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歡看見我?」他挑眉問道。好像不久前,她看見他每每會喜上眉梢,怎麼待遇一下差如此多?
「當然不是,我喜歡看到你。真的。」她出自肺腑的說。只是,一碰見他,心處就像潮水般上漲,她想阻止亦阻止不了。
「但你的模樣像耗子遇見貓。」而他對她這樣的反應恰巧「有點兒」不悅。「我上次從書房去到凝雨軒,你的反應也是怪怪的。」
「書房……」她快患「書房恐懼症」了!
「是呀,書房。」他好像已經找到問題的癥結。
「我還是剛剛由『書房』走出來的唷。」他故意加重「書房」兩個字。
「你……我……」果然有更多恐懼爬上她的俏臉。
「我怎麼了?」他無辜的眨眨眼,「青兒,你有沒有聽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愛逗弄人的本性「重出江湖」。
「你果然知道了!」她瞪大眼睛慘叫。
「我什麼也沒說。」呵呵,他要套人的話簡直是易如反掌,尤其是套他單純娘子的話。「不過,娘子又有沒有聽過『坦白從寬』?」
「我——」看來沒法子再隱瞞下去了!
「對不起!」她邊道歉邊遞給他一直藏在抽中的畫卷。
他從她溫暖的小手中接過畫卷,一道電流彷彿在兩人間竄過。
而當他的視線觸及那畫像,他的身子不由得微微一僵,眼神一黯……
他深幽的眼神令人分不清是憤怒或不在意,教她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活像等候發落的囚犯。她開始心如鹿撞,但不知是因為害怕他會生氣,還是什麼
他漂亮的唇角緩緩揚起,「你明白這幅畫的意思嗎?」這是老天的旨意吧!正可以省下他告白的功夫。
「嗯。」她惴惴不安的頷首,但雙頰不爭氣的嫣紅起來。
「那你願意接受我的心意嗎?」
她著迷的看著他的雙唇開開合合,腦子糊成一團。
他對她的迷惘也不以為意。這時候只要她明白他的心意就夠,接下來,他自然會慢慢引導她「開竅」。
「如果!」他慢慢靠近,「我說你喜歡上我了,你會怎樣?」不用猜,她一定會尖叫。
「喝!」她驚叫一聲,張口結舌。她想像過他會瞪她、會罵她,但她怎麼也沒想過他會說自己愛他!
他真是料事如神啊。
剛剛才被拒絕的人,是不應該笑得太過開懷的;但他就是忍不住笑瞇了眼——
一陣嘈吵聲伴著雜音的腳步聲驀地闖進兩人世界。
「你這個死傢伙,居然連阿婆都不放過!讓我打死你這畜牲!打死你……」一肥一瘦的身影疾速出現在逸風與青薰的視野內。
」少主人,救命!」原來那較瘦的身影是小六,他正被一位體形肥胖的老婆婆用掃帚追著打。
逸風興味盎然的盯著這情景,青薰則好生訝異於眼前的「奇觀」。
「我打死你!」那位老婆婆顯然已陷入瘋狂狀態,打人打得異常起勁。「你居然說什麼『你是我的白米飯,你是我的星星、月亮、太陽』,還說『今夜子時等你』……你不怕遭天譴啊?」
「張大娘,小六究竟做錯什麼,讓你如此生氣?」
逸風好心解救從小服侍他的小六,並憑著驚人的記憶力,認出那位老婆婆是山莊的面娘。
「他——」那老婆婆氣得差點岔了氣,「想非禮我!」
「嗄?」青薰咋舌。
「小六,你似乎——太『飢不擇食』了喔。」逸風帶著幸災樂禍的神色,捉弄老實的小六。
「少主人,你燒了我吧!」打小到大,他已不知被外表優雅的少主戲弄了多少次。「你明知道我是冤枉的!」
「此言差矣。張大娘沒道理要誣蔑你。或者你有苦衷?」
逸風的「深明大義」立刻贏來老婆婆的信任和佩服。
「這是一場誤會!」小六激動的為自己辯解,絲毫不察逸風正在引導他解釋誤會。
「你這死傢伙還想狡辯?!」
「張大娘,我們就看看他如何抵賴,免得別人說我們冤枉好人。」逸風的親切話教張大娘暫停了斥罵。
小六毅然爆出驚人內幕,「事實上,是少夫人闖出來的禍!少夫人先前硬是搶過我寫給麴姬的情信,說要幫我交給她。誰曉得我的信卻落入面娘的手中!」他豁出去了!
