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他對人還是那麼溫柔。橫亙在任初靜眉睫的冷涼溫柔了不少。
「那麼,再見了。」
「再見。」她低語。
第二章
「石勒,剛才那肚量忒窄的人是你嗎?」趕上石勒的耿隼浩在一陣察顏觀色後,淡淡地開口。
「不要試圖引起我不好的記憶,那個醜女已經從我的心裡消失了。」
「你在自欺欺人吧!她一點也不醜。」
石勒將雙手插進褲袋,以一種奇怪的眼神凝視他的室友兼同伴。「你在替那個醜女講話說情?」
「她是我的學生、愛將,不要把有色思想往我們身上套。」他嗤之以鼻。
「是嗎?」他壓根不信。那小鬼像冰塊的臉只有在看見耿隼浩時,才有點人氣,他當他是瞎子嗎?
「石勒,這不像你。」耿隼浩若有所思地說道。
石勒乾脆停下步伐,他擰起濃眉,「耿隼浩,我看有問題的是你,今天你囉嗦得像個老頭,是不是發燒了?」
耿隼浩瞪他,可惜斯文的眼一點也沒有威猛的說服力,反倒像撒嬌似地,「是你非拖我出來買煙不可,也不想想我才從高雄回來,我只問你兩句話,你倒編派起我的不是來,石勒,有沒有人說你超難伺候?」
「沒有!」他斷然悍句,「跟我親近的女人都認為我是個百分之百完美的情人。」
他並非誇張,事實是他對每個交往的女人絕對一視同仁,這個送了項煉,那個絕不會少了鑽石,令人想爭風吃醋都不能。
「是呀!」耿隼浩不敢苟同的冷嘲,「無心的遊戲一玩再玩,別哪天玩火自焚。」
石勒嘻皮笑臉,「你沒聽過鳳凰浴火再重生,我可是不死鳥呢!」
「去你的不死鳥,我寧可回家吃我的消夜,也不要跟你窮嚼這些噁心巴拉的話……咦?我的消夜!」耿隼浩頓住步履。
「你不會忘了吧?」石勒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看耿隼浩那蠢表情,恁誰也明白,雖不中亦不遠矣。
「我買了鴨,只是把它忘在便利屋的門口……」當時他一心急著替任初靜解危,把東西一放便衝了出來……
「我不走回頭路。」石勒很清楚的表明立場。
「我什麼都沒說。」耿隼浩有些負氣。他的行為難道那麼簡單被看破?!真是的!
「誰敢勞動你的大駕,區區、敝人、在下、小生、我自己去就可以了。」雖不情願,耿隼浩還是轉回頭。
去!連幾步路都不肯走,誰叫他誤交匪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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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夜的一簾浮夢被突如其來的高亢聲音給打破,那劇烈的音浪因為暗夜的沉澱,更顯出駭人的效果。
宅子的燈光霎時通亮。
「耿隼浩!你給我滾出來。」
暴跳如雷的咆哮出自動怒的石勒口中。
「半夜三更的,誰……呵,那麼吵?」樓底的房間很慢才踱出耿隼浩的身影,他穿著白棉衫和棉褲,一身睡覺的打扮,不用說,是被石勒的「獅子吼」給從夢鄉中挖起來的。
「耿隼浩!你最好給一個能說服我不殺你的理由,要不,就準備把脖子洗乾淨吧!」如青天霹靂的吼聲一次烈過一次。
就算還有不怕死的瞌睡蟲也早被石勒嚇得連滾帶爬,逃之夭夭,耿隼浩白著無辜的臉嘀咕:
「咦?你回來了?」
雖然牛頭不對馬嘴,但是在被石勒發誓要摘下他腦袋之前,那是浮現上他腦子的疑點。
「我哪裡也沒去,天殺的!我何必回答你這樣沒水準的問題?告訴我!那個醜女為什麼在我房裡?」他的怒氣由迸跳不停的太陽穴沿伸至頸部青筋。
「你明明晚上有約會,我跟你到便利店去的時候你不是剛要出門,再說我折回來也沒看到你呀!」他不只委屈訴說,還擺明是石勒的錯。
「我不在,你就自作主張的把我的床出借了?」他的怒氣忽地熄滅,陰惻惻的嗓聲令人寒毛直豎。
耿隼浩太過瞭解他的好友兼上司,他的理直氣壯不得不稍為打了點折扣。「你去約會從來也沒半夜回來的紀錄,再說初靜是我的學生,我怎能讓她一個女孩子半夜在街上遊蕩,見死不救?」
石勒冷哼,「你愛做好人為什麼不乾脆送她去住飯店?要不,逞英雄的人該讓出自己的床,拿我的床做人情……哼哼!」
「你……不要那麼計較嘛!你也親眼看見她被一群癟三追著跑,處境可憐——」
「處境可憐?」石勒低嗥。任初靜那冷冰又帶桀驚的表情立即清晰地反映在他腦海。「就算她被野獸追著跑也不關我的事;總而言之,人是你弄來的,現在,把她弄出我的房間。」他斬釘截鐵,礙難轉圜。
