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行程中,江孟擎和言子蘋之間的氣氛更為僵冷。
半生病狀態的小柔身體較弱,大家對她也比平時更為關注,擔心她有些小狀況沒人察覺,於是,江孟擎理所當然地被委以重任。
小柔對他濃烈的信賴、依戀,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也因為這樣,他與言子蘋之間,能夠有的互動更加少到不能再少,相處氣氛降到冰點。
最後兩天的假期,他們停留在花蓮。
花東這一帶,別的沒有,就山鄉、水多,自然景觀多。
他們夜宿在山間的一處民宿。
民宿的老闆娘為人十分親切和善,不僅飲食起居關照到無微不至,更熱心介紹他們哪裡有好吃、好玩的。
值得一提的是,老闆娘還告訴他們一則很有趣的傳言。
山上,有一棵情人樹。
為什麼叫情人樹呢?因為一對有情人,只要真心相愛,並且誠心誠意向那棵樹的守護神許願,然後將心鏈戴在身上,鑰匙則掛在樹上,只要你們有緣,樹神會指引那個女孩找到正確的鑰匙,開啟心鎖哦。
聽完後,江孟擎第一個反應便是——業者想出來的賺錢花招!
不過其他人看起來興致高昂。
「小孟,玩玩看好嗎?」坐在身旁的小柔,扯了扯他衣袖。
阿銘和小臻更是不用說,早健步如飛地買來了銀製心煉,小倆口當是培養情趣。
他不置可否,點了下頭。
管它是真是假,這遊戲聽起來很有趣,更何況那小巧的心形項鏈,設計得還滿細緻精巧的,於是也就陪著他們玩了。
越過山澗、山的另一端,爬了將近一個小時的山路,他幾乎以為要走到山的最深處。當那株老樹出現在眼前時,他原先的戲謔與不以為然一掃而空。
也許是對大自然的敬畏,也或許是受那則傳說的影響,他輕撫斑駁的樹皮,心中忍不住想,如果這株樹,真有所謂的神奇魔力,那麼,它將會為他帶來什麼呢?
取出紅線,正欲綁上鑰匙——
他幹麼要這麼聽話,說綁這裡就綁這裡?
真正的有緣,不是刻意綁在這棵樹上等人來找,即使不綁在這裡,只要心靈相通,在哪裡都能尋得到。
他退開一步,挑了株最高的樹,身手俐落地爬了上去,紅線一頭繫住鑰匙,另一端纏了一圈,勾掛在枝葉間。
鍾劭勤看到他的舉動,笑斥:「江孟擎,你整人啊!」綁那麼高,拿得到才有鬼。
小孟跳下樹,仰首望向高處,淡淡銀光閃動,淺笑。「有心,自然拿得到。」
怕只怕,無心。
「是啊,有心,就拿得到。」綁好鑰匙,阿勤和阿銘退開身,一起看滿樹燦亮隨風擺盪。
春假期間,出遊的人不少,喜歡這個浪漫遊戲的人也不少,樹上起碼綁了十幾支鑰匙,不必像小孟那樣刁難,要在這當中找到屬於他們的,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不知道!小蘋找不找得到……」
近似自言的低喃傳入耳際,江孟擎側眸一瞥,無言地,望向滿樹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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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曉得是誰,提議要去夜遊,獲得一致的認同。
當天晚上,拎了三支手電筒,一行六人就往山裡去。
為什麼是三支,不是六支呢?
問這話的人,就太不瞭解人性了!若不這樣,怎麼適時製造一些驚險氣氛,讓男生有機會獻慇勤兼一親芳澤呢?
