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醒了吧。」
隨手拎了件大外袍披上,下床的同時也開了口:「學長請進。」外袍就好像風衣一樣將她包裹得密密實實。
「睡得好嗎?我做了午餐,給你送一份上來。」手捧一個餐盒,盛置的全都是日本家常菜。初雪方先將窗簾拉開,讓窗戶開一小縫,對著迎面而來的午風及綠草味做一個每天早晨必做的深呼吸。等神清氣爽了,轉頭看到小桌上的食物。「學長料事如神,知道我這時候醒來。」
「上來敲了你房門數次,沒有回音,我知道你還在休息。昨天累了一天,也難怪你會睡得如此沉。」身體上的疲累畢竟不是好惹的。早已食指大動,旁若無人的喂起鬧饑荒的胃的初雪方趁著細嚼的空檔隨口一問:「這房子遠在郊區,窗前的那一大片綠地是經過設計的吧?這麼好的風景難得只有兩三楝住家。」設計師的毛病,看到一個格局就會忍不住討論起來。「這裡原本是一個溫泉度假區,兩年前我看中這裡的清幽淡逸,就將這塊地買了下來,改了它度假的一些設備,興建了包括這棟在內一共三棟兩層樓的住宅,其餘的景致完全沒變。」為自己倒了一杯清酒,楚傲岑悠哉的答道。「這麼大的地方要整理起來挺麻煩的喲。」換成是她,她就自己來,不放心交給其他人。「將近三甲的地,由中心點起以十字向四方設立回收資源筒,偶爾到這裡來遊玩的人很守規矩,所以每兩個月一次的共同清潔日也就輕鬆許多。」閉上眼,楚傲岑釋放出辛身的慵懶愜意,這恍若夫妻的閒適日子他渴盼了好久。「聽起來像是人間天堂。」吃得很滿意的初雪方拎來另一瓶清酒,開始有一口沒一口的呷著。背靠在床邊,感染了午後的暖章,伸了伸懶腰。 「休息真好。」嚷嚷道出她的想法,突然覺得休假像是甘霖一樣,讓她這個乾旱了許久的人再生盎然之氣,全身好舒暢哪!「初初,你的腳好多了吧?」猶閉著眼,楚傲岑關心的問道。
「本來骨折的情形就不嚴重,拆了石膏後已經無大礙了。」手下意識的揉揉猶感酸疼的腿,照實回答。
「真的無大礙了?我想你不會呆坐在這間屋子裡直到傷勢痊癒再離開,你適合呼吸自由的空氣。」放鬆下來的腦子開始一連串有趣的思考。「我又不是金絲雀,別說得學長好像是豢養的主人似的。」看不出楚傲岑究竟想幹什麼,初雪方不太滿意的嘟嚷。「那麼你的腿有足夠的能力讓你四處走走?初初喜歡心無旁騖的做一件事,我想你絕對不喜歡在漫步的情況下還要時刻顧慮腿的酸疼。」噙著笑容,喝盡小酒壺的最後一滴。楚傲岑這番話聽不出專制的意味,但話意卻很堅定。
「我的確會找個時間參觀一下這裡的風景,開拓視野,所以學長放心吧,我的腿走上一兩個小時絕對沒問題。」「我只是想帶初初到附近的一條街去逛逛而已,那是一個能讓人舒解壓力的地方我以前去過兩、三次,最近太忙了,正好現在偷了個空,想找初初作個伴。」「學長可真會利用時間。那是什麼地方?」
「那個地方叫做綠林之街,居住的自然不是普通人,裡面有同性戀酒吧、格鬥技賽、專賭好酒的賭坊,還有無人能破關的捆車大賽與電腦賽跑,初初有興趣一較高下嗎?」
「在九龍府腳下膽敢取名綠林之街,基本上就奇特得讓人好奇心大起,能起異色之顛,我怎能不去走上一趟,」在九龍府的管轄之下,黑道人馬各安其所,各行其事,如此大膽作風尚未聽聞出事,她亂逛一圈的意願大過探看管理者的心情。「綠林之街開幕之時不定,夜幕一起燈火就亮,依初初現今慵懶的心態,稍微整理一下,兩小時的車程,到了山下也該入夜色了……」話尾就這樣模模糊糊的捎音,欲賴在此的用意昭然若揭。好小子,真這樣就睡著了。這男人吃定她了嘛!初雪方微嘟著嘴看著那看起來安詳舒適的睡顏,心頭突然湧上一抹愛憐的火花,想……觸摸他如孩量般的容顏,理智卻絆著她遲遲不敢伸出手,只有那遮掩不住的貪戀眼神膠著不散。沒想到近日,來攪得她幾乎自制力盡失的男人,褪下—深沉的心機後,竟是這般的惹人心疼。也許該拿一面鏡子讓初初照照,她此刻的眼神多麼癡戀不捨,楚傲岑由眼縫中捕捉到了那強烈的心動。或許那樣做能奇跡的敲開初初固執的腦袋;不過,在見到初初咬著下唇奮力與內心掙扎的模樣,他知道他已經把她逼到崩潰邊緣了。活該,誰要她死不為自己著想!她大方,他可不能不自私。
