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這位姑娘果然才高八斗,在下佩服。」
水仙盈盈一笑,並不多語。
「好,這第二聯則猜個謎語——二二三三四四五,六六七七八八九。」
「這我會!」吳涯急急地嚷,接著擠開群眾,上前遞送給酸儒生一錠銀子。
眾人不解。「小姑娘,為何送上銀子?」
「二二三三四四五,六六七七八八九。不就是缺一(衣)缺十(食)嗎?所以我只好送銀子啦!」
眾人一聽解釋,見吳涯天真的表情,又是一陣大笑。
「我也出個謎語,你若猜對了,我也送你一錠銀子。」水仙姑娘嬌笑附和。
「姑娘請出題。」
「鳳在禾下飛去鳥,馬到蘆邊不生草。你猜猜是什麼?」
酸儒生自嘲地笑笑,摸摸自己頂上無毛。「姑娘取笑了,謎底可是『禿驢』?」
眾人笑得前俯後仰,吳涯因此注意到那絕色女子正回身與身後男子喁喁低語談笑。驀地,她與那男子的視線對個正著,血色瞬間從她臉上褪去。
關展鷹這幾日讓娘親擋著,怎麼也見不到吳涯,在家裡悶得慌,索性到蘭桂坊尋水仙,正巧遇上水仙說要逛市集,因此就一起來了。誰知卻會在這裡巧遇吳涯,瞧她方才回答缺一缺十時,那可愛嬌俏的模樣,惹得他不禁開懷大笑。
水仙從不曾見過關二少爺如此爽朗的笑容,他最多只是似笑非笑,再不就是扯扯嘴角就算是開心了,從不曾露出這般開心的大笑。
「二少爺,您識得台前那女子?」水仙嫉妒,想抓回關展鷹的注意力。
「她是我的妻子。」關展鷹低睨水仙,話裡已承認了吳涯在他心中的地位,而他腦子想的全是吳涯的可愛容顏,不自覺地柔了冷漠的表情。
水仙一聽這話,震得雙腿一軟,靠向關展鷹的懷裡。「你不是曾說永遠不會認她是你的娘子,難道你……」
關展鷹收斂柔和的目光,微帶警告。「水仙,你逾矩了。」
吳涯不知道他們倆在說些什麼,但望著水仙與關展鷹狀似親暱地交談,此刻那女子正溫馴地倚在他懷裡。
打量女子絕色的容貌,窈窕婀娜體態,還有她與台上的酸儒應答如流,想必琴棋詩畫是樣樣精通……看來水仙才是他心目中的理想女子吧。
這個認知使吳涯心一痛。
搗著胸口,她轉身迅速遠離人群,小手死命地抓緊自己的衣襟,希望能壓抑下那心猶似被扯裂的劇痛。
關展鷹本想隨後追上,水仙卻攔阻他。
「別去。」水仙接收到關展鷹的冷寒目光,心中大駭。
「為什麼?」關展鷹語氣冷厲。
因為你是我的。水仙心想,但她可不會說出口。
「之前二少爺不是曾數落二少奶奶不懂從夫的道理,方才瞧她的模樣,顯然吃味了,不如二少爺今晚留宿蘭桂坊,待明兒個再回關府,二少奶奶的心經過這一夜的患得患失,今後一定會對二少爺死心場地,百依百順。」
這話說到關展鷹的心坎裡,想到涯兒以後會對他死心塌地……
「嗯,走吧,就依你。」他實在已經不曉得該怎麼跟吳涯拉近彼此之間的關係,或許水仙這方法,也未嘗不是個轉機吧。
吳涯在街上胡亂地轉了好幾個彎,背靠著牆停下來,但適才二少爺與水仙親密的那一幕卻已烙印腦海。
苦!好苦……
揉著酸酸澀澀的胸口,對自己的處境既覺得可憐又悲哀。
「二少奶奶,真是你?你怎麼在這兒?」關十五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十五哥,我問你,你認識蘭桂坊的水仙姑娘嗎?」她如遇浮木,急著求證。
「你為什麼突然問起這事兒?」關十五迴避與她對視的眼神。
「她跟二少爺是什麼關係?」
「二少奶奶……」
「十五哥,你告訴我,求求你。」吳涯抓住他的手哀求。
關十五沉默,之後咬牙道:「她是二少爺的紅粉知己。」
「是嗎?果真如此。」吳涯虛軟地垂下手。
「二少奶奶,那日二少爺沒傷你吧?」
她搖頭。
兩人靜默了一會兒。
「十五哥,這些年來,我敬你如兄長,現在我有個不情之請,想請你幫我個忙,好嗎?」
「你說說看。」
「我想成全二少爺跟水仙姑娘,但娘一定不答應,所以不如跟她說,其實這些年我喜歡的是你,不是二少爺,如今我想隨你去金肅州,所以請二少爺寫下休書。」
「二少奶奶,你何苦這樣委屈自己?」
「我不委屈,想想二少爺才可憐,他喜歡水仙,卻不能娶她,我綁著他這麼多年,真是可惡。」
「你成全了他們,那你自己呢?」
「我想回鄉了,我家在南方的順昌府,以前因為路途遙遠,覺得既已嫁入關家,是關家人,因此不敢勞煩大家說要回鄉,現在也該回去了。」
是啊,她出門好久,倦了,想歸巢了。
關十五望著她的嬌容,以前臉上的天真快樂早不復見,現在有的只是愁容。他一直當她是疼愛的妹子,如果她真是他妹子,他忍心見她如此受苦嗎?
