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卻偏偏狠不下心哪……誰教他狠不下心的?
「唉——」他扼腕地又歎了聲。
「有病!」小月愈看他愈不順眼。
曉芙不高興地推了她一下,要她不可以這麼說。
他一個人愁眉苦臉地坐在破廟前的石階上,把惟一能遮風避雨的地方讓給她們,自己很君子地坐在外頭淋雨,怎麼還可以欺負他呢?
小月不依地哼了聲。
曉芙則一臉的關心,視線一直落在他身上。
也許他是為了保護她,而耽誤了自己的行程,卻又不好意思明說,所以才一個人坐在那兒發愁,一直不停地唉聲歎氣?
曉芙凡事往好處想,卻愈想愈是感動,眼神中不覺溢滿了溫柔。
而他呢,卻是愈想心情愈糟!
他應該眉一豎,眼一瞪,然後使出她所謂的——空有一身的「蠻力」,即刻將她打包扛回家……不,是回宮,怎麼窩在這兒跟著她一起躲雨呢?
「唉——」愈想愈窩囊!
他不滿地斜眼過去瞅她一眼,卻意外地發現她和小月都縮著,不停地搓著手臂,一副好冷的模樣。
「公主,你挨過來一點,別淋到雨。」小月小聲地將她拉近一點,以為沒人聽見。
這間破廟屋頂見天,能露的都露著,勉強剩下一個壁縫似的小洞,也只能容下一人,她們兩人硬擠在一塊兒,能濕的全都濕了,還不停地打著冷顫。
再加上她們的行李都被燒掉了,只帶了個隨身包袱,裡面都是細軟,在這節骨眼上根本派不上用場。
他冷眼看了眼她倆腳邊的包袱,再度無語問蒼天地又白了老天爺一眼,火大地拉開自己的外衣。
「來吧,我這兒借你。」他倨傲地別開臉,很無奈地又再跟自己妥協一次。
因為他實在看不慣。
教他放任著讓她冷斃了,他實在做不來。
「我?」曉芙嚇驚地指著自己。
「難道是那個叫『喂』的嗎?」他也叫小月「喂」!
小月從頭到尾都只叫他「喂」!
小月氣呼呼地又要叉起腰,卻被曉芙阻止。
「別這樣,」她搖搖頭,「他人不壞。」要小月別跟他計較。
幸好在雨勢變大之前,找著了這間小廟,雖然現在改下起細雨來,但卻很冷。
春意斗峭的天氣,沒想到也能把人凍得發抖,她歉然地看著小月,知道別無選擇。
「小姐……阿嚏……阿嚏!阿嚏!」極力反對的小月卻直打噴嚏,她快凍僵了。
曉芙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俏臉,一臉的矜持……
可是他拉開外衣的手卻沒有放下來的打算,依然堅持著,最後她只得依言照做。
「謝謝你。」別開臉來免得她尷尬,否則她還真沒有勇氣坐進他懷裡。
待她落坐,大手立刻將她圍覆過來,緊緊扣著。
剎時一股溫暖的陽剛之氣衝進了她的鼻尖,也撞進了她的心坎裡,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卻立刻被他擁緊在身畔。
我這可不是因為你是個公主的關係。他不滿地低首瞅了她一眼。我是看不慣有女人在我面前受苦。
他倨傲地反別開臉,擺明根本不願和她有瓜葛。
天知道他該讓她凍斃的。
天知道他該讓她知道,他在她身邊、她在他身邊的感受。
天知道他該讓她——
「喏,給你。」她一笑。
他一愣。
白雪的饅頭被捏成一半,湊到他的臉前。
「你大概也餓了吧?」她溫柔地露出了純真而又迷人的笑容,瞅著他。
突然間,他忘了天知道他剛剛在嘀咕什麼了。
那一剎那,他看得都閃神了!
第五章
饅頭一直藏在包袱裡妒當初在收拾細軟的時候,她想也沒想就把它包進去了,沒想到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吃啊!」曉芙一笑,要他別客氣。
而小月一看包袱裡還有饅頭,自然是狼吞虎嚥的啃起來,只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公主竟然會把她惟一的一個饅頭分一半給他。
簡直是浪費!
「喏,別客氣。」她笑著等著他接過。
他呆呆愣愣的,好像被雷劈中一樣。
她會給他饅頭?!
他不知道該說是震驚?還是詫異?或者該說驚奇比較恰當?
她不是該刁蠻地很惹人討厭嗎?怎……怎麼會突然顧及他這個小老百姓的死活呢?
一股奇異的驚艷感又再度襲向他胸口!
其實她人還不賴嘛!