「哦?」事情越來越有趣嘍。
「那信封上不是寫著『給面娘』嗎?」青薰驚問。
老婆婆忙翻過手上的信封,「咦,信上真的寫著『給鞠姬』那送膳食的丫頭,不是給我的。」
「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好心做壞事的青薰頓成眾矢之的。
「少夫人,你不識字嗎?」小六哀怨的瞅著青薰,想不透自己為何會這麼倒霉。「你仔細想想,也知道我的意中人不會是個六十歲的老婆婆。」
老婆婆不忍青薰被斥責——青薰常經尊降貫地幫她做面,讓她心生好感。
「小伙子,你就不要再追究了!反正你年輕、身體壯,被我這『體虛力弱』的老太婆打幾下不相干的。」老婆婆大力拍一下小六,笑呵呵的說。
「你『體虛力弱?」』渾身作痛的小六,懷疑這是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
「難不成你要我這老太婆跪你啊?好,我就向你叩頭,一叩就叩到陰曹地府去……」老婆婆作勢要下跪。
「張大娘,你不用跪。小六,是我對不起你,我給你叩頭!」青薰一人做事一人當。
「小六,算了吧。」逸風心疼青薰,忙打圓場。
小六搖搖頭離去,老婆婆也緊跟在後。
「謝謝。」青薰眼眶發紅地向逸風道謝。
「不客氣。你亦料不到一時好心會害了小六。」
他安撫的聲音裡有壓抑的笑意。他的娘子可真寶。
『其實我是真的不太識字。」她臉上泛起一陣羞愧的紅暈。
長安才女不識字?逸風的眼底閃過一絲意外。
「那你怎樣明白那畫像上詩的意思?」他的心突感不祥地漏跳了一拍。
「是光兒讀給我聽、解釋給我聽,我才明白那首詩的意思。」只要思及自己連一首詩也解不出,她便忍不住羞慚。
「他怎樣解釋給你聽?」 逸風有氣無力的問。他已做好心理準備,接受任何荒唐的語譯——
「光兒說那是一首登徒子作的詩歌。那人因為肚子餓,故他一開始便垂涎地直盯著在河之洲的睢鳩。
而那登徒子未飽已思淫慾,滿腦子女人,甚至想得睡不著覺。」很古怪的內容呢。
天!
他對她的真情愛意竟被光幾曲解成這樣?!他真是哭笑不得。
「相信我,你不要問光兒任何有關文學的事會比較好。」
在青薰困惑的當兒,逸風輕輕偷得一吻——
「還有,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他的樣子好誠懇、好誠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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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愛她,她愛他?
若這是事實的話,沒道理她這當事人反而蒙然不知的呀!為此,她「不恥下問」眾人,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
「少夫人,你這麼喜歡少莊主,不會不知道少莊主也相當喜愛你吧?」小睛和小雨給她一個曖昧的笑容。
「嫂嫂不用擔心,我看得出你和哥是相愛的。」
近來友善許多的采風給她一個保證的微笑。
「嫂嫂,你不會連你愛我哥的事,也要別人告訴你吧?」光兒給她一記受不了的眼神。
天!他們是不是聯合起來嚇她?
她怎可以喜歡……甚至愛上逸風?她不過是一名丫環,不過是他的冒牌新娘……
她不愛他,行不行啊?
一條「飛魚」 突然襲上她的臉,一陣腥味也隨之攻向她的鼻,教她嚇了一大跳。
「哪來的大石斑?」
她的疑問隨即得到解答。那條魚顯然來自眼前的鹹水湖,而它會「一飛沖天」必定與拿著釣竿的怪叔有關。
「少……夫……人,對不起……呵……」怪叔結巴得更厲害了,至於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算了。你在『海湖』釣魚?」
「海湖」之所以名為「海湖」,顧名思義,是因為它蓄著的全是海水。在長安居然會看見海水?她也很納悶齊家人如何從千里以外運來一湖海水;她惟一知道的是,海湖為他們日進斗金物以罕為貴,鹹水魚在北地幾可與黃金相比。
「如果……我手中的確是釣竿的話,那……顯然是的。」他晃晃釣竿笑道。「你……在煩惱?」
「你又知道了?」青薰瞠目。
「我……聽到你剛才的哺哺自語。」
「噢。」她點頭表示明白。
「你在……煩惱什麼事?你說出來……或者我可以……幫你分擔,甚至幫你解決煩惱。」怪叔「心無成府」的引導青薰講出心底愛意。
「不用。」她原想拒絕,念頭一轉,「不過怪叔人生歷練豐富,可能真的可以助我解決煩惱。」
「所以?」他靜待下文。
「如果你四周的人都說你愛上某人了,你會怎樣做?」她不理心頭湧上的羞澀,一鼓作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