又何嘗喜歡他?接著她擠近關老夫人的身旁。「李嬤嬤,這是我的牌嗎?好,這回我定要好好翻本。來,快快,快下注。咦?你們怎麼不玩了?」
「玩,當然玩。」關老夫人朝李嬤嬤示意。
李嬤嬤點點頭,發給吳涯一副好牌。
唉,也只有小涯兒這大而化之的性子,才受得了二少爺古怪的脾氣,否則這日子該怎麼過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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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慵懶的陽光下,一記甜甜的嗓音嬌喊——
「大寶、二寶、三寶、小寶,咱們要去溪邊啦——」
四隻鴨子彷彿有靈性似的,呱呱呱的從草叢裡出現,跟在緩步向前行的吳涯身後。
「二少奶奶,今兒個還是去溪邊遛鴨?」出關府前,關十五迎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