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有人打破了這魔咒,是--雲眉。
「將軍!」她偎近展翊寒:「你不是說,任何人都不許來打擾的嗎?」她挑戰似地睨視著鐵柔。
鐵柔不作聲,想看看展翊寒是如何反應!
「她,不是任何人!」展翊寒簡潔而且不容置喙地說。
很好,鐵柔很滿意,雖然他此刻衣衫不整的模樣令人皺眉。
「鐵柔見過『相公』!」她福了福,語氣特別加重「相公」一字,一來彰顯自己應有的地位,二來則提醒了翊寒他的新身份,請他自重。
展翊寒如何不知她的暗示,但多年來的軍旅生涯早巳把他訓練得喜怒不形於色,若他對她的話有什麼反應的話,那微微上揚的眉毛顯示了些許的興味。
「昨夜睡得好嗎?」展翊寒問道,想知道她如何面對那尷尬的場面。
「十分安穩!」鐵柔甜甜地一笑,挑戰似地迎向他的視線。
「哼,只怕是孤枕難眠、垂淚至天明才是!」雲眉發出冷哼,刻薄地說。
「那倒不至於!」鐵柔也不生氣,只有那眼神裡有那麼一絲的厭惡,「喔!對了,雲姑娘,昨夜相公酒醉,在此叨擾了你一晚,鐵柔好生過意不去,在此謝過了!」
「將軍夫人如此大禮,我可不敢當,以後……」
「以後你放心!」鐵柔打斷她的話:「我一定會善盡做妻子的責任,不敢再麻煩你了!」
「你以為你說了就算嗎?」雲眉根本打從心底不把她放在眼裡,反正她有展翊寒當靠山。
「我想在將軍府,我說的話比雲姑娘還有份量吧,畢竟我是『將軍夫人』!」鐵柔笑吟吟地說。
「你……」雲眉臉色大變,被怒氣蒙蔽了理智,忘了今天自己不過是個小小的歌妓;忘了自己名不正、言不順;更忘了人家是堂堂的「將軍夫人」,手一揮,一個巴掌朝鐵柔招呼過去。
這下子,隔岸觀虎鬥的展翊寒可不得不出手了,開玩笑,自己的情婦和自己的妻子要是打起來,這要傳了出去,不成為京城年度的大笑話才怪!更何況再怎麼說,鐵柔總是將軍夫人,他得為她留點尊嚴。如此想著,正欲出手擋掉雲眉那一巴掌時,情況已然丕變,著實令他大吃一驚。
只見鐵柔蓮袖一拂,纖指一揚,雲眉的手就突然懸在半空中動彈不得,哪裡還打得到鐵柔!
「好俊的點穴法。」展翊寒在心中暗道,不過剎那間,竟能如此正確無誤的「隔空點穴」,要不是他親眼所見,他實在無法想像他的「娘子」竟是個身懷武藝的奇女子!
再想到婚禮舉行時,她那奇怪的舉動,難道她真想謀刺皇上?
要有武功修為如展翊寒者,才能看出鐵柔的手法。
而雲眉呢?她氣急敗壞地瞪著鐵柔,以為她施了什麼巫術,自己才會突然渾身僵硬。張口欲說而不能言,只能乾瞪著眼。
「雲眉姑娘,我的臉是很敏感的,可不能亂摸,就好像我的佔有慾也是很強的,這麼說,你應該懂吧!」鐵柔柔聲地說道,轉向一臉深思的展翊寒。眼神轉為冷冽!
「大人,時候不早了,等會兒我會派人來伺候你梳洗,然後……我想和大人『討論』一些事情!」
她說完後,微微行禮,然後翩然轉身離開,把那動彈不得的雲眉留給了展翊寒去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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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殺的男人!」一回到臥房,遣開了對她崇拜不已的銀兒,鐵柔不禁啐罵道,一吐剛才積鬱的怒氣。
只是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畢竟從小生長在官宦之家,在鐵柔家道尚未中落前受的是大家閨秀的教育,被教育凡事皆須依「禮」行事;寧可他人違「禮」,自己不得無「禮」,所以,即使處在剛剛那種極其難堪的場面,她也做不出潑婦罵街的事來,雖然她實在很想!
