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任飛沉默了,心裡湧起的是無限的愧疚。沒錯!他從來沒去真正關心她、瞭解她,他只是一直把她當成事業上的搭檔,卻從不知道她對他默默付出了一切,以及那真摯無悔的陪了他十年的深情。
現在的她姩 起來好脆弱,似乎只要輕輕一用力,她便會立即破碎;他從不知道自己對她造成如此大的傷害與痛苦。
「你現在可以大笑三聲,因為你今天聽到了一段最好笑的笑話;一個女人偷偷地暗戀你十年啊!」她邊說邊笑,眼角流下一長串的淚水。
曲任飛心裡更加混亂,簡直有點欲哭無淚了;曉語說得一點都沒錯,他從頭到尾都忽略了洛雨萱對他的一片心意。
「你都得到答案了,怎麼還不走?你快走!走啊!」洛雨萱發起狠來使盡力氣地把他推出門外,「碰」地一聲,重重地關上了門,說:「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你不要再來找我了。」她的身軀順著門板漸漸地滑坐在地板上。
她抱著頭痛哭失聲;她本以為離開曲氏不再看見他,就可以駕馭住自己炙熱的情感;她以為自己可以做得很瀟灑,沒想到她依然功虧一簣,她最後還是無法控制內心深處的愛火。
她終於向他坦白一切,但又能挽回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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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假日,但這條擁有各種商店的街道依然熱鬧非凡,熙攘的人潮絡繹不絕。
不過,今天的天空卻顯得很詭異;有陽光,但總會被突然形成的烏雲給遮掩住,而且一直吹著陰寒的涼風,老是陰沉沉的揮之下去。
岳小皓悠哉地倚在大樓樑柱上,他很有耐心地在這裡站上一個鐘頭,而且他以後還會常常在這裡等人——等尚大小姐把錢送過來。
他笑瞇瞇地抽著菸,懶懶地換了一個站立的姿勢。如他所預料的,尚可茵一定怕他把這個秘密昭告天下,所以她會乖乖就範,而他只要動動嘴皮子,財源就會滾滾而來,絲毫不費吹灰之力。
岳小皓的行動電話響了起來,他賊賊地勾起嘴角,聆聽對方傳來的訊息。
「我就在你正前方十公尺處,我手上的皮箱裡裝有二百萬的現款。岳小皓,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堅持要這二百萬?」尚可茵再次問他。
「要,我當然要!財神爺都送上門了,哪有推出去的道理?哈!哈!我先謝謝你了。」
岳小皓立刻收了線,從口袋裡掏出墨鏡戴上,大搖大擺地迎向前去,他只顧著想那即將到手的錢,以致於一點都聽不出街可茵再一次警告的意思。
他當然知道小心為上,所以他選擇了大白天,還故意挑在這條人潮洶湧的商店街碰頭;在大庭廣眾之下,量她也不可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他一直很樂觀地認為——一個女流之輩能做出什麼騖天動地的事來?
一個的窈窕身影正緩緩地向岳小皓靠近。
沒錯!她的手上正提著一隻沉甸甸的箱子,而裡面正是裝著白花花的鈔票,想著想著,他的心立刻狂跳起來,咧開嘴,笑呵呵地快速迎向她。
兩張截然不同的臉面對著面——一張是興奮過頭而脹紅了,一張卻是如喪考妣的慘白,完全是不同顏色的對比。
尚可茵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不要怪我,一切全是你咎由自取。」她將手提箱交給岳小皓,頭也不回地離去。
貪婪已讓岳小皓忘記自我,他捧著那只沉甸甸的手提箱又開始構思下一次的行動;他才不會收手呢!他還要撈,這可是一條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路,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輕易地放棄它。
他呵呵地直笑,完全沒有注意到對街的窗口正伸出一隻黑色的長管槍枝,瞄準了他的心臟部位。
「媽,我的汽球飛走了……」綁住紅色汽球的白色長線從小女孩那只肥嘟嘟的右手鬆脫開來,順著風飛去了。小女孩不依的直嚷嚷,她的叫聲驚醒了狂喜中的岳小皓。
他仰著頭,看著那粒紅得像血的汽球冉冉飄向天空——不知怎麼地,他的第六感讓他發現對面街道的窗口有東西對著他,當他看清楚那東西是槍管時,那人同時也扣下了板機。
子彈劃過長空,一個本能的反應,他移動了自己的身軀,卻仍然躲不開那急如閃電的子彈。
劇烈的疼痛讓他喘不過氣來,手上的皮箱也重重地掉落在地面上,「喀嚓」一聲,從手提箱裡散落出一張又一張剪裁整齊、看似千元大鈔的白紙,被陣陣冷風捲了起來,漫天飛舞著。