「好吧,我答應你,就照你說的做吧。」
「十五哥,謝謝你。等水仙嫁入關府,我會寫信跟娘說明前因後果,定不讓你為難。」吳涯滿懷感激,心裡卻是痛苦又失落,但她本性善良,知道不該再藉婚約纏著二少爺不放。
「二少奶奶,你不用擔心我,真要有什麼事兒,我孤身一人,走到哪兒,睡到哪兒,沒什麼差,何況關家主子也不是分不清是非之人。」
吳涯垂眸苦笑。「十五哥,那就先謝謝你了。」
唉,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原來她與二少爺的情……緣盡於此。
☆☆☆☆☆☆☆☆☆☆ ☆☆☆☆☆☆☆☆☆☆
關展鷹沒待在蘭桂坊,他跟牧牛人在夜晚的草原上喝酒聊天,知道今年野牛群的動向後,第二日才回府。
想起昨日涯兒的落荒而逃,他忍不住得意。
哼,經過這一晚,她明白自己地位了吧?現在就等她來找他,等他向她訓完出嫁從夫的道理後,再好好地疼惜她,自此兩人琴瑟合鳴,恩愛一世。
將馬牽進馬房,馬伕見到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他不在意;走在迴廊上,錯身而過的丫頭們不敢望他,急速而過,他當這是主子的威嚴;關二遠遠看見他便閃開,關五、關七明明迎面走來,卻硬生生地在他眼前轉向。
他皺眉,悠閒的心情不再,不明白大夥兒是怎麼了?
「二少爺。」
哈,原來是他多心,瞧,關叔不就跟往常一般找他嗎?
「什麼事?」他回身。
「老夫人從昨晚便找您。」關總管垂眸不敢與他直視。
「娘昨晚就找我?行,我這就去找她。」關展鷹還沒有自覺。
說完他立即轉向霜園,隱約聽見身後關總管的歎氣聲,心還想著——回頭得問問他,有什麼大事兒不能解決,需要這般長吁短歎的?
一進霜園,關展鷹大刺刺地坐下。
「娘,您找我?」他沒看見涯兒膩在娘的身邊,覺得有些奇怪,端起丫頭們遞上的茶喝了一口。「這西湖的龍井果然不錯,改明兒個我讓商行進洞庭的碧螺春,娘喝看看喜不喜歡。」
關老夫人慈愛地瞧著兒子,這麼一表人才的人物,俊逸挺拔,為什麼跟涯兒就是無緣?唉!
「只要是你孝敬的,我都喜歡。」
關展鷹聽娘親突來的寵溺語氣,不自在地笑笑,終於還是忍不住探問:「涯兒呢?怎麼沒見她在霜園?你們娘倆兒不是成日孟不離焦,焦不離孟?」
關老夫人苦笑。「展鷹,娘有一事要請你答應。」
「娘,您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啦?您叫兒子做的事,哪件沒替您辦成?就連娶媳婦兒不都是順您的意?」關展鷹調侃。
「這件事兒我原是做錯了,兒子,你能原諒娘嗎?」
「呔,過去的事兒提它做什麼,做兒子的哪有責怪娘親的道理。」
「好,不愧是我的好兒子。」關老夫人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攤開後放在桌上。「你簽了它吧。」
「這是什……」關展鷹話一頓,怪異地瞪著那張紙,不解地看向娘親。
「如果你是我的好兒子,就簽了它,放小涯兒自由。」
他又瞪回那張紙,原來他沒看錯,這張真是——休書!
「娘,這回您胡鬧得過火了。」關展鷹乾笑兩聲。
「展鷹,簽了吧,涯兒陪了我這些年,我已經很滿足,可惜你們倆無緣,我不能再誤她青春,還好十五這孩子不計較她曾嫁你,你放她走,讓他們好好地過日子。」
又是十五?一股醋勁從關展鷹心中升起,關十五到底跟涯兒有何關係?這次讓他從金肅州回來,是要安排他擔起主事的責任,不是要他回來興風作浪的!之前他陪涯兒遛鴨獻慇勤,還沒有找他算帳呢,現在竟敢拐騙涯兒跟他走,找死嗎?!
「為何扯出十五?」他寒著臉問,情緒就快潰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