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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頁     晨薔

  第二天一早,西平就趕到聖旦女子文理學院,把白蕙從早自修室找了出來。

  白蕙在眾日睽睽下離開自修室,不肯遠走,就在走廊的一頭,眼望著冬天荒蕪的操場,聽西平說話,並不斷地提醒西平:「輕點,輕點。」

  西平沒有多說方丹的猶豫,只把媽媽答應去同爸爸商量的情況說了。

  「你媽媽真的同意了?」

  白蕙的心情並不輕鬆。說實在的,憑她在丁家生活的經驗,她認為最值得擔心的,不是別人而正是方丹。她會同意接受自己做她的兒媳?而且這種同意究竟是好還是不好,也很難說。做方丹的兒媳,肯定不容易,自己行嗎?何況丁家還有那麼多老資格的嬸僕,自己將從一個跟他們差不太多的家庭教師,變為他們的主人,他們又會怎麼樣?可是看著西平激動得紅光滿面的情景,白蕙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全嚥下去了。

  「當然。她很快就會去同爸爸說。而爸爸,我是知道的,在這些事上總是聽媽媽的。」西平的態度很樂觀。

  「那麼,蔣家那邊……」

  「這個你放心,那邊好辦。」西平一擺手,表示完全不必考慮,「你今天下午什麼時候下課?我開車來接你,出去吃飯,痛痛快快玩一玩。瞧,今天天氣多好啊!」

  白蕙笑了,心想:看你高興的。她也真心地喜歡,為西平的高興而喜歡。白蕙是這樣一種女孩子:她既已在心裡允許把自己交給意中人,她就會絕對信任他。

  「你要來就來吧,我隨時都在。」她玩弄著髮辮,低聲說。

  「蕙,我想吻你!」突然,西平靠近一步,在她耳邊說。

  「喔,別。」白蕙的臉刷地漲得通紅,右手不知不覺地舉起來去檔西平的嘴。西平乘機在她手背上印上一個吻,她又趕緊把手抽了回去。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像電光石火一般。白蕙的心猛烈地跳著,她在心底裡狂熱地呼喊著:「快了,快了,到那天我們一定要吻個夠!讓這一天快點來到 吧!」

  經營一個象恆通公司這樣在國內外享有盛譽的企業,實在夠了文健忙的。特別是最近,絲綢織造和成衣製作行業,國際上竟爭十分激烈。恆通在這場競爭中能夠脫穎而出,完全是靠丁文健處置有方。但美新廠倉庫的被燒和蔣萬發的死,給了他很大的打擊,使他明顯感到辦這麼一個企業壓力之大,事情確實棘手。雖然有兒子西平做幫手,許多事還是不得不親自過問。一段時間下來,他明顯地消瘦了,精神也頗顯委頓,真想找個機會好好休息一下。

  這一天他晚上回家較早。是方丹下午打電話叫他早點回來的,說有些事要和他商量。他回來了,晚飯桌上卻沒見到西平。

  晚飯以後,他和父親丁皓,在客廳稍坐一會,閒聊幾句,就去了書房。他們夫婦的習慣如此,有什麼事要談,要商量,總是在書房,而不在臥室。大概是外國派頭吧,他們不但分室而居,而且很少到對方臥房去。

  文健的書房在一樓,很大,佈置也很講究。周圍是一列漂亮的放著許多洋裝書和線裝書的大書架,幾個大皮沙發圍成一圈,中間是鑲著檀香木邊的玻璃茶几。一張碩大的紅木辦公桌,還是方汝亭當年的遺物,上面陳放著文房四寶和西式辦公用具。書房的四壁,錯落有致地懸掛著裝裱精美的名人字畫和幾幅油畫風景。這是一間中西合壁,雅氣十足的書房。平日,文健如果在家裡接待朋友或來商談業務的客人,往往就在這裡。

  可是,今天晚上,這間優雅舒適的書房,從丁文健夫婦雙雙踏進去開始,就佈滿了不和諧甚至是不祥的氣氛。

  起初丁文健還沒怎麼覺得,可是待他在皮沙發上坐下來,等了半天,沒聽到方丹開口,再轉臉注視她的時候,他就知道有什麼地方不對頭了。

  方丹美麗的面孔掛著一層冰霜,兩眼卻異常的亮。那兩顆深邃莫測的眸子,射出尖利而近似冷酷的寒光,像要穿透一切被她看到的事物,而一絲冷笑,令人感到脊背發涼的冷笑,正掛在她緊閉的嘴邊。

  丁文健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方丹這種樣子了,不知她何以會如此,心中不免有點忐忑。

