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亞樂伸手輕輕拍了拍她軟嫩的臉頰。「范佳茵,到了,下車。」
范佳茵「啪」地一聲打掉他的手,皺眉咕噥道:「不要吵……」
不要吵?!佟亞樂揚高了眉。「是你自己說要來海邊說再見的,我看你恢復得倒是挺快的。」
他怎麼隱約有種被騙了的感覺?
她明明想出來兜風,卻硬要說成「來海邊說再見」,是怎樣?這是比較唯美的說法嗎?
她任由他碎碎念,絲毫不受影響,繼續睡覺。
好傢伙,還真能睡。佟亞樂不再客氣,拚命拍她臉頰,吵她醒來。「范佳茵,海邊到了,快點起來。不要睡了,聽見沒有?起來——」
范佳茵被吵得不得好眠,總算睜開了惺忪的眼,忿忿地瞪著他。「佟亞樂你真的很吵耶!」
他忽略她像要殺人的目光,下顎朝車窗外一點。「喏,海邊到了。」
范佳茵怔怔地往窗外看去。
佟亞樂開門下車,然後來到她這一側,替她打開車門,見她還賴在車裡不肯下來,不禁催促道:「下車啊,還在發什麼呆?」
下車後,范佳茵與佟亞樂並肩站在一起。
他們前方橫著公路圍欄,而底下就是海,潮起潮落的聲音,在黑夜中聽來更是清楚,身後偶爾才有一輛車呼嘯而過,之後又恢復成靜悄悄了。
范佳茵忽然張開手臂,仰頭望著滿天星斗,笑著大喊大叫:「啊∼∼心情好好喔∼∼」
佟亞樂斜覷她一眼,嘲笑她道:「剛剛明明還哭著呢,現在卻又說心情很好,你會不會恢復得太快?」
「難不成我要擺著苦瓜臉,一直哭下去嗎?要是真的這樣,我看你在半路就想把我踹下車了吧。」她朝他皺皺鼻子。
「如果我是這種人,我就不會收留你了。」他沒好氣地說。
范佳茵柔柔地笑著,側頭望著他。「小樂,你有沒有發現,好像每次我有難的時候,你都會出現耶!」
「有嗎?」
「對啊,譬如我被房東趕出來,你正好收留我;譬如今天,在我難過的時候,你剛好回家。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呢。」
「你的意思是,我是騎士,你是公主嗎?想太多了。」佟亞樂輕嗤一聲。
「我是女王。」她早就過了當公主的年紀了好不好?
是,是落難女王。
佟亞樂暗笑幾聲後又道:「你被房東趕出家門時,我正好要回家,而你剛好在我家門口,我是不得已才會被你賴上;今天也是,我下班回家,正好你在家裡哭,我也是不得不安慰你……」
范佳茵瞅著他,一臉不服氣。「小樂,你配合一點,說些好聽話會怎麼樣?什麼叫『不得已』才被我賴上、『不得不』安慰我?」
「意思就是,我也是被強迫這麼做的。」他善心大發地解釋。
「算了!我知道小樂只是嘴硬,其實小樂也滿關心我的。」范佳茵自顧自地下了結論。
佟亞樂覺得好笑,但沒再反駁,與她一起面向海,感受陣陣吹來的夜風。
從前他沒這麼愛笑,情緒上也沒什麼太大的起伏,日子一天一天地過,沒什麼值得大喜大怒的事會發生。
不過,自從認識她之後,他覺得自己脾氣變大了,很容易就被她氣得快要腦中風,也很容易被她逗笑。和她在一起,雖然得冒著被氣到腦中風、心臟衰竭的風險,但和以往平淡的日子比起來,他喜歡現在這樣多些。
過了一會兒,范佳茵突然喊他:「小樂。」
「嗯?」他懶洋洋地應聲。
「你看。」她把脖子上的項煉解下,遞到他面前晃啊晃的。
項煉的墜子,是一枚閃閃發亮的銀戒指。佟亞樂的視線從項煉,慢慢移到她臉上,下解地問:「要我看這個做什麼?」
「這個是他送我的項煉和戒指,我早該丟了卻一直捨不得丟,你看喔——」她突然伸手一扔,項煉呈拋物線直直墜入海裡。
「你真的捨得?」佟亞樂望著她含笑的側臉,想猜出她是不是在強顏歡笑。
「不然呢?又不值錢,也換不了什麼東西,再說,是那個王八蛋送的,我也不想留在身邊。」范佳茵要自己灑脫一些。
他露出讚賞的微笑。「那種人早該把他給忘了,再說,以你的條件,還怕找不到下一個男人嗎?」
「欸——」她瞠大圓滾滾的雙眼,驚喜地問:「小樂,你這是在誇獎我嗎?認識你到現在,這是你第一次誇獎我耶。」
佟亞樂選擇忽略這句話,逕自說道:「以後你有對象,記得帶來讓我看看,我幫你評鑒一下。」
她一臉茫然。「為什麼?」
「因為以你的眼光去挑對象,十個裡面,你挑剩的九個一定都是好男人。」他說得很惡毒。
范佳茵一時之間還聽不懂他的意思,腦袋轉了好幾個彎,這才瞭解他話中寓意,動手捶打他好幾下,抗議大叫:「太過分了!你分明在損我嘛!我還以為小樂是關心我,才說要幫我評鑒,原來是在取笑我。」
「是啊,我是關心你沒錯,但關心的是你會不會又被人騙,到時候又得收留你,我頭就大了。」佟亞樂見她一張臉蛋氣鼓鼓的,忍不住放聲大笑,被她逗得很樂。
范佳茵瞼一垮,「哼」地一聲別過頭不理他,獨自生悶氣。
她都已經很難過了,他還拚命取笑,真是過分!
