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脫了上衣,忽覺需要好好的休息,開強了冷氣,他壓根沒在意地躺在她身旁的空位,然後漸漸陷入噩夢循環裡。
那個夢境裡有分離的痛與說不出的苦,裡面的女主角是個模糊不清的臉孔,是個令他心痛在乎的人,而他們正在訴說著一場無言的分手。
這樣的夢長達整個夜晚,好像才睡著了,那個夢又促使他醒著,感覺憂鬱充斥整個心頭,而肋骨的傷也更痛了。輕撫著肋骨,他微蹙眉頭,眼睛微微睜開,才愕然發覺,清晨喝醉的言禎一手懷抱著他。
怪不得肋骨如此痛楚。
揉揉眼,他想把她懷抱的手移開,這才發現她抱得好緊。斜過頭看她,她的眼睛緊閉,臉部的線條是如此柔和,V領的胸口因側身而顯得豐腴極了。甫才清醒,她就惹起他的慾念。
側著身子,試著把她的手移開,但她仍像個睡美人一樣完全不醒,任由他撥弄她的手輕看一旁;俯瞰著她,他輕撫她的頸,心裡微漾著一絲對她的好感。
這個黑夜索費女神,有著開朗與不在乎的外表,但他相信,她一定在心裡愛戀著某個男人,這樣的女人,令人特別想去憐惜她。
「菩薩……」忽地,她脫口說了這個名字。
菩薩……這是菩薩組織裡的某個男人嗎?江羿邦感到似曾相識。
「菩薩……」這一次,她的眉蹙得好緊,跟著便是一陣沉默。
誰是菩薩呢?
很少有女人睡在他身旁,喚的卻是別的男人的名字。江羿邦有些不痛快,但是為什麼呢?想了半天,他似乎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因為那樣的不痛快幾乎就是嫉妒,嫉妒那個男人……嫉妒?他怎麼會用這樣的字眼呢?
「除了菩薩,她沒愛過誰。」
這聲音的出現是不尋常的,但江羿邦根本來不及回頭,有個冷冷的東西便頂在他的脖子上,這感覺並不陌生,他深信身後的人是飛行俠。
「你不懂嗎?轟動一時的德亞集團啊。幫歐陽米亞奪回德亞集團的人,就是菩薩,那個男人冷靜沉著,有如鷹般的孤傲,沒有人想到他竟會臣服於年輕稚嫩的歐陽米亞,難怪天空彈會飲酒麻醉自己,她一向都嚴守紀律,竟然也會在執勤中喝醉?」
好詳細的說明,他的用意是什麼?
「你不是要取我性命嗎?說這麼多廢話做什麼?」
江羿邦倒是很不客氣,但他相信飛行俠對天空彈的愛戀,不曾因彼此的關係而停止過。一個男人一旦在乎一個女人,很多事都會變得莫名其妙。
「要你死很容易,但……」
「不敢在她面前嗎?」
江羿邦不客氣的挑明他的心事,身後的飛行俠卻失控的用槍托敲他的腦袋,對於設計圖的事,他已經失去所有的耐性。
「你若想死得利落些,嘴巴就別像你的設計圖那麼刁鑽了。」
被敲了一記的江羿邦覺得十分痛,而在這時候睡在他身旁的言禎也被吵醒,不過警覺心讓她沒有馬上睜開眼,這情況似乎被她給弄砸了,她怎麼會醉得如此?醉得連飛行俠進來都不知道?
