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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林淮玉

  說起園裡的花卉植物,楚君真是如數家珍,介紹起萱草,還不忘吟上一段蘇軾的名句:「萱草雖微花,孤秀能自拔,亭亭亂葉中,一一勞心插。」

  「好個亭亭亂葉中,一一勞心插。楚君,你真是了得,刺繡、女紅樣樣精通,再加上對花卉的愛好與瞭解,真是蕙質蘭心;誰要是娶了你,真是他的好福氣。」

  閒閒最是欣賞像楚君這般宜室宜家的女子,渾身上下皆有她所不及的優點,光是她端坐在繡房裡繡花的耐性及功力,就夠閒閒佩服的。

  若是風野能夠得到如此靈秀女子的青睞,真是不枉此生。一會兒見著風野的面,一定要好好鼓勵他莫錯失良機,好早日贏得佳人的心。

  「閒閒才是楚君所佩服的對象。聽大哥說,在薊州時多虧你三番兩次出手相救,否則我今日恐怕無法再見著大哥呢!」楚君在與大哥的閒談中得知這些事,而且也發現大哥談起這位閒閒姑娘時,那種神采有別於以往;她的心裡自是明白得很,閒閒在大哥心中的地位一定不同,所以也就相對地對閒閒更加熱絡。

  然而幾日相處下來兩人說了許多貼心話,楚君也發現閒閒愛笑、愛瘋的性格,輕鬆、幽默的人生觀,於是更喜歡和她接近,甚至更進一步盼望她能做自己的嫂子。

  因為這麼一來,將軍府一定可以歡笑聲不斷,時時就好像沐浴春風裡。

  閒閒聽到有人讚美她,很是不好意思,總覺得自己的行為裡摻雜了兒女私情,卻被人一而再地頌揚,怪心虛的。「別提那些事了,怪不好意思的。岳將軍盡忠地為國為民,有機會為他做件事也是應該的。」

  此時,前廳傳來嚷嚷吆喝的聲音,尖銳的女聲,嬌滴滴的;毋庸置疑,當然是閒閒的頭號情敵——花蕊公主是也。

  「你就是關閒閒?」花蕊公主來到閒閒面前仔細地打量著她,趁機評估自己勝過她幾分姿色。

  在花蕊公主的想法裡,情愛的世界就是以姿色取勝的世界,誰站上花魁的位置,誰就能讓愛火點燃,纏綿難捨。

  岳楚雲是她私心想獨佔的惟一所愛之人,一聽他由邊境調回開封,早就想到將軍府來拜訪,再加上小太監回報說與岳將軍同行者尚有一名妙齡女子,這怎不急煞了她?

  「是啊!請教姑娘怎會認得我?」面對花蕊公主,閒閒明知故問。其實早在那元宵花月夜,她就曾見過公主一面。那天,公主望著英俊威武的岳楚雲,恨不得一口把他給吞了的表情昭然若揭,她豈會不明白花蕊公主今日來將軍府是別有用心。

  「放肆!有眼無珠,見了公主還不行大禮。」一旁隨侍在公主身邊的宮女大聲喝道,一副狗仗人勢、盛氣凌人的模樣。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閒閒不想讓岳楚雲難做人,她只得打躬作揖,只差沒跪下。

  花蕊公主滿足虛榮心後,臉上有了好臉色,「岳將軍乃大宋的名將,非池中之物、泛泛之輩,配得上我一朝公主的身份地位,我不希望有人妨礙他的前途。」這樣的表達再明顯不過了,擺明不要有人搶了她的心上人。

  「公主所言,小女子不甚明白。」閒閒希望花蕊公主說話不要拐彎抹角的。

  「呵!想也知道,同你這等俗人說話一定得費一番工夫,不過我也沒有時間同你在這兒瞎耗著;總之雲哥哥會是我花蕊的駙馬爺,你莫同我爭。當然,你也不會是我的對手。」花蕊公主走到一叢牡丹花旁,摘下其中一朵開得最燦爛的,拿至她眼前一晃。

  她低吟道:「傾國傾城姿容別,枝枝濃艷壓眾芳。誰道群花如錦繡,笑舞東風滿園放。我是大宋的牡丹花,你充其量不過是朵垂絲海棠。我這麼說,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花蕊公主對自己的姿色頗為自負,自詡為國色天香的牡丹花。

  花蕊算得上是才女了,繞了一大圈,又是暗喻、又是吟詩,把自己的情思弄得深情款款又不失公主該有的氣質。

  就在花蕊公主暢述牡丹花與垂絲海棠差異之際,岳楚雲恰巧由府外進入院裡。

  「雲哥哥,你好忙哦!我明日進宮要父王別讓你這麼忙。」眼尖的花蕊見到岳楚雲,立刻雲哥哥長、雲哥哥短地叫著。

  眼見花蕊公主一見到心上人,態度一轉,整個人立刻像個糖人兒似的。閒閒撇撇嘴,心裡好不是滋味,可是又不便發作,誰教她不是什麼閒閒公主來著,只配做一朵垂絲海棠花。

  「公主莫為末將擔心,為了區區小事驚擾聖駕,恐有不妥。」他雖是對著花蕊公主說話,但心裡懸念的卻是閒閒,她們剛剛的對話他聽見了,他擔心花蕊公主以垂絲海棠來形容閒閒,恐怕已經對她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花蕊公主為表達對岳楚雲的感情,不顧禮教地逕自拉起他的手,往前頭花廳走去。

