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你的影響,我現在也極厭惡古典音樂,每次聽見大哥在書房裡放莫札特,我便有一種想打人的衝動。老媽害怕大哥受傷,連忙將他的古典唱片統統藏到地下室去了。
這些日子,你不在,時尚界又出現了幾張新的模特兒面孔,都不及你萬分之一美麗。由於她們的出現,使得昔日那些討厭你的觀眾紛紛懷念起你來,人心真是難以捉摸。
我時常開車到小桐學校的附近接她放學,帶她去吃肯德基,只為打探一點關於你的消息,偏偏小桐那個沒心肝的傢伙,完全不瞭解我的心情,對遠在他鄉的你也毫不關心,每一次,她都只顧埋頭大吃大喝,或者大談最近有哪部漫畫好看,說不出半點有價值的消息。
好吧,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說明你此刻平安。知道這一點,對我而言,也就夠了。
近日我已與大哥散伙,自己另組公司,明天將與本公司第一位客戶見面。如若順利,明晚再向你匯報戰況。
嘉烈
這是他寫給她的最後一封信,在這以後,就再也沒有他的音訊了。
剛到巴黎的時候,他常常十二小時在MSN上等她,或者托人給她送來驚喜,比如時裝秀後的一束鮮花,而花中藏著小禮物。
他的信也每天光臨她的電子信箱,由於發送頻繁,幾乎被系統當做垃圾信擋掉。
但,忽然地,他就銷聲匿跡了。
她還等著他匯報跟客戶見面時的戰況,他卻不理她了,發信過去慰問,也沒有半點回音。
難道……他真的已經決定放棄她,不再對她窮追不捨了?
這樣的結果,是她最初希望,然而猛然淪為現實,她只感到心中一片失落。
很想打聽他的近況,卻不好意思開口問。
是她拋棄他的,這會兒再戀戀不捨是否為時已晚?
她一直等,等到再也忍不下去,於是回國,這樣可以離他近一點,可以聽到一些風吹草動。
「小婷,今晚就穿這一件,怎麼樣?」邱女士拿出燙好的美美衣裙,打斷女兒的沉思。
「媽媽,你最近打扮得越來越年輕了。」邱予婷微笑。
「心不在焉的丫頭,你想氣死我呀!」她敲了女兒腦門一記,「這是為你準備的,誰說是我要穿的?」
「我?」邱予婷詫異,「媽媽,我今晚打算躺在床上看電視,為什麼要穿得這麼漂亮?難道有什麼重要的約會我忘記了嗎?」
「天啊,你真的忘了?」邱女士叫起來,「你答應了我,今晚要去相親的!」
「呃?」
「你這個笨丫頭,」邱女士戳戳她的前額,「等一下早點去酒店,知道嗎。」
「媽,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你要去相親呀?」
「不相親?那你帶一個男朋友回來給媽看看。」邱女士面帶慍色,「自從你叫報紙登了那則荒唐的新聞後,根本沒有男人敢追你,媽媽好不容易托人物色到一個不錯的小伙子,你敢拒絕?」
「哦。」她低下頭。
「看你這個不情願的樣子,難道還在想著那個裴二少?」
「嗄?」被說中心事的她連連抵賴,「沒有呀!」
「那就好,現在你就算想吃回頭草,人家也未必理會你了。」
「媽,今晚相親的這個男人是誰呀?」邱予婷連忙顧左右而言他,岔開話題,「麻煩你再說一遍,最近我的記憶力的確不太好。」
「他呀,絕對是個人間極品,相貌英俊,性格溫和,談吐舉止風度翩翩,家財萬貫,智慧超群……」
「哇,媽媽,那他豈不是天神下凡?」
「壞丫頭,你以為媽媽在吹牛?」
「不是,」她笑,「只不過,媽媽你好像誇張了一點點……」
「等你見到他的時候,就會嚇一大跳,完全同意我的看法的。」邱女士自信滿滿地道。
不可能的。這個世界上惟一讓她覺得十全十美的男人,絕對不會是今晚的陌生人。
但作為一個乖女兒,她可不敢透露自己還愛著那個分手多時的男子,因為,他是否還愛著她,是否願意與她和好……這一切都是未知數。
沒有哪個母親會同意自己的女兒放棄身邊實實在在的相親對象,去追求一個未知數。
所以,為了不讓母親擔心,今晚,她會去相親。
跟了嘉烈這麼久,他那套相親時欺騙人的把戲,她也學到了幾招,萬不得已的時候,她會使出來讓自己全身而退。
「媽媽,我和那個人怎麼相認呢?」她提出疑問,「要不要把我的手機號碼給他?」
