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點都不想否認自己的無情。
飯,可以隨便吃,她以為人可以亂救嗎?世風日下,救人?哼,他寧可救條狗。
「你不說話就表示承認!」這男人又不說話了,氣死人!唉,他勉強答腔。「你不會看不出來她的企圖心。」她的聰明玲瓏剔透心呢,怎麼在這節骨眼就變笨?
「我就是看不出來,你厲害,你有透視眼,隨便施捨幾個眼神就知道人家是大壞蛋。」
左岳直視她,看她淋漓盡致的表演,為反對而反對,為了打倒他鍥而不捨,她的好勝心真是強。
「不然,你要我怎麼說?」他還是退一步好了。免得她氣起來搖他,「你的意思是說你有在反省了?」
「不要得寸進尺。」左岳的忍耐也是有底限的。
才罵她,可矛盾的是,他也縱容她,近乎著迷地看她氣鼓鼓的俏神情,這種心態只有他自己明白。他變態地沉浸在跟她對話的張力裡,不管她說什麼,會不會激怒他,他都當作驚奇。
「喂,你根本沒有把我的苦口婆心聽進去對不對?」
氣起來,無暇「以下犯上」,猛戳左岳的胸口,可惡的是他結實的肌肉沒讓她討到便宜不說,手指還隱隱作痛著。
「你一直把自己封閉起來,把接近你的人當作蛇蠍,為什麼?」他以為這樣就能打敗她,還沒呢!「夠了!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我的痛苦你根本不會知道!」左岳風雲變色了,可是他沒有發怒,他安靜地看著無暇,只讓波濤在心中洶湧。
「我是不清楚,我慶幸自己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當蛔蟲太痛苦了,你什麼都不說,憑什麼我就該當你痛苦的犧牲者,滿足你自虐的的變態!」劈里啪拉,無暇不是沒有發現他抖動的眉毛和臉頰,他在極力忍著不要對她大吼大叫。
半晌。
因為這份認知,無暇軟下了聲音,她心中蕩漾著她自己也說不出來的感情。第一次主動地靠近他,把手伸入左岳的大手。
「別這樣,」她軟如甜糖的聲音說不出有多好聽,絲絲沁入左岳剛硬的心底。「有時候你真叫人生氣,氣得我想把你變成癩蛤蟆,可是,我又覺得你很好,好得救了我的命、我扛的不能明白,救我,你願意,多救一個人為什麼就大發脾氣?」
左岳恣意地汲取她突來的溫存,聲音不知怎地啞了。「因為她不是你。」
他喜歡她溫柔躺在他手掌的柔荑,心動她偏頭時真摯的模樣,他劇烈地渴望她,渴望她的心和真情。
可是這些,這個黑色小魔女都不知道。
他,說不出口。愛她在心口難開!無暇嘴巴張得比丑蛤蟆還大。
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出自左岳的嘴巴。他不是討厭地嗎?一直以來也沒給過她什麼好臉色,為什麼要說那些話來混淆她的心?
不行,女巫不能動情,魔女只能永遠是魔女。
她慢慢抽回自己的手,無言地把眼投向遠方,方才撒潑的氣勢全都偃息了。
長這麼大,她第一次對自己不同於別人的身份生出不知如何是好的心情。
「綠?」她低眉斂目的樣子叫人陌生。
他說錯什麼了嗎?到底要怎樣才能把心中那股荒蕪的感覺抹掉,她不說話就等於斷絕對她的通路,他不喜歡這種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
感覺、感覺,天啊!他居然一連用了好幾次這種情緒化的字眼。
「去換泳衣,我在外面等你。」他撂下命令。拍拍她還沒回過神的臉。
他必須找點什麼事來做,好斬斷一發不可收拾的情感,因為再繼續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我才從海邊回來。」
「立刻。」左岳也不跟她爭辯,她就是有辦法點燃他的脾氣。
「你又命令我,我要是聽你的豈不是太沒面子了。」他哪是在詢問意見,根本是在指使她。
「我要教你游泳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你要是敢拒絕,看我怎麼治你?」他都放下身段來教她了,還不知感謝。她那個爛泳技別說救人,簡直是在陷害人,他可不想一邊衝浪還要擔心她的安全。
「你要教是你家的事,答不答應是我家的事!」他不知道自己冷熱不均的態度叫人感冒嗎?一下冷、一下熱,她都快適應不良了。