◆ ◆ ◆
乖乖!長長的一條街竟然全點上了綠色的燈火,放眼望進那街上的擁擠人群,恍若是一條青龍盤踞著,真是……太惹人注目了。
晚上七點整,初雪方和楚傲岑來到綠林之街前,初雪方打量著前方一條長長的綠色街道,放眼觀怯,街道蜿蜒的模樣真的像極了一條龍,街道裡走動的人個個都有著一股戾氣與狠勢,這讓初雪方心裡湧起了大大的玩心。「學長的手恢復得滿快的嘛,能開車了。」動了動情況良好的右腳,初雪方偏頭取笑似的看著楚傲岑。這傢伙整個下午就賴在她房間不走,意圖明顯得過分。大方的接收她眼裡的尖銳,楚傲岑扶著她的腰走進綠林之街。
他們的第一站是一個掛著諸多畫像的攤子;老闆是一個年輕人,賣的都是肖像畫居多,攤子前還掛著一幅有趣的聯子。 「姜大公釣魚」對「不偷白不偷」。看得初雪方噗吭一笑,好好的笑容看了每幅書像前的賣價之後說:「姜太公釣魚講的是你情我願,上鉤不成仁義在,可是看了這價錢,白不偷是對的,我寧可順手牽羊。」老闆擺明了熟睡的狀態,要客人自行付錢了事;可是放眼望去那些肖像畫的全是一些敗類,就連近在眼前的日本早期的織田信長就要台幣五十萬,她還不如自行取走。「所以才有不偷白不偷的下聯產生。」清亮的嗓音傳出,年輕老闆睜開了眼,感興趣的看著楚傲岑說: 「你身邊的女孩很特殊,不怕得罪人。」作風大膽,眼神卻清澈如水。「敢情閣下是這條街道的主人,現身主持太無趣,就逕自在這裡擺了個攤子,悠閒之餘還可一雙冷眼看盡街道裡形形色色的人種,興致來時找了個識貨的人買貨,姜太公釣魚是針對識貨者寫的,至於不愉白不偷嘛,真正的意思是給人機會,可是我懷疑有人能在閣下身邊偷走任何一幅書。」初雪方好整以暇的看著年輕男子分析著。年輕男子眼中閃過一道令人難以忽視的光芒,意味深長的笑著。
「好獨特的說法。你不為畫而來,卻仍說得出這番客觀的話,這下我有點佩服傲岑的眼光了。」「半調子的睡法很容易神經衰弱,閣下不知道嗎?」迎上他的眼神,初雪方糾正老闆的壞習慣。眼睛停留在各幅畫像上,全都是描繪日本的畫,暗諭嘲諷意味深濃,以時代為背景的畫最多,佔了三分之二,其中有一幅以幕府未期交替明治初期的混亂畫最為吸引初雪方的眼光。這幅畫線條雖然紊亂,但表達出來的意境卻無比深遠,將明治政府初創、人民的心在幕府與新政府之間的搖擺不定全描寫出來。這畫像好。「行了,綠林之街歡迎她。」看著初雪方興致勃勃的摸上一幅攤中絕無僅有的一幅畫,年輕老闆綻開了笑容。「如果你能拿到一個綠色燈籠回到這裡,這幅畫就送你。
日本風味的女孩。」好久沒碰到格調相同的人了。
「欣賞我的人我一向不會讓他失望,好好痛哭一場吧,你就要同你心愛的畫告別了。」微跛著腳,初雪方邁開腳步前進。「綠色燈籠是這條街最高的精神象徵,我以前曾經拿過一次。」
「那恭喜學長得到一個免費的獎品了。」初雪方開懷的衝著楚傲岑一笑,不自覺的環上他手臂。什麼意義對她來說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她在這條街裡獲得實質的快樂。 「那個人是這裡的管理者嗎?」「不太算,只是他是綠林之街的資深人物,很早以前就自作主張的擺在街口,以那堆畫像和那副對聯測試每個想進入的人。碰上不合意的人,他會削人威風,直到那人轉身離開為止。沒人在意他的做法,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種代表了。」「等一下別提醒我要對他叩謝,他的做法和我不搭調。」初雪方拐進一個為同性戀者開設的酒吧,裡頭的昏天暗地令人眼花。「哇!這裡的情侶好恩愛喔,祝你們永浴愛河。」初雪方感染到快樂的氣氛,扯開嗓子便大喊一聲。「哼,這裡不歡迎異性戀。」所有的人異口同磬的丟出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