  閒閒很自愛,不會自討沒趣地趨向前去,她留在原處輕歎了口氣,看著兩人消失在眼前。

  楚君別具深意地看她一眼,關心地詢問:「你還好吧?」

  「很好,怎會不好?被公主以垂絲海棠花『稱讚』,再好不過的了。楚君,垂絲海棠生得哈模樣啊?不會是朵醜八怪吧?」閒閒好奇地問。

  「只要是花皆美,沒有醜的花,只有醜陋的人心。

  喏!你的左前方就是垂絲海棠。」楚君指著一簇開得水嫩的花,笑逐顏開。

  「是很美,不過再美也美不過牡丹花,不是有人說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閒閒托著香腮,心情掉落谷底,她根本不是花蕊公主的對手。只要是有點腦筋的人,怎麼也不會選擇一個以行竊為生的神偷女;任誰都會喜愛貌如天仙的花蕊公主多幾分。

  「你不要在意公主的玩笑話,她為了得到大哥的心,說話欠缺了考慮。以往就如此,只要有人愛上哥哥,她都是一樣德行。幸好我是哥哥的親妹妹,不然她恐怕也會拿些她不以為然的花來形容我、取笑我。」楚君只能這麼安慰閒閒,花蕊畢竟是公主,讓她三分也是尋常事。

  只要大哥不為所動,十個花蕊公主也莫可奈何的。

  「唉!還是你好,不會有人同你爭風野。」她一時口快,脫口而出。

  楚君一聽閒閒提及風野的名字,霎時刷紅了臉,「你……你別取笑我了,風公子只不過來過府裡兩回,我同他沒說過幾句話,怎會把我跟他扯上?」

  「喔!我以為我的直覺還蠻準的,原來是一場誤會。

  好吧!改明兒個遇到阿風,我得告訴他,流水有意、落花卻無情。唉!看來阿風比我更可憐,心上人是個無心的人哪!」她挨了花蕊公主的悶棍後,自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逮著機會只好逗逗楚君,以便轉移自己落寞的情緒。

  「好姐姐,你先別向風公子提起這事,讓我考慮考慮好不好?我……並非無心之人,只不過……只不過是有些不好意思而已嘛!再怎麼說,我也是個閨女,不能太主動的,太主動會讓人說閒話的。」楚君並不知道閒閒只是逗她尋開心。

  閒閒瞧她這麼認真地解釋,或許是郎有情妹亦有意,她遂忍不住高興地噗哧一笑。

  她這一笑,弄得楚君羞得跑回閨房裡,留下格格笑個不停的閒閒,笑得幾乎岔了氣。

  「什麼事這麼好笑?」岳楚雲闊步越過長廊,一個箭步坐在閒閒面前的石椅上,出乎他意料之外,她的心情似乎不錯。

  然而,閒閒俏臉上的笑容在見到他時瞬間凝結,她轉過頭故意不看他,站起身走到花叢裡,蹲下來忙碌地除草。她得找些事情宣洩一下,才能消消氣。

  「怎麼啦?見了我就笑不出來。」岳楚雲欽佩女人的情緒真可媲美二十四節氣。

  「哦?我又不是你的牡丹花,幹嗎無緣無故地對你癡笑?」閒閒狠狠地拔著草,像是要發洩心中怨氣似的。

  「別聽花蕊胡說,和她扯是非只會傷自己的元氣。」

  他好言相勸。

  「是啊!我就是愛聽是非,也愛說是非,總之無論如何都是我是你非。」她有點不可理喻,誰教他要讓牡丹花公主給看上了。也許吃醋時的最高境界就是這樣——語無倫次。

  「這麼霸道?」他笑看著她。生氣了?!這是好現象,表示她也會吃醋,不錯,進步了。

  「我就是這麼霸道,知道害怕了吧?」她拔完一處野草,進而轉向另外一處。

  「唐朝有位叫賈耽的詩人,讚美海棠花為花中神仙,我十分同意他的看法。」他意有所指地說道。

  她停下除草的動作,站起身來,走到長廊後的水池汲水洗手,心裡自言自語:說得跟真的一樣,要是知道我就是偷竊蒼龍杯的人後,不知還會不會說我是花中神仙。

  他跟到池邊,順手摘了朵海棠花,趁她站起身時,插入她的發裡;她沒想到他會有此舉動,往後踉蹌了兩步,差點跌入池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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