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鐘過去了,戚小魚。」他提醒。
「好,現在要烤了。」小魚去打開冰箱,拿出抹醬,笑盈盈地走回來,登登!又秀給紀飛揚看。「你知道這什麼牌子的嗎?」
「小巖井。」
「你怎麼知道?你吃過?」小魚驚訝。
「包裝有寫。」紀飛揚冷冷地回答。
「喔。」
謝天謝地,戚小魚終於開始烤吐司了,空氣飄著奶油香氣,終於他嘗到了脆脆的吐司跟奶油,它們好吃到舌頭部快融掉了……
這是紀飛揚飢餓過度產生的幻覺,喔老天啊老天,戚小魚表演了半天,還沒完成早餐,他快撐不住了,啊∼∼縱使他非常喜愛戚小魚,但對於她機車龜毛的這一面,他真是很難忍受哪!
小魚慢調斯理地抹醬。「要抹就要抹這個牌子的,他們的瑪琪琳香味不輸給奶油,除了奶油之外,還有一些配麵包的醬,都很健康,還有吃這個搭配明星咖啡館的吐司是絕配,他們的吐司烤過以後,表面焦了但裡面卻是軟的……」
終於戚小魚講爽了,才將吐司送入烤箱,然後挑選了最襯吐司顏色的盤子盛裝,再真心誠意地獻給昨日的救命恩人吃。
可憐已經快餓死的恩人紀飛揚,聽完戚小魚這位吐司達人苦口婆心的吐司與抹醬之輝煌騰達天衣無縫絕配極致後,他終於嘗到她最引以為豪的早餐,被她譽為最終極的人間美味。
「怎麼樣?」小魚衝著他問,等著被誇獎。「很好吃吧?很不一樣吧?從沒吃過吧?很棒對不對?」
「說真的,我吃不出它跟一般吐司有什麼不同,你講得太誇張了。」就為了這稀鬆平常的烤吐司,竟然花了快一小時聽她講得天花亂墜。
戚小魚臉色一沈,表情像是被人潑了冷水。「你吃不出它哪裡不一樣?」這是她最自豪的絕技,她百吃不厭唯一會做的料理,他竟吃不出來它的獨特跟偉大?!轟∼∼戚小魚有點不爽了。
「這很平常啊!」紀飛揚邊吃邊笑她:「就奶油跟吐司嘛,這你也講大半天,拜託∼∼什麼小巖井、什麼明星咖啡館,我家巷口麵包店做的吐司跟雜貨店買的瑪琪琳,抹一抹烤出來也是這個味道啊!你是不是味覺跟人家不一樣?」
轟轟∼∼小魚心中怒火熊熊燃燒,她用力蓋上抹醬的蓋子。「你的舌頭壞掉了,給你吃根本是浪費食物。」
「幹麼?這樣就生氣?」
「沒有。」小魚瞪他。
「沒有眼睛瞪那麼大幹麼?」
「天生大眼睛。」
「哈哈哈……」紀飛揚哈哈大笑,還不知事態嚴重,興致勃勃地說:「喂,你有沒有吃過台灣傳統的三明治?」
「什麼台灣傳統三明治?」啥東東?
「在東區216巷有一間美力斯麵包店,賣古早傳統三明治,就是薄薄的麵包夾上蛋皮和火腿,塗一點美乃滋,口感超棒的!現在只有那間麵包店還有做。我跟你說,如果你這個烤吐司的好吃指數是三顆星,那種三明治就有六顆星,那是我覺得世界上最好吃的三明治,」
小魚冷笑。「古早三明治,聽起來像歐吉桑在吃的,也對啦,你比我老嘛!」竟敢拿它跟她的無敵料理做比較,馬的咧,小魚咻地抽走紀飛揚面前的盤子。」這要是不合胃口就別吃了,我吃!」
戚小魚將他沒嗑完的半塊吐司大口大口吞了。可惡,掃興,這傢伙真難伺候款。
「你真的生氣了?」糟,幹麼講實話?他應該大大讚美她的廚藝啊,失策失策,
小魚攤開筆記本。「昨天我們討論到哪?」甭聊了,對牛彈琴,掃興!講工作比較實在。
「你生氣?真的生氣?不會這麼小氣吧?」紀飛揚打量著小魚。
「難道你希望我說謊?」紀飛揚拿出一片吐司咬一口,仔細品嚐。「可是……我真的吃不出它跟別的吐司有僕麼不同,除了它比較小片。你把它形容得太神了——」
「不要再討論吐司的事好不好?」她不想罵人,提醒他:「你今天不是行程很滿嗎?我不好耽誤你的時間,我們快討論。」然後他可以走了,她的家可以快點恢復寧靜。
察覺到小魚的情緒,紀飛揚發覺自己剛剛可能真的太直了。方才小魚興沖沖地烤吐司給他吃,暗戀的女人特地為他做早餐,他乖乖吃就好,幹麼逞口舌之快呢?就算覺得不好吃,也可以假裝一下,講一些善意的謊言啊,唉!
