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縈雪工作室並不屬於傲月建設,我恐怕不用拍馬屁似的隨傳隨到吧?」「初姐……」徐靜千有點怕了她了,這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等會兒一定又有一場舌戰了。「好忙、好忙……」初雪方逕自收起桌上的東西,擺明了不理徐靜千的忠告,專心的樣子告訴了兩個女人:此刻桌上的東西有多重要,任何天大地大的事情也得閃一邊去。就在這當口,全省同步的商業網路被人強勢侵入,電腦螢幕一片模糊。兩個看好戲的女人皆猜了同一個答案,偏初雪方似是跟誰卯上了般的,不管就是不管。唉,又槓上了!兩個手下相視一眼,各自無言的關門離開,回到工作崗位上。「難得我的好學妹自認辦事能力不足,無顏見人之際連網路通訊也不接了嗎?」嘲笑的口吻自網路那頭傳了過來,仍惹不火氣定神閒的清冷人兒。「沒辦法,遇上無事生產,只會隨便找碴的米蟲,就算努力如拚命三郎,到頭來也會變成一無是處的人。」初雪方早料定今天會不好過,並不想為已確定的結果燃起什麼火焰。「一個廢物,一個米蟲,半斤八兩。」低沉穩健的男低音這次多了點笑意。初雪方盯著電腦半晌,無聊的放下手中的筆,輕描淡寫的說:「楚大總裁,你夠了沒?偷偷摸摸的,你沒臉見人啊?」
「比起某人消失三個月,置工作於不顧,我相信我還跟丟臉搭不上邊。順帶提醒你,該找人修一修你的電腦下。」「省吃儉用是你們大老闆的專利,縈雪工作室沒有一廢二壞三老舊的資訊用具,一毛不拔鐵公雞。」初雪方只在嘴巴上不甚注意的說著,其全部的精神還放在手中的設計圖上。
「連上個班也騎腳踏車的女人,似乎比我這大老闆還要摳哦?」
聽她的口氣極為敷衍了事,楚傲岑非常心知肚明:這女人向來對自身以外事極端沒興趣,不干己身的她懶得去管一絲一毫。就是這不動如山的態度讓人想引起她生氣的一面,好生看一看怒火下的面孔。
「是是是,偉大的『楚霸王』,你究竟有完沒完,有話坦白說了吧。」初雪方一邊用筆勾出設計初稿上需要注意的地方,一邊虛應著,分心的感覺令她厭惡。
「我在敦化北路的屋子等你,不想砸掉招牌的話就立刻過來。」
丟下這一句話,電腦很快的又恢復正常。
看著回復正常的電腦,初雪方端目凝思,嘴角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這傢伙三個月不見她,又要找她碴了吧?在這一點上楚傲岑數年如一日,初雪方大致也心底有數。
其實她並不排斥去一趟,畢竟去了,見到的人可多了。首當其衝者便是溫溫靜靜、腦中卻有如電腦寶庫的裴秋湖學長。至於其他兩人她可不敢抱希望了;一個是工作狂,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撥不出;一個悠遊於上流社會四處獵艷,要找人得直闖各模特兒、美艷女星的香窩。那位名浪子不喜歡讓女人進駐他的公寓,可是闖入別人的香閨也不是初雪方做得出來的事,所以見不見得了面,初雪方也不怎麼頂在意。 比較好笑的是楚傲岑的反應。猶記得有一次設計圖出了一個紕漏,對她來說是還好啦,可是楚大總裁一通電話便要她十萬火急趕過去。碰上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她就不想與他玩了,那次便放了他一個鴿子,導致從今而後她必須為自家的招牌努力;誰叫傲月建設是縈雪工作室每年的大金主,失去了這條大魚,往後也難有了。為了自家飯碗著想,她就勉為其難的上路吧。今日事今日畢,不把事情搞定,她是別想過太平日了。這麼想的同時,浮在臉上的淺笑卻不見為難的神色;中站起身,抄起一旁的背包,大踏步的走離工作室。「楚先生每年的花招一堆,初姐卻一次也沒動過氣,這種冷靜的功夫真不是蓋的。她又善於利用嬌柔的外表奪取CASE,把每個客戶吃得死死的。」盯著關上的門,方思言煞有其事的低語。「想這麼做也得有本事才行。初姐的觀念其實沒那麼複雜,只是想在工作上發揮她的才能而已。每一件到手的 CASE她有哪一次敷衍了事過的?不但沒有,而且那水準還是了不得的好;她又懶得在社交圈露面,這種明哲保身法,再加上身手了得,才能過得悠悠哉哉的。」徐靜千笑笑的分析,跟中壞壞的燃起一絲火花。 「思思,你有沒有發現一件古怪的事?這個楚總裁每次在初姐旅行的這段時間打過來的電話幾乎是一天一通那,比熱戀中的情侶還勤快。」口氣曖昧得意有所指。方思言明白她的意思,低頭思考了一會兒,不太相信的:「可能嗎?楚總自己有一堆仰慕者,初姐的追求者也有一卡車之多,再加上這兩個人見面時氣氛詭異得教人難以預料——上一秒冷箭環伺,下一秒就好似多年朋友般的又討教又互削的。」 「世事難料,誰知道呢。」徐靜千信心滿滿的丟出這一句話,開心的去辦她的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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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台北的風景是沒什麼看頭的。