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淚果然是他最大的致命傷啊!
他解開她身上的禁錮,溫柔地將纖若無骨的她攬入懷裡面,輕輕拍撫她因嗚咽而不斷抽顫地肩頭,好半晌都沒有說話。
第一次,她顧不得內心的矛盾,主動伸出雙手抱住他的腰,好讓自己柔弱的身子,更為貼近鑲嵌在眼前這片溫柔的天地裡面,內心雖然感到恬靜幸福,卻又有種說不出來的強烈不安,一直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從他前去採藥到回來,總共不過才一柱香的時間而已,司空星兒卻覺得自己像是歷經一場生離死別,差點連活下去的勇氣也失去了。
她想,如果死的那個人是他的話,那麼她恐怕也活不下去了吧。
但,這又是為什麼呢?難不成她真的愛上他了?她訝然不已,不免被自己荒謬的想法駭愣住了。
司空星兒皺了皺眉,心想自己根本就不該愛上他,更加不該輕易地背棄了自己的愛情信仰,她應該堅持自己所愛的,而不是被這一時的情牽意動給沖昏了頭啊!可……她的一顆心確實已被他攻陷了呀,不由自主的陷在他的狂傲、他的霸道、他的固執、他的鍥而不捨,還有他的深情裡面不能自拔了呀!
天,她到底該如何是好?
想起練冰心的愛是那麼慘烈、那樣癡狂、偏執,甚至於不惜為愛同歸於盡,她選擇用最激烈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情感,連她也不禁動容了,相較於他卻顯得格外冷血無情,他怎麼狠心這樣對待一個對自己用情至深的女子?怎麼能夠無動於衷、視若無睹呢?她實在不解啊。
他們一個狂傲、一個偏激,恰恰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正如同無慾才是她心中認定的良人,不是嗎?
明明知道這是一個永遠都無法實現的假設,司空星兒卻還是忍不住心痛地流下了眼淚,一顆一顆晶瑩剔透的珍珠,徐徐地從他手背上奢侈的滑落下來。
「她真的很愛你,你不應該殺她的。」她聲如泣血,為那個為愛而癲、而狂、而死的美麗女子感到唏噓不已,可笑的是對方不久之前還企圖毀了自己的容顏,一度非置自己於死地不可呢。
「我只是成全她所想要的。」妖刀釋對於死去的人沒有絲毫的眷戀,唯獨面對她時,才流露出難得一見的深情。
「她要的只是你的愛啊!」她忽然情緒激動地喊,淚眼迷濛的雙眸彷彿譴責他不該如此絕情。
看來,她還不明白愛情這種東西是不能施捨的。
「她要的東西我給不起,因……」
一語未盡,她打斷他的話:「你沒試過怎麼知道自己給不起?」
妖刀釋放聲一笑,以著一種再堅定不移的口吻宣誓道:「因為我的愛已經全部給了你,這輩子我只要你!記住,你是我的。而你……」誓詞宣示到一半妖刀釋忽然停了一下,深邃的黑眸一沉,霸道的接下未完的誓詞。「也只能愛我!」
她震愕,一顆心狂顫不休,不止一次被他那又狂又霸的言語嚇到說不出話來,但奇怪的是她竟然並不排斥,反而還有一種迫切想再見他一面的衝動,可是當她顫巍巍地伸出了小手,卻反而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中。
不,我不能這麼做!撤回小手,司空星兒最後還是選擇將心中的莫名渴望給壓抑了下來。
她連忙站起身來,顧不得一身的狼狽,活像個戰敗而逃的將領扭頭就走,徒留妖刀釋滿腔熱情在內心激盪不已。
「星兒啊星兒,你究竟要逃避我的感情,逃避到什麼時候?」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自言自語,忽然伸出手握了一握,攤開手掌一看裡面卻是什麼也沒有,他要的答案又再一次的無疾而終了。
第十章
坐忘峰。
這裡就是傳聞中的天下第一鑄劍師,無慾公子所居住的地方?
