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有無限美麗的情意緩緩浮動,很清新、很芳美,所有的一切盡在不言中……
谷皓宇再次恢復知覺,已是整整兩天後的事。
他從迷濛昏恍中張開眼,迎上了一雙盈滿水霧的深情眼眸。
「雪……兒……」谷皓宇低啞的喊,奇怪左胸口傳來陣陣的刺痛。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終於醒了……」丁若雪撫著他的臉龐,豆大的淚珠漣漣滾落。
「雪兒……唔……」瞧見她的淚,谷皓宇心急的想起身,怎奈左肩一動,胸口一陣劇烈疼痛,直教他哼吟出口。
「別動……」丁若雪輕按他的右肩,哽吶的說:「我不哭……不哭,你別動……」
答應他不流淚,可想起他的傷、想著他的痛,丁若雪的淚偏偏止不住的氾濫而下。
「皓宇,我好擔心,好擔心……」這幾天的憂懼害怕全在此時潰決,丁若雪忍不住埋首他的頸邊,嚶嚶啜泣。
「雪兒,別哭。」谷皓宇右手輕輕在她背上拍撫,心慌意亂之餘,腦中突然閃過幾個畫面。
雪兒被曹心瀅帶走,他去找她,結果……
他記得當時雪兒用力推開他,他便瞧見曹心瀅握拿尖銳的破玻璃瓶奔向雪兒,於是他驚懼的護住她……
谷皓宇疼惜的攬緊雪兒,憶及他昏迷前雪兒為他淚流滿腮、教人心疼的模樣。對了,她的傷……
「雪兒,妳的傷要不要緊?」谷皓宇焦急的問,懷裡人兒卻沒有回應,連先前的抽泣聲也悄然停歇。
「雪兒,雪兒……」
「若雪大概睡著了。」胡秋燕走近病榻旁,輕聲的截阻皓宇心焦的喚喊。
「媽,咦?爸、媽,你們全都在?」谷皓宇看見他父母出現在他岳母身後。
「我們一直都在病房裡,剛才是怕打擾你和若雪,所以才沒出聲。」岳香梅慈愛的看著醒轉的兒子,心裡總算鬆口氣。
「親家公,麻煩一下。」胡秋燕向谷宏全指指鄰近皓宇的另一張病床,若雪需要好好休息。
谷宏全會意的將若雪抱放回她的病床,這樣,若雪可以睡得舒服些。
「爸,你把雪兒抱到那兒,我看不清楚。」谷皓宇不由得皺眉抱怨,他不方便移動受傷的身子,只能用眼角餘光瞄視雪兒。
岳香梅溫和一笑,「傻孩子,病床不夠大,若雪睡在你身旁會不舒服。那孩子這幾天因為擔心你,幾乎沒什麼休息,直到剛剛你醒來,若雪終於緩下緊繃的心弦,才會沉沉睡去。」
谷皓宇聽得心疼不已。他小心翼翼的右傾身子,不捨的凝視雪兒憔悴疲憊的容顏。「媽,雪兒的傷勢如何?」谷皓宇放不下心。
「醫生說……」胡秋燕和岳香梅這兩個「媽」同聲開口,相視一笑,又同時噤口。
谷宏全體恤的接著說:「若雪的傷大概要休養三星期,至於你,起碼要療養一個多月,不過……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胡秋燕及岳香悔在一旁附和的點頭,這兩個孩子平安就好。
突然,門外傳來細碎的敲門聲,谷宏全上前應門後,病房內原本和諧的氣氛,驟時因忽來乍到的訪客變得僵冷。
「有事嗎?」谷宏全口氣不悅的問,眼光直掃視從出事後第一次來醫院的曹心瀅,仍舊不敢相信這女娃兒會如此殘暴的想要若雪的命。
「我特地帶小女來向你們賠不是。」曹景昌替始終低著頭的女兒歉疚的說,心裡實在希望,他出差到高雄洽公那日所接獲心瀅行兇的駭人消息,是假的。
「要是出了人命,你們曹家賠得起?」胡秋燕餘悸猶存的摸撫女兒的臉,她差點兒就失去若雪哪!