一路上,小臻緊挨著阿銘,而白目阿銘則會不期然地製造些小狀況來嚇嚇她,惹得小臻驚呼連連,嬌瞋地捶打他,同時,卻也靠他更近,小倆口相依相偎,打情罵俏好不甜蜜。
「他們感情真好。」在他們身後的小柔一臉欣羨,鼓起勇氣,羞澀又嬌怯地——握住近在咫尺的那隻手。
江孟擎微訝,看了她一眼,指尖微動,最後仍是什麼也沒做。
阿勤和小蘋跟在最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不曉得過了多久,最前頭的阿銘調戲佳人調戲得不亦樂乎,突然冒出一句:「喂,我們一人講一個自己聽過、自認最恐怖的鬼故事好不好?」
就是這句話,讓江孟擎察覺不對勁。
某個女人,天不怕、地不怕,膽子比誰都大,偏偏怕鬼怕得要死,他笑謔她虧心事做太多——
如果她在,定會驚斥一聲:「你很變態耶!」
然而,身後靜悄悄的。
猛然回身——「小蘋呢?」
身後的阿勤愣了下。「剛剛跑去小臻那裡了啊。」
前頭的小臻更困惑。「她說什麼夜遊好無聊,一點都不刺激,過來跟我討了一包乖乖,然後我就沒注意了,我以為她回去你們那裡了。」
小柔提供微薄訊息。「她剛剛是有在我旁邊吃餅乾,還問我要不要吃,但是……」她所有的心思,只記得她鼓起勇氣握住心儀男人的手。一顆心怦怦直跳,其他什麼都注意不了了……
「很好,你們的意思是,沒有人知道她什麼時候失蹤的?」江孟擎聲音一沉,臉色難看得緊。
「小孟——」阿勤張口想說什麼。
「鍾劭勤!你到底怎麼看人的,居然連小蘋不見了都不曉得!」
小孟脾氣不算差,雖然常被小蘋撩撥火氣,但卻從來沒有對他們生氣過,見他發火,所有人都呆住了。
「我……」阿勤被指責得無言。
「你們兩個,只顧著打情罵俏,有誰記得她!」
阿銘被罵得莫名其妙,見女友委屈地低下頭,他忍不住咕噥:「你自己還不是一樣……」
「對!所以我們每一個人都該打,包括我!」他重重吐了口氣。「全部待在這裡不要動,我回頭去找她。」
江孟擎率先轉頭,一面拿起手機撥號——
手機在身後三公尺響起,他回頭瞪著小臻的背包。
「別、別這樣瞪我……她稍早去玩水,手機寄放在我這裡,還沒拿回去。」她怯怯地道。小孟的眼神好嚇人啊!
頹敗地垂下肩,他已經無力再多說一句話,一轉身,大步往回程尋去。
「孟——」背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小柔怔然。
他發現了嗎?驚覺小蘋失蹤時,他反應比任何人都要強烈,深刻到掩不住的情緒,那最自然、最無法作個的真實情緒……
「小孟一時情急,別介意。」阿勤拍拍她,輕聲道。
「嗯。」輕斂眼眸。掩去那抹淡淡的失落、淡淡的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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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蘋、小蘋——」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內心的焦慮也一點一滴加深,再找不到她……
他無法克制腦中氾濫的各種想像,每一種都讓他力持的冷靜與自製逼向潰決邊緣。
「小蘋,妳聽到就回我一聲!」他扯著嗓門喊,沿著來時路往回尋。
前頭遇到岔路,他想了下,憑著直覺往右走。
他喊得聲音快啞了,手電筒微弱的光芒映照在暗沈的夜裡,做著徒勞無功的搜尋。
是誰說要夜遊的?這餿主意糟透了!
那男人婆看似膽子比熊膽還大,但事實上,她膽小得很!隨便嚇唬她兩句,就嚇得頻頻發抖,沒見過這麼怕鬼的女人,改天真的要逼問看看,她是不是做過什麼傷天害理、謀財又害命的事情……
她有一張愛笑的臉,陽光下兩頰紅撲撲地,每次都好想捏上兩把,所以他總是喜歡惹她生氣,看她鼓著紅紅腮幫子的模樣。
那一雙黑白分明的清亮雙眼,乾淨得沒有任何雜質,單純得藏不住心事,一看就知道是個沒有心機的笨女人。
看到食物時,飛撲過去的速度,飢渴得像餓了她一百年一樣,如果她對男人飛撲的速度有這麼積極就好了,那就不會到現在還留著發霉,依他看,她這輩子想推銷出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世上哪個男人有那麼好的胃口?
她開心時,會笑,像是恨不得把快樂散播給全世界;她不開心時,還是會笑,有時覺得她像白癡一樣,沒見過這麼愛笑的女人,他懷疑她到底有沒有知覺神經?
還有、還有……平時不想見她,她礙眼地晃來晃去,盡想些小人招數暗算他,現在真的想看見她時……
「男人婆!妳到底在哪裡!」他火大了,用盡肺部的空氣大吼。
可惡!這個惹人厭煩的女人到底去哪裡了?!她再不滾出來,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吵——死了。你就不能叫好聽一點嗎?」輕輕的音量,由樹底下傳來。
「妳——」手電筒移照過去,她就縮在樹底下,抱著腳,一副他驚擾她好眠的樣子。
「妳白癡啊!一個人坐在這裡發什麼呆?」最好別告訴他,她愛困了,在這裡睡美容覺!龜兔賽跑的故事可不是讓她拿來這樣玩的!
「我累了,坐下來休息一下不行哦?」她悶哼,沒忘記他們還在冷戰。
好極了。她大小姐累了,所以坐下來休息,他倒像個白癡一樣,緊張到差點腦中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