哈,真不愧是一個與世隔絕的世外仙境啊。竟然有本事超凡入聖到連一個鑄劍師最基本的配備「鑄劍爐」,也都轉實為虛了,妖刀釋悶聲一笑,諷意十足。
這種地方簡直是——悶!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有來的緣故,舊地重遊,心中竟然有種人事全非的感慨,忐忑不安的情緒,逼得她心跳不由得漸漸加快,壓得她胸口不住開始隱隱泛疼,額頭緩緩滲出薄汗。
一會兒她該怎麼同時面對他們兩人?一想到這,司空星兒甚至連回頭看妖刀釋的勇氣都沒有,只得拚命的加快腳步。
終於來到一棟木屋前,但是卻是心情備感沉重。
推門而入,室內寬敞幽靜,屋中的佈置仍是以整齊素雅為主,簡單俐落得看不到任何一件多餘的贅品,自然樸實的格調恰恰襯托出屋主崇尚簡單無為、不受世俗羈絆的真性情,是謂一種身在紅塵而人不染的超然灑脫,置身在這樣一個境地裡,所以無慾,無求。
看著那張簡陋的床半晌,起初的左右兩難和心虛,很快地全被內心的激動給取而代之了,剎那間像是眼前突然冒出了濃煙,風沙不小心跑進眼睛裡面,兩隻眼睛一陣酸澀、一陣疼痛……
司空星兒閉上眼睛,覺得眼淚好像快要掉下來,所以緊緊鎖著,不讓淚墜下,奈何纖若無骨的身子還是不能自己的輕輕搖晃,一顆心涼颼颼的,尤其是那言語無法形容的恐懼感,不斷在她心口翻攪,幾乎令她無法思考。
「無慾,無慾,你在嗎?星兒來看你了……」她低喃。
沙啞的聲音從喉嚨艱澀的逸出,不知道費了多大的勁,才將惶惶不安的情緒壓抑了下來,但整個人卻無力的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精緻絕倫的小臉蛋一下子涮成滲白,一雙瀲灩的紅唇幾乎瞬間失色地輕輕顫抖。
這裡怎會變得如此荒涼?怎麼會這樣?無慾呢?為什遲遲不見他蹤影?疑問接踵而來,她濕了眼眶,泫然欲泣。
看著她轉瞬失色的小臉,妖刀釋心中頓時五味雜陳,一方面心疼她傷心掉淚,一方面又極為嫉妒那個她牽腸掛肚的幸運男子,那個該死的無慾公子!
她真那麼喜歡他嗎?妖刀釋反覆思量,邪俊的闇眸迅速一沉,她的反應令他感到前所未所的挫敗感,不禁消極的猜想,也許在她心裡面,那抹超然脫俗的藍是無法被取代的……
可惡!妖刀釋暗自咒罵,愈想心愈寒,面具下的那張臉孔愈變愈難看,他嫉妒得快要瘋掉了。
話說回來,關於數月前玄幽冥率眾圍剿坐忘峰一事,妖刀釋也略有所聞,所以這個地方人去樓空他並不感到意外,反倒非常慶幸頭號情敵並不在這裡。
玉手輕輕撫過桌上厚厚的灰塵,深知一向注重整潔的無慾,是絕對不會讓自己居住的地方變得如此骯髒的,猛然回頭一望,看見那印象之中總是散發著淡淡清香的藍色長袍,好好的掛在牆壁上,然而那抹清香,卻早已被濃濃的霉味給彌蓋過去了。
看到這裡,她心痛了起來,眸中的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斷線的珍珠沿著兩頰迅速的淌下,滴在堆滿塵埃的桌子上積成一小灘淚湖。
「我來晚了,我一定是來晚了……」顧不得桌髒,索性伏在桌上痛哭失聲,柔暘寸斷,聲如泣血。「無慾,你怎麼可以一走了之!你怎麼可以?我不准你死……你不準死聽見沒有……」
千辛萬苦才取得七葉並蒂草,他怎麼可以不等她回來!
夠了!不要在他面前為別的男人流眼淚,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妖刀釋氣極敗壞的掄起拳頭,任十指陷入手掌,掐出數抹泛紅的指痕,打死不吭半聲。
儘管他內心極度不悅,儘管醋海翻騰幾乎將他滅頂,儘管壓抑著滿腔的怒火隱而不發,然而,從他胸腔發出的低沉共鳴,卻還是顯而易見的。
他,氣苦極了。
「星丫頭,未見屍體,現在下定論言之過早。」妖刀釋咬著牙提醒道。
「你是說無慾沒死嗎?」她喜出望外,重燃希望。可誰知一抬頭,竟與他陰鷺無溫的眸子撞個正著,而當場顫瑟了下。片刻之後,她才小聲的接下詢問道:「那他究竟去哪裡了?」
哼,他又不是無慾肚子裡的蛔蟲,哪裡會曉得他在哪裡,這丫頭未免也太抬舉他了吧!莫名其妙。
妖刀釋冷冷一笑,妒火蒙蔽理智,言語之間難免諸多惡意調侃。
「關於他的習性,你應該比任何人都還要瞭解,不是嗎?」
言下之意是她問錯人了。
聞言,她秀眉一皺,明媚璀璨的美眸一垂,艷若桃花的櫻唇艱澀地牽起一道笑弧,神情顯得格外落寞感傷。
瞭解?什麼才叫瞭解?一年才見上一次面也稱得上是瞭解嗎?她無語了。
怎麼?難道他說錯了嗎?不反駁,是因為她默認了嗎?她真是該死!
良久,司空星兒艱澀地打破沉默:「你說的對,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我一定會找到他的。」她一定會找到無慾,一定!雖然她一點都不瞭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