快速發展所帶來的後果——四周林立的都是一棟棟冷硬的建築物。透天的還好,要是公寓或大樓型的,初雪方向來不給好批評。現代人長久關在一方天地中,生活裡永遠只有工作、工作,一點善待自己的休閒都沒有,難怪內心貧脊,生活也空虛。然後精神病患暴增,真是可憐哪。為此,初雪方偏愛走鄉間小路;看看綠色植物,享受一下田野寬闊的包容力,春秋時節特愛走上一趟外環道路。都市道路她未必瞭若指掌,但哪裡有鄉間小路,外環道路如何走、何處能看到成群的海鷗,她可是再清楚不過。 一路上貪看風景,等她悠哉游哉騎著腳踏車來到敦化北路時已是幾個小時之後的事了。初雪方將車隨意一停,就看到一個穿著長袍蓄著長髮的高大男子倚在門邊專注的看著手上的資料。在聽到她的煞車聲後抬起頭來望了一眼。「雪方,這次慢了五小時,八成又是貪看路上的風景了。」眼底盈滿了戲謔的笑,稍稍沖淡了他眉字之間獨特的憂鬱氣息。「那隻小器的老虎肯定氣壞了吧?」初雪方淘氣的來到裴秋湖面前,快樂的說著。四個人當中,最疼她的是名浪子范浪先生,但她最喜歡的卻是溫溫靜靜的裴秋湖,尤其偏愛他那一頭黑色長髮。「你這次旅行玩得還開心吧?」裴秋湖寵溺的看著這個小學妹。 「托秋湖學長的福,我快樂得不得了。」對裴秋湖綻開頑童般的笑容,初雪方的眼角透過門板瞄到裡頭一個火冒三丈的傢伙,不由得更樂了。「快進去吧,傲岑等了你足足五小時,不能讓他帶著這把火氣回公司。」裴秋湖催促著她,然後又低頭研究起他的電腦了。 「我知道,我身負滅火器的重責大任嘛,真是。」單手推開了門,走進裡面,大膽的直盯著眼前的男人。「我不知道台北的風景這麼好,能讓你像龜爬似的這麼慢才來報到。」銳利深沉的黑瞳不客氣的掃著眼前不滿一六五的嬌小個子。「那可很抱歉,傲月的楚總裁居然是一隻井底之蛙,可惜可惜。」慢吞吞的走了過去,打量著靠在窗口、面向自己的楚傲岑。淺紫色的襯衫包裹著一八三的昂藏身軀,成熟、蘊藏著無限力量的標準體格,一條白色長領巾懶懶的垂繞在胸前,增添幾分瀟灑。服裝品味還不錯,搭上他那俊帥精銳的臉龐恰到好處。「找你談公事都能遲到,我真不知道縈雪工作室的招牌是怎麼建立起來的。」唇角帶著一朵諷笑,楚傲岑懶懶的將怒氣釋放出來,帶著點玩世不恭的味道。「笑話,我初雪方一不領你的薪水,二不看你的臉色,三不靠你過活,誰規定我得隨傳隨到?」在鄉野間漫遊的快意仍在,初雪方淡淡的點明自己的立場。對於自己和楚傲岑之間的心結,事過五年,事實上她早已不那麼在意。畢竟拜他之賜,她現在的辯才是一等一的好。「是嗎?我還頁懷疑你是不是有暴力傾向。」楚傲岑玩味的看著她倨傲的面容,輕柔的吐著初雪方的「槽」。「你不會是在說我靠拳頭拉攏客戶吧?」初雪方揚著危險的輕笑,和氣地瞄著楚傲岑。早已清楚他以逗她生氣為樂,就是不願稱他的心如他的意。「我的好學妹可是跆拳道加劍道雙料冠軍,別不好意思,是就承認了吧。」「多謝學長提醒了,久未活動筋骨,學妹我還真忘了身負絕學呢。」放下背包,初雪方不為所動的傻笑。「沒忘就好,那就麻煩你收斂一下狂做的個性,好好的跟我討論,不要一個不爽就把這裡給毀了。」這個女人吸引他的就是那種凡事瞭然於心的鎮定。她的聰明伶俐眾所皆知;機靈古怪,偏又修養到家的對惹怒她的事最多只是冷諷一笑。要不是有一年一個有眼無珠的商賈對她的設計風格大加批評,若是實話實說也就罷了,偏偏那一幅設計圖被當時的社交界認為是一等一的好,不只所有人不平,就連設計考本人初雪方姑娘也絕不再接那一個商賈的委託。話說得絕然而肯定,形態之間的不在乎倒沒有損失多少。「沒關係,反正這批設計圖我早交出去了,還是經過齊修洛學長鑒定合格的。我記得他是你的好兄弟吧?真可惜,你的觀念似乎永遠跟不上他。」初雪方不想如他的意,短短幾句話又扳回了局勢。「看這情況,你這次的自助旅行很快樂嘛,可惜沒能幫你增長見聞。殊不知天才與白癡是不能同等而論的;修洛主修建築設計,難免會對你的室內設計看走眼。可是你別忘了,我曾修過一年的室內設計,你休想瞞過我。」比較起來,設計圖遠較男女關係吸引得住初雪方的眼光,這更使得楚傲岑越發想看這樣一名女子動起情來是怎生的動人模樣。他很想看,更想仔細收藏,五年來這個念頭從未斷過。「我記得西楚霸王是因為無顏見江東父老所以膽小的自刎身亡,還將罪過推給劉備,不曉得現代版的楚霸王又是哪裡小器不滿呢?」初雪方閒閒的拿出這個她無意間湊和著用的話語,一臉悠閒的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開水就灌,以補充騎腳踏車時消耗的水分。「連遠在敦化北路你也能騎腳踏車過來,這麼節儉怎麼沒把你餓死?」貪看她言語之間的自得自若,楚傲岑深沉的笑了笑,並不怎麼介意她出口的嘲諷。「沒把你渡上西天,佛祖不會帶我走的。」她轉身冷冷的睇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