那男人真是混蛋!她忍不住又罵道,有哪個男人會讓自己的新婚妻子去面對這種難堪。看著兩個女人為他針鋒相對,他不但不發一語,還看得津津有味,縱容他的情婦對他的妻子無禮,他真是一個混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她愈想愈氣,愈氣愈想,也顧不得大家閨秀的守則中有「不可出言不遜」這一條了,反正現在四下無人,她索性把從僕人口中聽來的罵人話,一次罵個過癮。
這一罵下去,直如行雲流水,一發不可收拾,而從來沒有罵過人的鐵柔簡直罵得有些欲罷不能了。
終於,她罵得口渴了。正想喝口茶潤潤喉時,一個隱忍著笑意的聲音響起。
「好精采的罵人字彙!」
鐵柔背一僵,轉過身面對著門口,一個高瘦的男人擋在門前。
同樣的英俊,同樣的高大,不待他自我介紹,鐵柔也知道來人正是展府二公子--展翊飛,事實上,他們兩兄弟長得很像,只是那氣質卻是截然不同的,比起展翊寒,展翊飛少了分冷峻,多了分灑脫,而此刻,他正拚命地按捺住那股大笑的衝動,對鐵柔稱讚道。
被人撞見自己「失控」的場面,鐵柔的臉微微發紅,但她只是若無其事地回覆他的讚美:「你過獎了!」
儼然又是一個大家閨秀,本來一回到府上,聽到僕人們興奮地敘述著剛才在西廂房的「好戲」時,對他們崇拜「新夫人」的口氣他有些許的懷疑,能不費吹灰之力,就使得那個不好惹的雲眉毫無招架之力,說真的,他不太相信。還以為是僕人誇大了!沒想到……
「大嫂初來!府裡上下若有怠慢之處,還望多包涵!」展翊飛說道,其實兩人都心知肚明,最怠慢的,莫過於那位高高在上的展將軍!
「小叔客氣了!以後我們都是一家人了,說什麼怠慢?」鐵柔嫣然一笑,回答道。
「既是一家人,嫂嫂叫我翊飛即可!」他走到桌前坐下,對這新嫂子很有好感。
忽然,由遠而近地傳來叫喚聲。
「大嫂……大嫂……。」
聲音傳到了眼前,是氣喘吁吁的展翎。
「咦!二哥你也在啊!」展翎看了展翊飛一眼說道,算是打過招呼,只見她兩眼晶亮,一把抓住鐵柔的手,興奮地問道:「你真讓那女人一動也不能動?」她的語氣是混合著驚奇與崇拜的。
這些僕人的傳話速度也未免太迅速了吧!怎麼才一轉眼的工夫,就已傳到了展翎的耳中?鐵柔在心中皺眉!
這,幸好都是一家人,知道這事無妨,只是改天她得教教他們,什麼叫做「家醜不可外揚」!
「大嫂!你是不是真讓她定住不動了?」見她沒回答,展翎再問道。
「嗯!」她也不多說,點了點頭就算是回答了。
「哇!太棒了,這就叫做『天理昭彰』!」展翎樂得鼓掌大叫。
「翎兒,別太得意忘形,叫下人看了笑話!」展翊飛擺出做哥哥的架子。
「二哥,你別說我了,你不也很厭惡那個女人嗎?我就不相信你沒有在心裡偷笑!」展翎太瞭解他了,她這個二哥雖不至清心寡慾,卻也頗不喜歡像雲眉這般的青樓女子。
「偷笑?我幹嘛偷笑,我光明正大地笑!」展翊飛說完咧嘴大笑。
鐵柔在一旁微笑,沒有預料到自己的行為竟會獲得大家的支持,看來那雲眉姑娘的人緣不太好喲!
正當三人談笑之際,一名府裡的小廝帶來展翊寒要見她的消息--。
「大嫂!」展翎咬住下唇,有些擔心。
「沒事的!我是該和他好好談一談了!」鐵柔倒不害怕,她那丈夫除了人長得高大一點,面無微笑外,其他就和一般人一樣,真不知道傳言怎麼會把他傳得那麼可怕。
「是啊!嫂子,我大哥他太久沒聽過女人說話了,可能有些自以為是,到時候你可以搬出那些精采的字彙,我保證,他一定會馬上有反應!」展翊飛在出餿主意。
「這個建議不錯。」鐵柔點點頭:「不過,別開玩笑了,我一個堂堂將軍夫人,怎麼可以說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呢?這可不是我的個性!我建議你把所聽到的全都忘得一乾二淨,我怎麼會罵人呢?記住!我是從來不罵人的!」她一本正經地說著。
說完後,她隨著小廝走了。
「你相信她說的話嗎?」翊飛問展翎。
「鬼才相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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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曲折的迴廊,小廝帶著鐵柔來到了位於「寒松苑」和「飛竹館」之間一座清幽的小書齋--「水雲齋」,那是展家人平日讀書、自修之處,三兄妹各有一間書房,另有一間會議室,專供商討國家機密軍事之用。其餘則為陳列展家的藏書。
鐵柔就站在展翊寒專屬的書房前。
「夫人,大人就在裡面,奴才先告退了!」那小廝看來年紀頗輕,一臉惶恐的模樣教鐵柔看了不忍。
「謝謝你!」她給他一個微笑。
許是從來沒聽過主子向下人道謝吧!只見那小廝抓頭搔耳地傻笑著。轉過身去還不小心踉蹌了一下。鐵柔見狀吐了吐舌,但又馬上斥責自己這不淑女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