  管家陳媽手托木盒,端著兩杯茶推門進來,輕輕把茶放在茶几上。

  「這裡沒事,你們不要進來。」方丹吩咐說。

  等陳媽拿著茶盤、退出書房,文健向方丹倒了側身子,和顏悅色地說:「你不是說有事要和我談嗎?」

  方丹這才把臉正對文健,用一種不知是喜是憂,也不知是肯定還是奚落的口氣說:「你兒子要結婚了!」

  「什麼,西平要結婚?跟誰?是不是繼珍?」文健情不自禁地發出一連串的問題。

  「如果是繼珍,你就同意,對嗎?」方丹反問。

  「噢,」文健猜測著妻子問話的含義,「看來他終於想通了。」

  「可惜不是。」不知什麼緣故,方丹看到文健的想法受挫,內心就抑制不住地高興,但她還是不動聲色地說;「西平說,如果要他娶繼珍,寧可一輩子不成家。」

  「那他想和誰結婚呢?」文健問。

  「白蕙。就是珊珊的家庭教師白小姐。」方丹慢慢地說出來,目不轉睛地盯著文健。

  文健完全沒有思想準備,愣住了,「這不行!」他不覺脫口而出。他臉上的表情風雲變幻似地轉換著,顏色也由突然的脹紅迅速地變成瀕死的蒼白,嘴唇抖抖索索地,一個勁地重複:「這絕對不行,絕對不行!」

  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意,盡情報復的快意,電流般掠過方丹全身。如今丁文健是她的審判對象,她要無情地將他推上心靈的法庭,讓他為二十年前對她的不忠,二十年來對她的冷淡,受到最嚴酷的心理刑罰。她覺得,自己完全可以隨意擺佈他,就像一隻利瓜的貓,面對著在它腳下苟延殘喘的耗子。

  「為什麼不行呢?你不是也挺喜歡那姑娘嗎?」方丹先放出一根小刺,她站起身來,踱到文健的左側。

  果然刺中了。丁文健抬抬身子,把臉轉過去:「誰說我喜歡她!」

  「不但喜歡她,而且愛屋及烏,」方丹毫不留情地瞪視著文健,「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我不懂。」文健本來挺直的身子,不覺縮了下去。

  「非要我說出來,你才會懂,是不是?吳清雲下葬,你憑什麼叫老劉去送鮮花!」

  原來是指這件事,丁文健不覺鬆了口氣。

  「這也是人之常情嘛。」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擦了擦額上的汗。

  「一把花沒什麼了不起,可她吳清雲住那麼好的病房,又是誰給的錢?」方丹一邊說一邊踱到文健的右側。

  天哪,她竟然連這個都知道了?丁文健的心陡地一沉。但他相信,林達海辦事精明,絕對不會露出馬腳,她拿不出真憑實據,自己必須死死咬住不認帳。他轉身向右,飛快地察看一下方丹的臉色,決心打個馬虎眼把問題遮掩過去。他故意輕描淡寫地表示對這件事不感興趣:「別扯那麼遠了,誰給錢不關我們的事,」然後把話頭仍然帶回西平的婚事,「不管怎麼樣,西平反正不能跟白蕙結婚!」

  方丹對於吳清雲的住院費的事本來沒有絕對把握,只是想利用機會詐文健一詐,見詐不出名堂,也就作罷。但她的審訊計劃還剛剛開始呢。聽文健再一次斬釘截鐵地表示不允許西平白蕙結婚,她一把抓住話頭,追問道:「你總得說個道理出來呀。」

  「我就是不同意,就是不准!」丁文健又執拗地重複了一遍。

  「西平不是小孩子,你蠻不講理,他不會接受的。何況,我已經答應了。」方丹故作平靜地說。

  又是一刺,這一次文健從沙發上直跳起來:「你答應了,你怎麼能答應!」

  「西平說,他是非白蕙不娶,白蕙也非他不嫁,已經海誓山盟了!我能阻攔得住嗎?」方丹假裝委屈地說著,有意漸漸把矛盾推向極端。今天非逼他原形畢露不可!

  「一個不嫁,一個不娶,該死,簡直該死!」文健在房間裡急速踱步,右手捏成拳頭在左掌裡狠命用力搗著。突然,他朝門口走去,「我找西平去談!」

  「西平回家還早著呢,你沒看他晚飯都沒來吃嗎?」

  「沒關係,我等著他!」

  「你以為你能跟他談得通?昨晚我們談了整整一晚上,最後是他說服了我。」

  「可是,我要斷然命令他,不管怎麼樣,跟白蕙結婚是絕對不可能的!」

  「白蕙到底怎麼啦,你動這麼大肝火!」

  是時候了,方丹決心發動對核心問題的衝擊。

  「他們怎麼能夠結婚,他們是……」文健猛地轉過身來,兩眼憋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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