佟亞樂見她生氣了,才趕忙收起笑意。「喂,你生氣了?」
她悶不吭聲,也不肯正面面對他。
「好,別氣了,我是開玩笑的。」
范佳茵依舊不理會他。佟亞樂只好自顧自地解釋:「說要幫你鑒定對象,當然是一種基於朋友的關心啊!我可不想再看到你哭得像是受虐小媳婦一樣蹲在我家門口,看起來真的很可憐。你可能不知道,以你這張臉,就算可憐是裝出來的,讓人看了還是不忍心,即使是冷血動物見了你可憐兮兮的模樣,也會動了惻隱之心。」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范佳茵聽了有點動容,這才肯轉過頭來看他。
想想她無處可去時,是他收留她;她傷心落淚時,是他安慰她……老實說,她心裡對小樂有一種特殊的感覺,想到他時心裡酸中帶甜,複雜又難言,很想一直這麼和小樂住在一起。
那種略帶深思的眸光,讓佟亞樂頓時不自在了起來,連手腳擺放的位置都不對勁。
「喂,你在想什麼?」
范佳茵搖搖頭,臉上笑意氾濫。她含笑瞅著佟亞樂,真心向他道謝。「小樂,謝謝你,真的很感謝你。」
「如果真的要謝我,那你就快點努力工作,把錢存夠,快點找到房子搬出去,這就是對我最大的恩惠了。」這種感謝還比較實際勒。
「佟亞樂,你真的很殺風景耶!」她白他一眼,心中為了他這番話還升起了小小的不悅。他真是無時無刻都在想著要怎麼把她趕走耶……
兩人開始胡扯瞎聊,一直到時間晚了,眼看范佳茵不時揉著眼睛,看來是愛困了,於是佟亞樂催促她上車,往返家的路上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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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
佟亞樂用盡最大的意志力,才有辦法從床鋪起身。凌晨三點才睡,八點起床,他幾乎無法張開雙眼。
勉強起身後,不只感到頭昏腦脹、渾身酸痛,連肌肉都緊繃得無法放鬆——這全是他昨晚捨命陪范佳茵去北海岸看海的後果,真是苦不堪言。
頂著神智不清的腦袋,進浴室刷牙洗臉後,他渾渾噩噩地穿上衣物,穿越廚房與客廳,準備出門上班。
范佳茵正在廚房準備兩人的早餐,見他連招呼都不打便要出門,連忙喊住他:「小樂!」
佟亞樂緩緩轉頭,無神的雙眼寫著:叫我幹麼?四個大字。
她快步來到他身邊,拉著他的手走到廚房的餐桌旁,按著他的肩膀要他坐下。
「來,這邊坐,我已經替你準備好早餐了。」
她甜膩的聲音傳進耳中,佟亞樂漸漸清醒過來。
腦袋一恢復運轉,他便滿臉疑惑地斜覷著她。天要下紅雨了?
這個老是睡到太陽曬屁股的范佳茵,居然會早起替他準備早餐?其中是否有鬼?他不禁狐疑起來。
「你要巧克力醬還是花生醬?要鮮奶還是咖啡?」范佳茵笑得好親切,讓佟亞樂的屋子頓時化身為一間餐廳,而她就是最盡責的女侍。
「你……吃錯藥了?」佟亞樂劈頭第一句話就惹惱她。
范佳茵一張俏臉紅白交錯了下,還是勉強笑道:「我要感謝你啊,昨天陪我到這麼晚,我今天請假,就早點起床準備早餐。」
佟亞樂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我想吃吐司夾蛋。」
「耶——我剛剛沒有說可以點夾蛋吧?我是說巧克力醬或花生醬耶!」范佳茵哇哇大叫。
「要表達謝意總得有誠意一點吧?」佟亞樂嗤了一聲,接著神氣活現地命令道:「我就是要吐司夾蛋,快點去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