「設計圖已經不在身邊了。」
「胡扯!」
飛行俠的槍托毫不客氣的又擊著江羿邦,他開始感到生命備受威脅。
「我說的是真的,否則你可以翻,圖真的不見了。」
聽到江羿邦這麼說時,飛行俠不禁怒從中來,他想趁著天空彈還沒清醒之際,索性要了設計師的命,不過板機還來不及扣,言禎忽然轉過身,雙腿跪於床,雙手握槍對著飛行俠。
她那惺忪的模樣,不可能射中自己的,飛行俠有把握。
「你以為我會被一個初醒的女人嚇到嗎?」
「是嗎?那你可以試試看,試試從這麼高樓跌下去的慘狀。」
天空彈的槍法,同行沒人敢小覷。這女人對子彈有種天性,好像那是她所飼養的寵物一般,乖乖的聽她往左轉右地,雖然她乍然初醒,不過,那自信的說詞,還是令飛行俠猶豫了一下。
「我們可以試試,反正他若死了,我大不了從此退出江湖,沒什麼損失的。」
飛行俠太瞭解她了,她一向是說到做到,要是他想來硬的,那麼下場堪慮,他得衡量一下。
「怎麼樣?你退出,我保證我們還有見面的一天?」
當言禎找個台階讓飛行俠下時,他的確心動了,不過卻在轉念問忽然問道:「這個白臉小生,是你的誰?」
多無關規況的問題,任誰都聽得出飛行俠非常在乎她。
「別說笑了,你有你的僱主,我也有我的,你不能干涉我,交易若不想要,那,我要開槍了,你是知道我的槍法。」
言禎任性的托起槍口,並開始扣扳機,飛行俠太瞭解她的脾氣了,所以步伐開始往後退,直到門邊才那麼一閃地消失;霎時,她筆直的身軀軟綿綿地趴在床上,並用著手掌托著太陽穴。
天呀,她的頭都快撕裂了。
見此狀,江羿邦詫異極了,原來她的宿醉仍然存在,那麼剛才的意志力是從哪來的呢?他被她的舉動深深感動。
為了救他,她幾乎用了常人數倍的忍耐力壓抑著宿醉後的頭痛。
「你還好吧!」他發自內心的想關心她。
「嗯,當然很不好,可不可以給我一杯水,溫的。」
江羿邦沒有第二句話,當下下了床,走向廚房倒了杯水。
「頭好痛,」她抱怨的樣子像個小女孩,然後接過他手上的那杯溫水全部喝掉,「對不起,我不該喝那麼多,差點讓你身處危境。」
江羿邦笑著搖頭,他才剛睡醒卻顯得精神奕奕。
「我得清醒一下,」她走進浴室後探頭而出,「你別走遍了,我不會關門,有什麼事,別客氣。」
這句話從一個尤物的嘴裡脫出,聽起來好像是個誘惑一般,江羿邦著實愣了一下。
坐在製圖桌前好一會兒,他才輕觸著桌面。那會是他花費無數個寧靜深夜所繪製的設計圖,怎麼就這麼輕易地被竊走呢?
原本,他可以接受德國一所工業區的工程,但銀鈴般笑聲的前女友正在那兒。再說,德國佬的臭脾氣,可是沒幾人可以承受的,所以,他選擇了錯誤的目標,台灣。
惹上這樣的麻煩,真是始料未及的事呀!
「你怎麼了?」
身後傳來言禎的聲音,她淋浴的速度還真是迅速。
「沒什麼,想到本來可以不惹這麻煩的。」
「要早想到,凡人就不會有繽紛的人生與樂趣了。」
低著頭,江羿邦可以聞到她沐浴後的清香,突然間,他覺得自己沒法再掩飾情緒,他猛的站起來轉過身面對著她。
「你幹嗎?突然……」
言禎的話止於瞬間,江羿邦的唇已經貼近了她,強烈地熱吻著她。
她的情感全因這個突如其來的親熱舒展開來,被摟近身子的她,忽然覺得全身發熱。
當熱情翻攪了內心的所有困惑時,江羿部的熱力排山倒海般地湧上,他的力量大得令言禎無法抵抗,而他熟練的唇攪得她沉陷於偷嘗的喜悅之間;她對他並不是愛,但她並不討厭這男人,他有張漂亮的臉與少見的才華。
當他們都被情緒的賁張逼退至床上,在貼近的瞬間,他甚至沒有過問便直探她的隱私,只是,言禎卻激情萬分時脫口喊出——
「菩薩!」
彷彿一陣青天霹靂打在江羿邦的身上,讓他徹底的清醒;他平心靜氣地停下動作,被壓於身下的她也覺悟到自己方才竟喊出不該出現的名字。
江羿邦攀附在她展開雙臂的手,仍沒打算離開,一雙眼直探她眼裡的心虛,「他是誰?」
江羿邦想更瞭解她,這是一個怪念頭,但她的氣質與性格,使得他莫名的想探究她的內心。
「這不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名字,我是你寂寞空虛的替代品嗎?」
這樣的話真的有些傷人,言禎聞言怒意直接反應在臉上,「放開我。」
江羿邦並不想放開她,他還沒見過她的真實情緒。「如果我不呢?」
當他這麼說時,言禎一套利落的擒拿術令人目不暇給的展現,不到三秒鐘,江羿邦方纔的優勢全然不見,反被壓制於她的身下。
「男人總是不聽話,不是嗎?」
這口吻真的很令人沮喪,江羿邦感到當年女友離去的心境再度浮現,這感覺是他有生以來最差的感受。
「愛一個人如果這麼容易,那分離的痛楚,就不會猶如椎心之痛了。」
半晌,她拋了這麼句話,壓制他的手也鬆了下來。
江羿邦借此翻過身平躺於床上,望著這個才被自己熱吻的女人,他心頭上微妙的感情開始發酵,「為什麼選擇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來愛?」
這話說的簡單,但如果可以,誰會愛上不愛自己的男人?
「如果可以的話,愛,不會傷人如此。」坦然的說,她的眼神有一絲黯然。
轉過身,她走到窗邊望著那個破洞,覺得自己的心也被遙遠的菩薩給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