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的手很漂亮,手指又細又長,而且皮膚很好。」何熙煒看了一會兒,突然這麼說道。
貝曉陽沒料到他會這麼誇獎她的手,雙頰不由自主燒紅。
「你別以為隨便誇讚我兩句,我就會輕易原諒你。」她賞他一記大白眼。
有句成語叫「口蜜腹劍」,他別以為嘴上塗蜜,昧著良心說幾句虛偽的假話,就能讓她降低戒心,那未免太天真了!
她冷哼了聲,正要收起手帕,不料一隻大掌忽然伸來,在她措手不及下取走那條手帕。「手帕借我。」
何熙煒神態自然地抽走那條粉藍手帕,擦起自己的雙手。
「誰說你可以用我的手帕!」貝曉陽不敢置信,這世上居然有人臉皮這麼厚!「快還我!」
「這麼小氣,借一下都不行啊?」何熙煒有些不情願地掀了掀唇,將手帕拋回她手上。
捏著那塊碰過他雙手的布,貝曉陽只覺得手心發燙,手帕被他摸過了……好討厭!她該立即丟掉,還是勉強留下來?
不行!不能丟,家裡很窮,手帕算是奢侈品,她也只有這一條,丟了就沒了,若要再花錢買新的,也不知道家裡有沒有多餘的錢。
她想了又想,實在捨不得糟蹋好好的東西,但她氣不過,再次轉頭瞪他。
「你很過分欸!我又沒說要借你,你怎麼可以拿我的手帕?我根本不想用你碰過的東西,你要害我把手帕丟掉是不是?」說完,她氣沖沖地跑進教室。
「貝曉陽!」又不經意惹惱她的何熙煒惶恐不已,急忙追進來。「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妳有潔癖——」
這不是有沒有潔癖的問題吧?手帕是很私人的物品耶!貝曉陽不理他,氣得說不出話,背起書包轉頭就走。
「等等!貝曉陽——」何熙煒抓了書包,立刻追過去。
貝曉陽加快腳步,對他的呼喚充耳不聞。
「喂,貝曉陽!妳別生氣嘛,好歹說句話啊……」
夕陽下的校園裡,一前一後兩道身影拉得長長的,前方身影移動的速度愈來愈快,後方的影子則窮追不捨。
這樣的畫面,似乎在預告著兩人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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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貝曉陽準時到達教室,她將書包放下,接著坐下把便當袋放進抽屜,手忽然摸到一個類似紙袋的東西。
她疑惑地拿出來,看見一個大約十公分見方的可愛花紙袋,上頭還慎重其事地用緞帶綁上蝴蝶結,讓人知道這是一份禮物。
是誰送的?
貝曉陽轉頭梭巡四周,同學們正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聊天,笑聲和交談聲讓教室熱鬧得像菜市場,根本沒人注意她,更沒有人露出緊張或不自在的樣子。
到底是誰送的?她疑惑地將視線轉回手中的小禮物,遲疑了片刻,好奇心戰勝了一切,纖細的手指拉開蝴蝶結,小心地打紙袋。
袋裡沒有隻字詞組,只有一條折迭整齊的全新女用手帕。
手帕是粉藍色的純棉材質,柔軟細緻,角落繡上漂亮的粉紅玫瑰花,邊邊還綴著精巧的白色蕾絲。
好漂亮!這是她見過最漂亮的手帕了。貝曉陽暗自驚奇,眷戀地輕撫那細緻柔軟的質地。
不過她沒讓自己陶醉太久,因為她知道這是誰送的。
他到底想怎樣?因為她不肯原諒他,所以他便用手帕來賄賂她嗎?他把她當成什麼了?貝曉陽咬著唇,氣嘟嘟地思忖。
這時何熙煒剛打完球,滿身大汗地走進教室,貝曉陽立即用憤怒的眼神瞪他。
何熙煒拉起一邊袖子擦汗,發現她正瞪著他,再看她手上那條手帕,立即明白她的怒氣從何而來。他咧咧嘴,露出足以使窗外驕陽失色的燦爛笑容。
笑?笑什麼笑,牙齒白啊?!貝曉陽氣得想把那條手帕扔到他臉上,不過杏眼滴溜一轉後——哼哼,她有個更好的主意了!
她慢條斯理地將手帕包回紙袋裡,再打上蝴蝶結,沒多久,任課的女老師走進教室,她趁上課前將小紙袋送到講台,並且以全班都能聽到的音量說:「老師,這是何熙煒送給您的禮物。他自己不好意思拿給您,所以托我轉交。」
全班聽了為之嘩然,不少男同學還調侃他胃口太大,連老師都想追。
何熙煒臉上一陣紅一陣青,尷尬極了。可惡的貝曉陽……居然這麼耍他!