「可是——」
「沒有可是,你再遲疑半秒鐘,那個醜女就死定了。」最後通牒已下。
「你夠了沒有?」冷不防,清越的女聲從石勒的背後響起。
他驟然回頭,任初靜衣著整齊地站在走廊上,鵝蛋臉的眼眶下有絲被驚擾的疲憊,手上,帶著絕不離身的弓把袋和箭囊。「不用你趕,我自己會閃人。」
「算你識趣。」石勒沒一點不安的神情。
寄人籬下,任初靜原來就沒打算能得到什麼好照應,她從不作旁人待她好的奢夢,在弱肉強食的世界只有自己最可靠。
被攆,雖有些意外,但也止於一些些。
她不發一語地由石勒獨居的樓層向下走。
「真抱歉,我應該安排你去睡客房的。」耿隼浩真摯地道歉。
這幢宅邸雖然寬敞,但平常絕少外人出入,客房等於是虛設,因此許久未整理,也因為石勒時常夜不歸營,耿隼浩才安排她睡他的房間。
「沒關係。」她是真的不在乎。
「哼,」濃重的不屑由樓頂層傳來。
任初靜連理都懶得理,表現了對石勒最大的漠視。
「不如這樣好了,你委屈一下睡我的房間,我到客房去睡。」耿隼浩隱約感覺得到他背對的石勒正瞬也不瞬地旁觀著兩人的對話。
「不必,我睡客廳就可以了,反正天也快亮了。」面對耿隼浩真心的關懷,任初靜露出鮮見的微笑。
她輕如飛燕掠池的笑容一絲不漏地被石勒看進眼瞳。
「你們不要站在那裹礙眼,要談情說愛滾回房間去。」
耿隼浩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他八百年沒見過石勒發飆,今天幾個小時內破了以往幾十年的紀錄,這傢伙敢情哪根筋不對勁了……
顧盼間,采低姿態的任初靜卻說話了,旁人或許察覺不出她的神情變化,只有她明白自己的脾氣擦槍走火了。「你很討厭我?」
「不錯。」石勒的回答冷冽得令人灰心。
光點般的笑躍過任初靜的眼,她一向清冷的聲音慢慢傾注了一些熱情。「那敢情我的存在讓你很不舒服了?」
石勒不是普通人,任初靜話中的弦外之音使他遲疑了那麼一下。這不知死活的醜女再次挑戰他,嘖嘖,看來她真的不知道他是誰。
「是的。」而且是極端的不舒服。
「那好,我在這裡住定了。」她放下手中的行李,表情一片無賴。
「有膽你再重複一次剛才的話。」她外表看起來纖細,不料竟有賴皮的一面。他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這世上沒人能在威脅過他後,全身而退的,就算他面前的醜女也一樣!
石勒不怒反笑,但笑容卻冷得可以,臉上遺留的溫情像被猝來的冰霜給凍結了。
「好話不說第二遍。」他眼中的厭惡是衝著她來的嗎?她不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想看她哭泣的樣子?下輩子吧!
「很好。」石勒冷冽地笑。女人嘛!還不全一個樣,他不會讓她留在這裹礙他眼的,不管她是否抱著企圖住進他的房子,她囂張的日子不會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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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初靜沒有費去太多力氣,便在一家以俊男服務生為號召的餐廳找到工作。
她不介意必須顛倒性別工作,因為這兒的收入豐厚,再加上小費也不少,只需幾個月,她就能把五十萬還清,而且,對她來說,工作的差別只在於不能穿裙子,因此,她毫不考慮的答應了。
餐廳的生意很好,帥哥群的服務生是號召之一,硬體設備的精緻唯美和價廉物美所吸引來的人潮,令初次工作的任初靜稍感吃力了些。
「過幾天你就會適應的,客人沒有惡意,只是好奇。」比她早一期進來的方爾桀挨近任初靜身邊。
他第一次見到任初靜便產生微妙的好感。
任初靜避諱地跟他拉開一些距離。「我只是沒想到——」她居然被同為女人的客人吃豆腐,這種事要傳出去誰相信!
方爾桀曖昧的笑。「小任,你太嫩了,不如此,我們哪來那麼多小費可拿?」
他的話說得任初靜一陣啞然,一開始她就有了這層覺悟不是嗎?現在想退縮似乎有些遲了。
「別想太多,客人來了。」方爾桀朝她肩上一拍,示意她把茶水端出去。
任初靜振作了下精神,橫豎船到橋頭自然直,當一天「和尚」就敲一天鐘,先把五十萬賺到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