「你不會喜歡我幫你換衣服的,要是你繼續拖拖拉拉的話,我會這麼做。」要跟她長久相處一起恐怕必須有顆堅強的心臟。她剛才的溫柔只是曇花一現,可惜!「你很猖狂喔,先生!」她可以不受威脅的,可是,她似乎自作多情得看見左岳的用心。
左岳不廢話,旋即一把扛起無暇嬌小的身體邁開大步出門,他向來討厭拖拉。
無暇不敢相信左岳會出此下策,她呆若木雞得被扛出去,直到丟進冰涼的海水中,才發出空前絕後的尖叫。
「他們的感情一向這麼好?」站在屋簷下眺望著戲水的兩個人兒,曹漁陽幽幽地問著Z。
「你是指少爺跟綠只要見面就鬥嘴這件事?」他奉命二十四小時「看護」這個落水美人,剛才還風吹便倒的模樣,怎麼少爺才離開就生龍活虎得轉活過來,玄啊!「她跟你家少爺是什麼關係呢?」
感情好的人才能無所不談得鬥嘴,她羨慕也……忌妒。
要接近左岳,首先,要收買的是這個看起來愣頭愣腦的管家,至於那個甜蜜過頭的女子,雖然之前搜集的資料中沒有她的存在,不過,難不倒她,她會看著辦的!「這個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個下人,少爺的感情生活我無權過問。」她字字針對他的主子,來者不善喔。
打太極拳?他沒有想像中的愚蠢嘛!「你很忠心,一○一忠狗也很忠於主人。」
「謝謝誇獎。」Z咬牙。要不是他的牙齒一向勤於保養,這下恐怕牙根也不保。
曹漁陽丟給他一記輕邪的笑,一反剛才的失落,俯身撩起碎花長裙「唰」聲撕破,她沿著圓弧直扯,雖然參差不齊,可是須臾,一件別出心裁的克難泳裝就完成了。
「浪費時間是不道德的,我要去加入他們!」她隨手抓起自己及腰的長髮,很快編成辮子,再往頭上盤,等地飛躍的身形奔跑到海邊,已經完成所有的準備動作,她快快樂樂加人海邊的戲水行動,留下目瞪口呆,一時反應不過來的Z。
曹漁陽無懼地游向左岳,毫不客氣地分開笨手笨腳雙腳分開坐在衝浪板上的無暇,撞進兩人的領域,像條矯健的美人魚,對她挑釁得揚眉。
無暇被突然來的力道往旁蕩去,幸好左岳及時重新抓牢浪板,她才不至於流離失所。
激起的水浪潑了無暇滿頭滿臉。「你的真面目這麼快就露出來,太難看了。」
就知道她不對勁,有點意外的是,曹漁陽的泳技好得足以參加奧林匹克運動會,溺水被用來當作她達成目標的手段,難怪她敢有恃無恐了。
這片海域按照左岳的講法,除了淺灘,到處都是暗礁漩渦,就算遊艇駕得很熟練的好手也不敢貿然深入,她一個獨身女子出現本來就夠叫人起疑,遑論左岳一開始就懷疑她出現的動機不單純。
但是,基於直覺吧,她還是願意相信曹漁陽。
曹漁陽可不曉得無暇的心思輪轉,複雜地繞過地球一周,逮住空隙,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攀牢左岳的頸子,送上自己火辣辣的唇。
別說措手不及的左岳,一旁防得滴水不漏的無暇也想不到曹漁陽會來這一套,她整顆心被釣了起來,跟魚鰓被釣勾勾住的魚一樣痛苦。
左岳推開曹漁陽的吻,旋即用手擦去他唇上的感覺。
「你這麼看不起我?」他下意識的動作傷了她的少女心。
左岳悶聲不吭,一雙沒有感情的眼瞪得她通體涼透,自動閉嘴。
他的表情真可怕,明明他跟綠無暇在一起的時候不是這樣的,換作她就完全變了個人。
頓時,曹漁陽覺得全身像有幾千萬隻蟲子從她身上爬過。她咬牙,暗自對綠無暇道了聲歉,身子一潛,沒入水中,旋起的浪花還沒結束,盛載無暇的浪板已經翻覆,跟水是宿敵的無暇又下水了。
曹漁陽弄翻了衝浪板,發瘋得朝深水域游去,滿臉不知是水還是淚,臨走前她狠聲得放話:「大哥,如果你是我哥哥的話就來救我,如果你不記得有我這個妹妹,就隨便我淹死好了。」
聽聽,她說的是哪門子任性的話!左岳原來理也不想理,但是,射進他腦子的「妹妹」兩字,卻讓他猛地一震。
他拍在水面的手落空了,恍惚間,聽見小時候妹妹的哭聲,她一直哭喊著不要走,滿臉的淚痕。可是在佛烈德重男輕女的觀念下,他被留下了,他惟一的妹妹卻只能黯然跟著病弱的母親離開,這一離開,就音信全無了。
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安攫住了他,當下,他失去了判斷力,一個鷂子翻身,他以為身在淺水處的無暇不會有事,浪裡白條得直往曹漁陽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