「我聽說人們對食物的執著和迷戀通常和記憶有關,戚小魚,你會這麼喜歡這家的麵包,有沒有可能因為它曾經給過你什麼特別感動的回憶?」他換個方式和她聊天,試圖緩和氣氛。
「我們談正事好不好?」小魚不買帳。
談完公事,送走紀飛揚,小魚窩在沙發前發呆,吃著吐司,
真是……她納悶自己剛剛為什麼會那麼生氣,也許,只因為她的心血被否定,可是她又何必在乎他的意見?
可惡的紀飛揚,王八蛋具雞蛋∼∼他不知道這是她第一次,第一次興沖沖為個男人準備早餐,沒想到得到的是這種反應,嗚∼∼小魚踹一下桌腳,煩哪!她怎麼了?心情好差。
她望著陽台,心裡駿酸的。
她想到她的初戀情人,建國中學的高材生。
每天早上他們相約一起搭公車,他都會買三明治給她吃。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卻歷歷在目,戀情結束的原因不堪回首,小魚眼眶濡濕,不敢再想下去。
拋坐在夏日午後,外頭陽光燦燦,她卻遍體生寒,手腳冰涼。
第四章
又到姊妹淘相聚的時間,三個女人聚在咖啡廳,交換彼此近況。小魚談起生病那日去相親的曲折經過,姊妹笑得樂不可支。
「伯母太可怕了吧?」靜繪猛搖頭。「她從以前就很強勢,我跟明明每次去你家,看到她都會怕。」
「對啊對啊,你爸也是,他們看起來都好凶喔!」
「唉!」小魚吃蛋糕,啜著咖啡。「反正只要我不結婚,他們心情就不會好啦,一回去就擺臉色給我看,嫁不出去我就是不孝女啦!」
「我媽也是。」靜繪煩道:「我媽一天到晚幫我安排相親,說是為我的將來打算,要找好個男人將來才有依靠,拜託,她女兒那麼會賺錢,幹麼靠男人?」
小魚猛點頭。「這都是八股的觀念,舊時代的思想,好像女人的功能就是嫁人生孩子。」
明明問小魚:「款,聽完你說的,我忽然有種感覺,一種很詭異的感覺喔,我發現一件事喔……」
靜繪像跟明明有心電感應,說:「款,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也有那種感覺。」
然後她們倆眉目傳遞,吃吃笑,曖昧匝,像發覺什麼不得了的大秘密。
「什麼啊?你們發現什麼啊?」小魚納悶,她們笑得她一頭霧水。
明明拍手嚷:「紀飛揚喜歡你!」
「沒錯!」靜繪高聲附議。
「哈哈哈,不可能!」小魚嗤之以鼻,她捶明明的頭。「沒聽我剛才說什麼嗎?沒聽清楚是不是?豬頭,沒聽到我說他怎麼嫌棄我做的早餐嗎?喜歡我的話會這樣嫌嗎?喜歡我的話,老娘做早餐給他吃,他應該會感動得淚光閃閃,讚不絕口吧?」
「這是你的問題。」靜繪幫紀飛揚說話:「人家說實話,你氣什麼?難道他覺得不好吃還要說謊嗎?」
「我看他是故意找碴,那個吐司明明很好吃,真掃興。」
靜繪笑道:「我欣賞紀飛揚。」
「欣賞?這有什麼好欣賞的?」小魚納悶,莫名其妙。
靜繪說出她的看法:「你們想想,換做我們好了,人家特地做早餐請我們吃,問我們好不好吃?如果覺得不怎麼樣,你們敢說實話嗎?即使會傷到別人的心也敢說實話?」善意的謊言,是成人必要的虛偽。
明明說:「我才不會說實話。人家好意做早餐款,不管怎麼樣當然要說好吃。」
「我也是,我也會說好吃,畢竟是人家的好意,就算是善意的謊言,至少氣氛不會弄僵。」就連個性強勢、精明幹練的靜繪也這麼說。
三個女人兩個表達立場,剩下的那一個呢?那一個昂著下巴,思索著。
「我會說實話款。」小魚坦白道:「唉呀,我真的會說實話款,你們知道我很重視真實的感受。」她一向直來直往。
明明看看靜繪,靜繪也看看明明,然後她們一起瞪戚小魚,戚小魚呵呵呵笑。小魚明白了,明白了自己的不理性。
「這樣看來喔,那天我好像是不應該生氣喔。」是她理虧。小魚嘿嘿笑。
靜繪哼一聲。「你是北七喔,自己還不是一樣。我看你跟紀飛揚很合,你們是絕配。」半斤八兩啦!
小魚揮揮手說:「唉呀,什麼絕配?不要胡說八道了,我們常吵架好不好?」
「我贊成靜繪說的,他可能喜歡你喔,搞不好他就是你的真命天子,你們應該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