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被羈押的時候,她連一次也沒來看他,一次都沒有!
他的人生頓時失去了色彩,被關在黑暗中。而她連句解釋、連句道歉都沒有……
再度睜開眼,凝視她的眼眸是全然的複雜,她不懂!不懂他清澄的眼瞳中為何有抽緊她心跳的魔力?
「當初我是愛你的!」
蕭冠群受不了的嗤笑出聲,一股才剛隱藏妥當的憤怒又突然爆發。
「說重點!」他吼。
他的表情深深刺傷了她。
別開臉,她繼續說:「一開始,我並不知道我父親公司的對手竟是你的家族企業。」當時的她只想好好地談場戀愛,「直到我告訴父親我已有了男朋友並且說出你的名字時,父親赫然瞪大眼睛的表情讓我覺得奇怪。」
他冷哼了聲。一副早已料中的模樣:「所以你那時候就盯上我了?」
「不!我沒有!」儘管他不相信,她還是要說,「我真的沒有——」她還想再說什麼,卻被他制止。
「我不要聽你廢話,繼續說下去!」
「後來我才知道你就是威遠科技的未來繼承人。」
而威遠科技一直是同類型企業中排名第一的科技公司。
是一家人人擠破頭、各大學應屆畢業生問卷調查中被名列第一志願的頂級公司。
「原來你父親很早就盯上我了!」他嗤笑,唇邊泛出的笑容有著無奈的苦澀。
他好傻!一心一意付出、全心呵護的女友,竟是出身於一個對他有所圖、打算利用他的家庭。
舒蕾抖著唇,似有無限難堪地低下臉蛋,任由他奚落。
「當父親告訴我,只要能看到估價單、讓他知道你們打算要出多低的底價競標全球最大科技廠、美國IEE科技產業發包的合作工程案,我們……」她嚥著氣,終於抬起臉蛋看著他的臉,「我們……就可以渡過難關……」她困難地閉上眼睛。
他用力捏著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再睜眼看他。
「別告訴我,你完全不知道那份估價單的重要性。」
爭取和全球最大科技廠商合作的機會,是當時每一家科技產業卯足全力積極規劃的個案,爭取成功後所帶來的豐厚利潤可是公司以往數年來獲利總額的數倍。
更可以讓公司的身價在一夕之間連番暴漲,帶來難以估計的利益和財富。
他不相信她不知道這些!
「我不知道!」她完全無懼於他眼神所帶來的壓迫,「我真的不知道!」
他赫然緊捏的手勁讓她痛苦地蹙眉,卻依舊勇敢迎視他的怒眸。
她以為只是一張「很普通」的估價單。
學外文的她根本不知道父親口中的估價單,其實就是公開競標前的底標競價評估單。
通常將成本及所能壓低的底限逐一列出後,再通過董事會的同意,那份估價單就會成為正式的競標文件。
而會呈報董事會決議的估價單當然是經過一番最審慎的評估。也因此那份估價單幾乎可以說就是競標單!
她不懂!她完全不懂這些!
她是在父親一再向她保證那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文件,只是讓他「看一看」而已,她才拿的……
她當然更不會知道,也沒有想到自己父親經營的公司規模竟會大到能和擁有數百億資產的科技公司相抗衡。
那一年,再一個月就滿十九歲。
與他相識是在那年最美的秋天!是她最青春也是最青澀的十八歲。
相識半年,他便畢業了,但依舊老往學校跑。
在指定的早餐店相候,吃完早餐再送她去上學。放學後在指定的地點相候,他和她總愛在校園漫步一圈,再慢慢走到他的愛車,聽他細訴他上班時有多麼無聊,滿腦子都是她的影子。聽他細訴他的「威脅」,一天一定要給他一通電話,否則他會懷疑她是不是已被人追跑……
甜蜜的青澀過往因他的強迫而一一被挑起,那些她想遺忘卻一直不能的苦澀和甜蜜此刻正洶湧氾濫衝擊著她的胸口。
「十九歲的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她勇敢審視著令她心碎的容顏。
那一年的她沉浸在愛的喜悅中,沉浸在單純的兩人世界中,她眼裡只有他……一直只有他。
他是她的初戀!
是她的惟一!
她不知道因為她的無知無邪,迫使單純、善良的他毀滅。
直到事情爆發,他被警察抓住、銬住雙手,她才愕然覺醒!