他的腦海裡頓時湧現出這句話。
完完全全對她的舉措感到意外,但心裡一股無法言喻的溫暖卻一直在擴散……
小月氣急敗壞地趕緊殺過來,慌張地把曉芙拉到一旁。
「公主,他一直盯著你看耶!」幸好有她跟著,最先注意到他這個豺狼,不,是色狼似的眼光。
小月用力地把他瞪回去。
「小月--」蹺芙突然紅起了耳根。
小月怎麼這麼凶,人家又沒有惡意。
衛青風突然一笑,「我一直盯著她看,表示她很漂亮,像你,就不肯多看你一眼。」衛青風存心氣死她。
「你--」小月的臉都漲紅了。
「小月--」這兩人簡直犯衝!
曉芙趕緊把她推回洞裡,要她乖乖地在那兒待著,要她別再生氣了。
小月那肯依她,可是又拿人家沒辦法,只能氣嘟嘟地看著公主又坐回「豺狼」的身邊。
也許是他的好心得到了回報,也許是他的君子風度讓曉芙完全撤除了心防,兩人因此而無話不談,而且什麼都談,甚至還聊起她為什麼逃婚?
他忽而一臉不自在地別開臉。
她的理由他已經聽了一千零八遍,他可不要再腦充血一次。
她夢幻似的眼光在他的臉上偷溜了幾圈,又忍不住的把他,和她心裡憧憬的他那三個好友,又一一的比較起來。
還忍不住地道出她的委曲和心酸--一一說出他們三個的才華,還一人舉一例的道盡他們的好。
真把她氣得半死!
不過他們都沒你好。她在心中悄悄加了句。
當然她沒有透露出自己的真實身份,而皇甫少強、石雋、葉英豪,他又不認識,更不知道他們在做官。
她的故事聽起來就像個心有所屬的可憐千金小姐,被親爹硬是逼嫁給武大郎!
他額爆青筋,一臉的惱火。
她羞羞地咬著下唇,不好意思看著他,因此沒看到他一副快抓狂的表情,天知道,愈看他愈像皇甫少強、石雋、葉英豪三人的綜合體,讓她欣喜不已。
「他那麼糟嗎?」他忍不住咬著牙問。
既然他扮了聽眾,就得小心翼翼地不敢露出破綻,免得讓對方起疑心,因此再怎麼不願意,他還是得咬著牙「關心地問問」。
「嗯。」想不到她立即點頭。
邊數落她即將嫁的人的缺點,邊不停地唉聲歎氣。
「你說他可不可惡?」完全沒注意到他的表情。
他牙齒咬得喀喀作響。
可是當疑惑的眼光膘向他時,他只好「一臉猙獰」地猛點頭。
「嗯嗯嗯,你說得對。」困難地嚥下每一句想破口大罵的衝動。
一看他一臉贊同的表情,她立刻有一股遇到知己的感動。
「那個衛青風人人都嫌。」她忍不住又說。
她向每一個宮女打聽,沒有一個對他是好評價的。
一口氣梗在他的胸口,幾乎把他憋死。
「那你怎麼不教你爹撤了這門親事呢?啊?」他火大地說。
他也巴不得皇上立刻收回成命。誰想娶她?
「我說啦!」她也一臉的惱火,「可是沒人聽我的。」頹喪的俏臉似乎十分的無奈,「大哥、二哥、三哥……」她七八個兄弟姐妹,「沒一個肯幫我說話。」
「吁!」他忍無可忍地站了起來,需要做點兒什麼來發洩發洩。
她說的正是他的痛處--沒人肯幫他說話。
他的那一票狐朋狗友,各個拍手叫好,非常「看好」這樁婚事?nbsp; ?br />
「阿嚏!」
他突然起身,風一下子鑽進了骨子裡,讓曉芙忍,不住打了聲噴嚏。
他只好趕緊又坐了下來,再度用衣服將她擁緊,將一身的溫暖傳遞給她。
「你真好。」她一臉感動地說。
不但替她撐住了飄飛的雨勢,還讓她覺得安全又放心。如果可以,她希望這一刻就這樣永遠下去……永遠不要停。
一股說不出來的眷戀跟依賴,靜靜地沉澱在她的胸口。
「唉--」想不到他的反應竟是長長的歎了口氣。
不好,他一點兒都不好,他火冒三丈,想--發--火--
「所以你就忍不住『離家出走』?」真是不負責任,該逃的應該是他!
「是啊,難道要我嫁給那種人?」她說得理直氣壯。
「你--」他胸口劇烈的起伏--真的快斃死了。
「隨便一個都比他強。」她又落井下石。
正當他忍不住想要破口大罵時,突然玉似的小手伸到他的面前。
「喏,這半個也給你。」他一定沒吃飽。
「不,」他的臉突然轉為錯愕,不知如何反應。火氣在瞬間被突來的關懷所取代,「你……你自己都沒吃。?更何況他也氣飽了。
「只要一提起那傢伙,我就吃不下。」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硬將饅頭塞進他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