「熙煒,你怎麼知道過幾天就是老師的生日?」四十開外的女老師嬌羞得像十五歲的小女生,整張臉都紅了。
「這……因為您是個好老師嘛,熱心教學,誨人不倦,我最敬佩像您這樣的好老師了!」何熙煒又窘又氣,卻飛快擠出笑容,先哄老師開心之後,回頭再給貝曉陽一記惡狠狠的冷光——算妳狠!
貝曉陽無辜地聳聳肩,翻開課本逕自看書,假裝沒看見他的猙獰面孔,以及連她都聽得見的憤怒哼聲。
「是嗎?真是太謝謝你啦!」女老師又眷戀地瞧了手帕好一會兒,才喜孜孜地收起禮物,笑著對全班說:「好,開始上課囉!大家拿出歷史課本,今天要上的是德國的俾斯麥政權……」
何熙煒拿出課本,心不在焉地聽著,一等到下課鐘響立即跳起來,將貝曉陽一把拉走。
「妳跟我來!」他氣得不顧老師還沒走,同學也詫異地看著他,粗魯地拉著貝曉陽就到教室外「談判」。
「你做什麼,放開我啦!」手被他抓得好緊,害她不爭氣地紅了粉頰。
而且遇見的人都在看,她窘迫得要命,拚命想扳開他的手,但他的手指簡直像鐵條一樣,緊緊箝著她的手,怎麼推拉就是移不開。
「我要跟妳好好『談一談』!」何熙煒被她氣瘋了,就算下一刻會被叫進訓導處記大過,他也不在乎。
「我才不想跟你談,我跟你無、話、可、說!」貝曉陽努力抵住雙腳,固定不動,但他不知哪來的蠻力,居然還能拖得動她。
到了無人的偏僻角落,何熙煒才放開她的手,轉身面對她。
「你真是個野蠻人!」發現自己手腕多了一圈淺紅色的印記,貝曉陽生氣地斥責。
何熙煒不理會她的評語,隱忍怒氣問:「妳明知道那條手帕是我送的,為什麼轉送給老師?」
「喔?原來那是你送的啊,我還以為是誰呢!」貝曉陽佯裝恍然大悟,露出的笑容美則美矣,卻充滿奸計得逞的得意與狡獪,讓何熙煒簡直快氣爆了。
「少裝了!妳早知道那是我送的,不然妳不會告訴老師是我送她的。」何熙煒可沒那麼容易被她騙過去。
「反正手帕已經送給老師了,我知不知道,好像已經不重要了。」貝曉陽翩然轉身欲走。
「妳等等!」何熙煒一個箭步衝上來,再度抓住她的手腕。「我送妳手帕,妳為什麼不要?」
這一點最讓他不能接受!除了母親之外,他從來不曾主動送禮物給異性,那條手帕是他生平第一次送東西給女孩子,而且還特地跑到百貨公司去買的,而她竟然不屑一顧?
「為什麼你送我,我就非得接受不可?」貝曉陽噘嘴問。
他賞賜,她就得滿懷感激地收下嗎?這是誰規定的?
「昨天我用了妳的手帕,妳很生氣不是嗎?妳說要把手帕丟掉,所以我才買一條新的賠妳。」
「誰要你送的手帕?」貝曉陽用大眼瞪他,不情願地承認:「那條手帕我根本沒丟,你大可不用賠我。」
「妳沒丟?」何熙煒相當意外,同時心中浮現驚喜。
沒有把他用過的手帕丟掉,這代表什麼?難道這是和解的第一步?
「是啊!用一百度的滾水高溫消毒十分鐘之後,我想應該沒問題,所以就留下來繼續用了。既然手帕沒丟,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O——K?」貝曉陽愉快地說完,轉身走回教室。
「高溫消毒?」
何熙煒愣在那兒,片刻之後才憤怒地朝她遠去的背影咆哮:「這是什麼意思?妳說清楚!貝曉陽——」
她實在太可恨了,居然把他用過的手帕煮沸消毒?
她把他當成惡性傳染性病的患者嗎?
「貝曉陽——妳給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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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台上,教師口沫橫飛地解說論語裡的經典名句,講台下,何熙煒趴在桌上,心情煩躁地在紙上用力塗塗畫畫。
不知情的人可能以為他在認真抄筆記,其實他在鬼畫一通,以宣洩怨氣。
「可惡的貝曉陽!壞脾氣的山羊、死腦筋的笨羊、高傲的臭綿羊……」
他喃喃嘀咕著,一邊在原本漂亮的臉孔上「加料」,畫上雀斑、點上黑痣、再補上七橫八豎的醜陋刀疤。
自從手帕事件後,他決定收起討好,不再拿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他錯了,她根本不可能會受傷,她的心比冰還冷,比鐵還要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