但為時已晚。
「我一直不知道,」舒蕾哽咽著,「你一直傻傻地被我利用!」她難堪地低下臉、流著淚,聲浪終因無法遏止的悲傷轉為嗚咽。
她的愚蠢和無知被父親拿來當作利用的工具。她在不知不覺中利用了他,更在不知不覺中傷害了他。突然爆發的劇喘聲在空氣中激盪。她承認了!她終於承認了!她承認他一直傻傻地被她利用,而他……蕭冠群難以平衡地閉上眼。
而他……當時是多麼地愛她!
「你何不乾脆承認你一直都想利用我?打從我接近你的時候開始,打從你知道我是誰的時候開始!」他咬牙切齒,「你何必一直推說你不知道?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少恨你一點?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
不會!他永遠不會放過她!永遠不會!
「我真的不知道!」她慌張地喊,「我一開始並沒有利用你的意思!」絕對沒有,「我以為父親只是想要看看估價單而已,免得讓自己輸得太難看。」當時爸爸確實是這麼哄她的,「我以為——」
「夠了!」他冷冷地制止。再說下去他都要被她的謊言感動得心軟了,再說下去他都要相信她真的是無辜的了。
全是謊言!
「你一開始不打算利用我,最後還是利用我了?」他冷笑地勾起她的下巴,看著她失措的臉。
是的!清亮的眼睛一直閃避著他的,不敢看向他。她到最後還是利用他了。
利用他的善良、單純,利用他的毫不設防和完全的信任。
「你知道我是如何脫罪的?嗯?」
輕柔的聲音像是風雨前的寧靜,讓她渾身發冷。
「你知道我為什麼得以無罪釋放?嗯?」
更輕柔的笑語低沉得讓她喪膽。
「幸虧我有相當不錯的『家庭環境』,才得以無罪釋放。」
也多虧他橫跨政、經兩界的顯赫家族背景,在家人、親友的幫助下,終於得以重見天日!
第3章(1)
那一年,蕭冠群被控「詐欺」、「偷竊」、「瀆職」而移送法辦!
與IEE的合作案,終因對手開的競標價低於威遠,而眉開眼笑地承攬了與IEE合作的機會。
威遠在震驚、失措、愕然中迅速恢復,立即召開董事會全盤檢討缺失,精明的二叔早已暗中聘請商業間諜調查失利的原因。
而另一房遠親表姑也在調查中得知威遠的估價單失竊是造成失利的主因。
而將威遠的估價單偷到手轉賣給巨鯨財團以賺取高額賞金的不肖商人舒鎮,正是當時與侄子打得火熱的舒蕾的父親!
氣昏頭的表姑以為自己的侄子蕭冠群與舒鎮一家人掛勾,出賣公司,一怒之下立即報警。
讓他嘗到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屈辱與痛苦。
他是如何脫罪的已無關緊要,因為他的「疏忽」而導致公司蒙受巨額損失的事實已不容辯駁。
幸虧在弄清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家人、親友肯拉他一把,否則誰會幫他?誰敢與威遠為敵?
「我不知道你當時犯了什麼罪——」舒蕾也怕!好害怕!隱隱約約知道他大概因為什麼被抓,而這事與她有關。
「你不知道?!」又是這句話!他生氣地擰著舒蕾的臉頰,痛得她更加想解釋清楚。
「我當時好害怕!」她哭喊。不敢問、不敢說,好怕知道自己真的就是害他鋃鐺入獄的兇手。
終於知道他嘶吼著要她付出代價的原因,終於知道他淒厲的狂喊全是因她而起時,她也慌了,徹徹底底地慌了!
「我不敢談、不敢聽,沒有勇氣面對你——因為我怕!」
「怕我報復?」所以選擇逃離。
「不!怕你更恨我!」她搖著頭,搖下紛亂無助的淚,「我怕你知道估價單是我偷的而更恨我。我怕你不想讓我看見你當時的狼狽,而吼著要我滾!」畢竟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她承受不了他的恨,就如同承受不了自責,哭得幾次昏厥!
「所以你就火速地搬到舊金山,想個法子把自己藏起來,以為這輩子我們永遠找不到你?永遠就這麼逍遙下去?」省省吧,這一套說辭還是留給自己聽吧!
她知道不論她說什麼,他都能曲解、能誤會,可是她還是要說。
「我不知道你最後會被無罪釋放。」如果她當時知道過沒多久他就會被釋放,那麼她說什麼都不會離開。
「我『也』不知道我會被無罪釋放!」他譏諷地挑眉,「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被釋放和你的畏罪潛逃有什麼關聯?如果我沒有被無罪釋放呢?是不是你就不會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