「我們不希罕曹大小姐的道歉,曹先生只要叫你女兒依切結書行事,從今以後離若雪和皓宇遠遠的就好。」岳香梅沉著臉瞟看曹心瀅,真怕自己壓抑不住對曹心瀅的厭惡,而賞她一巴掌。
「切結書?」谷皓宇疑惑的問。
谷宏全朝兒子略點一下頭,「本來我和你媽還有你岳母是打算報警的,但是……看在曹老闆以前對你的提攜照顧,以及他的哀求份上,我們同意由律師備案,訂下切結書,倘若曹心瀅再接近你和若雪,那麼……就別怪我們無情,將她移送法辦。」
「我不同意!這樣豈不是人便宜曹心瀅?」谷皓宇反對的低吼,不小心牽動傷口,讓他又痛哼出聲。
岳香梅急忙趨近探看,「皓宇,小心你的傷,別激動。」
「這次是我及時趕到,下次呢?誰曉得下次曹心瀅又要使出什麼陰毒伎倆傷害我的雪兒!」谷皓宇不要雪兒再有任何的不測。
「不會有下次的。」曹景昌梢稍走近谷皓宇,語氣堅定。
「曹董能保證?」谷皓宇挑眉氣悶的問。
「我保證。」一直未發一語的曹心瀅抬頭說道。
「妳的保證天殺的能信嗎?」谷皓宇不屑的冷嗤,不顧傷口的抽痛,氣不過的就要坐起身咒罵曹心瀅。
「皓宇,你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是不是存心教若雪擔心?」岳香梅怕皓宇縫合的傷口因他的妄動而出狀況,只得拿若雪壓他。
雪兒?谷皓宇依依地轉望右側床鋪上睡得深沉的人兒,輕歎一聲,他乖乖地躺回床上。雪兒現在若醒著,看見他這樣,肯定又要掉淚了。
「我……知道你不可能相信我,但是我以後真的不會再像這次一樣鬼迷心竅、喪失心智的傷害丁若雪,我……不想再讓我父親為我傷心……」曹心瀅發自肺腑的說出她的懊悔和歉疚,眼裡沒有跋扈、沒有乖戾,只有誠懇。
那天當救護車送走谷皓宇和丁若雪後,曹心瀅的神志驀地一點一滴的清醒,她打電話給她父親,全盤托出她闖下的大禍,誰知道她父親一句話也沒責罵她,只是哀戚的看著她,然後,老淚縱橫。
就在那一刻,曹心瀅明瞭,她徹徹底底的傷了她父親的心,就如同丁若雪所說的一樣。那個從小代替她死去母親辛苦將她拉拔長大的父親,被她這個不肖女,狠狠傷透了心。
而當谷宏全夫婦找上門,要將她扭送警局時,她父親竟然「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只為了替她這個不肖女,哀求谷宏全夫婦對她網開一面。
就在那一刻,她跪地抱著顯得蒼老許多的父親痛哭失聲,她猛然覺醒,她必須改頭換面,為她父親,也為她自己。
從那時候起,她的心底彷彿開始注入荒蕪已久的良知……
「真的很對不起。」曹心瀅虔誠的向谷皓宇他們深深鞠躬,「就算你們不相信,我還是要說出我的保證,我不會再接近你們,更不會再傷害丁若雪,我會專心扶助我父親的事業,重新開創自己的人生……真的很對不起!抱歉,打擾了,後會無期。」
曹心瀅慎重的再點一下頭,挽著她淺笑的父親,心情平靜的離開病房。
感謝上天給她一個重生的機會,走出這裡,她曹心瀅就將永遠和谷皓宇及丁若雪劃清界線,再無任何瓜葛……
在房門被輕聲關上的剎那,病房內又恢復了原有的寧靜。
雨過天青了嗎?谷皓宇不知道。
但,總會的。
谷皓宇依戀的睊望雪兒,而後眼皮慢慢垂闔,緩緩滑入夢鄉。
而靜立病房的谷宏全、岳香梅以及胡秋燕二人,慈藹的晚看病床上的小兩口,不約而同又抬眼互視而笑。
陰霾──已逐漸消褪了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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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個半月的調養,谷皓宇的傷勢總算痊癒。
這天,他才沐完浴出來,就瞧見雪兒站在床邊拎著他的衣服向他搖頭,他微微一笑,向她走近。
「你怎麼老是不把替換的衣服帶進浴室?秋天到了,你洗好澡這樣光著上半身容易著涼,何況你的傷才……」丁若雪的眸光落在他胸口那道未褪的暗褐色傷疤上,鼻頭一酸,淚意又不受控制的湧現。
「雪兒……」她眼裡的婆娑淚影,直教谷皓宇的心一揪,連忙擁她入懷。
她又掉淚了。這一個半月來,雪兒常常在他面前流淚,有時甚至聽她在睡夢中低喃他的名字,然後她眼角的淚便教他措手不及的潛然落下。
「聽話,別哭,事情都過去啦。」谷皓宇柔柔地摩挲她的背,軟聲輕哄。
「你的傷差一吋就刺中心臟,而且那天你失血過多,送到醫院已經呈休克狀態……」丁若雪伸指拂撫他左胸上的半圓形傷疤,眼淚伴隨話語,撲簌簌地落。
「傻瓜,我這不是沒事了嗎?」他拭去她頰上濕滑的淚,低柔的說。
「那天你不該又撲過來的,萬一……萬一……怎麼辦?」她抬起淚眼看他,眼中滿是惶怕。
「只要妳沒事就好。」他捧著她的臉,深情呢噥。
「我不要!」丁若雪緊抱著他的腰,淚水像斷線的珍珠,串串淌落。
「老天!妳……拜託,別哭呀……」
谷皓宇手足無措的對懷中人兒又拍又哄,不禁懊惱的在心底自責──他真是該死,怎麼好端端的卻惹雪兒哭得更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