「放心好了,媽媽相信你們會心有靈犀,一眼就能認出對方。」邱女士神秘地笑。
「呃?」邱予婷怔愣了下。
母親太有信心了吧?似乎算準了今晚她會跟那個男人一見鍾情似的,只怕到時候期盼落空,母親會失望得大喊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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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漸染,創佳大酒店華燈初上。一個可以觀察餐廳內動靜的隱密角落裡,坐著裴太太和邱女士。
「親家母,你說孩子們如果知道是我們搞鬼,會不會生氣呀?」邱女士笑得嘴巴都快闔不攏了。
「管他們高興還是生氣,反正我們如果不安排這一次相親,這兩個傻瓜到底鬧彆扭還要鬧到什麼時候呀!」
「親家母,放心好了,他們兩個一見面就會愛得死去活來,不會再冷戰了。」邱女士拍著胸口,「我保證。」
「咦,我兒媳婦已經來了。」裴太太忽然道。
「我女婿也來了呀!」邱女士笑,「他們兩個還真有默契呢,要來一起來。」
「噓,別讓他們發現我們,悄悄地看好戲吧。」
來人當然沒有發現坐在角落裡的兩個無聊老太婆,他們各自低著頭,就近找了張桌子坐下,沉默地各想心事。
咖啡都喝了一杯之後,也許因為等得太久,他們這才抬起雙眸,尋找四周的可疑對象。
在這一瞬間,四目交會。
「嘉烈,好巧呀!」邱予婷率先起身走過來,打破尷尬的沉默。
「予婷,什麼時候回來的?」裴嘉烈頓了一頓,才道:「好巧呀。」
「你來酒店談生意呀?」
「我是來相親的。」他老實答。
「相親?」一道震驚的神色掠過邱予婷的臉龐。她鼓足勇氣回來找他,找到的結局,卻是他打算跟別的女人相親?
不,她不能怪他。已經一年了,他應該早已擺脫情傷,把她淡忘。難道要他為她守身如玉、終身不娶?
「你呢?」輪到他問話了,「你怎麼也在這兒?」
「我……」她苦笑,「我也是來相親的。」
「是嗎?」他淡淡一笑,「好不容易從國外回來,也不給我打個電話,原來是忙著相親。」
「我……」她想解釋,卻無從解釋起,誤會是注定造成了,「嘉烈,一起喝杯咖啡吧。」
「我看還是算了吧,」他搖搖頭,「我相親的對象可能馬上就要到了,如果看見你,我怕她誤會。」
「哦……」她難堪地點了點頭,「也對。」
「你也應該避嫌才是,免得你未來的男朋友胡亂猜疑。」
「都還不認識呢,我管他怎麼想。」她聳聳肩,猶豫片刻,忽然道:「跟你相親的女孩子……是什麼樣的人?」
忍不住衝動,她大膽地問。如果不問,這一夜,不,往後的許許多多個夜晚,她都會因胡亂猜測而失眠的。
「聽說很漂亮,也很能幹。」
「這一次你還打算像對待當年的何妹妹那樣對待她嗎?」她笑。
「當然不會了啦,」他的談吐擺脫了頑劣,像一個成熟穩重的男子,「我答應了媒人,這一次要真誠待人。」
他的回答刺痛了她的心。為什麼他就不能多等一會兒呢?
好無理的想法,當初是她叫他不要等的,如今又有什麼資格這樣想?
她活該!這是上天給她的懲罰,罰她的膽怯與自私。
「那等她來了,我要好好看看,」她苦笑,「我最喜歡看美女了。」
「她可能找不到地方,我看我下樓去等她好了。」
「哦,說得對,應該那樣。」她怔愣地點點頭。
只見裴嘉烈優雅起身,走向餐廳的入口處,消失。
邱予婷望著他的背影退出自己的視野,彷彿支撐著身體的柱子轟然而倒,猛地跌坐在身後沙發上。
她抓起面前的水杯大口大口地喝起來,水杯裡裝著什麼,是什麼滋味,她全無覺察,只想利用眼前的什麼來鎮定自己的情緒,以免當場暈厥。
「這兩個孩子在搞什麼鬼?」旁觀的裴太太愕然,「怎麼好好的,又吵翻了?」
「親家母,你先別著急,我去問問予婷。」
邱女士也按捺不住情緒,飛一般衝到女兒身邊,大聲嚷起來,「嘉烈到哪兒去了?你們又怎麼了?」
「媽媽?」母親的突然出現讓邱予婷驚訝萬分,但她只是呆呆地抬起頭,僵硬無語。
「我問你,嘉烈到底上哪兒去了?」
「他、他到樓下接他的女朋友了……」她喃喃說出自己聽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