岳小皓的雙手拚命按住腹部的血洞;它醜惡得令人作惡。他用剩餘的力量努力的按住傷口,阻止血液繼續從他體內流出。
驚駭不已的表情出現在圍觀的人群上,這一刻是令人窒息的,但卻沒有一個人有勇氣上前去營救他。
他發覺自己的生命力似乎正從身體裡一點一滴的抽離。
「彤彤……」他痛苦的低喃,腦海裡浮現的全是馮彤彤的身影和她肚子裡還未出世的孩子。他不甘心!他不願意就這樣走了,他的人生才剛開始,他的未來才剛起步,他怎麼能無聲無息的離去呢?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岳小皓挺著身軀,咬緊牙根,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下踏著蹣跚的步伐,忍著椎心的刺痛,舉步維艱地朝向他和馮彤彤的住處走去。
他的意志力頑強地支撐他,要他不能倒下……絕不能!怵目驚心的血花一朵朵的滴落在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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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莫名的驚悸襲上馮彤彤的心頭,不自覺地,白色瓷碗從她的手上滑落下來,「鏗鏘」一聲,滿地碎片。
她楞楞地望著裂成片片的碗,強烈的不安愈擴愈大,她感到彷彿即將面對一場讓她痛不欲生的風暴。
「碰!」門被猛烈推開,偉岸的身軀連滾帶翻地倒進客廳地板上。
馮彤彤打了個冷顫,驚愕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滿身的大汗,慘綠的容顏,還加上他小腹上那猙獰的醜惡圓洞,和鮮紅的血。
「彤彤——彤彤……」細若蚊蠅的叫喚,卻好似要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讓他不由自主的痙攣起來。
「小皓——」她被他的叫喚聲喚回了神智,癱坐在地板上,把他的頭摟進她的懷裡。她最擔心、最害怕的惡夢終於發生了,她苦口婆心的勸說還是阻止不了他的發財夢。
「你撐著點!我馬上去叫救護車,我送你到醫院去。」她淚痕狼藉地說道。
「不——不用了——來不及了……」岳小皓很明白,就算是神仙也挽不回他的性命了;能回來見她全是憑著硬撐的一口氣和強烈的意志力,但眼看這份意志力即將隨風散去,而他還有未完的心事,他必須有個交代。
他緊緊捉住她的手說道:「彤彤,去找曉語,快去找曉語!現在也只有曉語可以照顧你跟孩子了。」
「不!我不要!我不要曉語照顧我跟孩子,我要你!我要你自己來盡為人父的責任!小皓,你不要再說話,讓我去找醫生來救你!」她欲起身。
「你——你聽我說——」岳小皓死命拉住她,說:「沒有時間了——你聽我把話說完——你說得對,我是利益薰心——我被金錢蒙蔽了良知,我昧著良心出賣曉語——結果才會遭到這種下場。」
馮彤彤哭得聲嘶力竭。
「你聽好——這些全——全是尚可茵幹出來的好事,曉語把翡翠玉佛送給她,她卻冒充曉語認了陸騰做父親——我明明知道真相——我卻幫尚可茵說謊——我為虎作倀——我心術不正,全是我的錯!」他大口大口喘著氣,意識也逐漸模糊,他耗盡最後的力氣說道:「彤彤——別哭了——好好照顧自己跟孩子……」他的臉色愈來愈蒼白,痛苦得連肌肉都歪扭成一團。「去跟曉語說——說我對不起她——雖然我沒有資格要求她照顧你們——但求她幫忙,下輩子就算做牛做馬我也會報答她的。」
馮彤彤拚命地直點頭,瘋狂地要求他,說:「小皓,你別再說話了!讓我送你去醫院,你忍一忍。」她掙脫掉被他抓住的手,一個箭步衝向電話,迅速地按下一一九。
平躺在地板上的岳小皓,睜著那雙毫無光彩的眼睛,自言自語地一遍又一逼說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為了滿足自己無止盡的貪婪,他付出了最寶貴的代價——他的生命。
「小皓——」馮彤彤摔掉電話撲向前去,尖聲狂叫,卻依然喚不回她那已失去生命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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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夜幕充滿著神秘的詭譎,靜悄悄地降臨大地,也籠罩住陽明山上的陸家別墅。
陸宅四週一反近一個月來的歡樂氣氛,顯得死氣沉沉的,就連農曆十五該出現的一輪明月都隱匿在厚厚的雲層當中,不肯露出瞼兒來,只有冷冷的空氣在迴繞,令人不甚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