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忘了他一開始就是衝著她說他是「莽夫」這句話,才故意扮起斯文人的。
「哦--」曉芙恍然大悟地點著腦袋,「原來你除了拳頭之外,什麼都不會。」她可不怕他。
「咚!」一隻利箭狠狠地穿過他的心。
「你!」他面紅耳赤地趕緊收回拳頭,氣得渾身發抖。
從沒這麼狼狽過。
「本來嘛,動不動就亮出拳頭的人,誰不會?可見他沒什麼本領。」小月不屑地嗤哼了聲,得意洋洋地揚高了鼻尖。
「你……」他一咬牙,狠狠地轉向曉芙,「亮出你的絕招,我輸了就聽你的!」他撂下了狠話。
就憑她的花拳繡腿?哼!他只要輕輕吹一口氣,她就會倒。
不亮拳頭沒關係,亮別的也行。
「好,那我出個詩句讓你對對。」
「嗄--」他倒抽了一口氣,沒想到他突然變了臉色……
「詩詩詩詩詩詩詩詩……詩……句……」他的表情可精彩了,渾身抽筋。
他萬萬沒想到她會拿出詩對。
「注意了……」曉芙一笑。
「慢點兒!」他心悸地大喊,「這不是我的拿手絕活。」這不公平。
「難道你會刺繡?」小月又幫腔了。
「你!」
「會跳舞?」
「你!」
「我看你只會放、屁!」小月重哼了聲。
「你你你你你你你……」快把他氣死了。
曉芙笑著趕緊將小月拉到身後,護著她。
「那你說說你的絕活,除了拳頭之外。」曉芙一副「很明理」的表情。
兩人就「拿手絕活」一事,又各自僵持不下,又差點兒吵翻天。
「好!」他一個人拼不過兩張嘴,「好!」他認了,也氣壞了,「使出你的絕活來!」
「接招……」曉芙瞇眼一笑,「萬歲爺,爺萬歲,萬歲爺前呼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提起自己的爹,曉芙難掩一臉的得意。
「我出完了『上聯』,該你了。」曉芙存心考倒他。
「啊--」這麼難?!
他當場一愣,起碼呆了一刻鐘。
腦袋卻依舊一片空白--
小月噴笑出聲,和曉芙笑成子一團。
曉芙實在很不忍心告訴他,這首詩是在她五歲時和父皇在御花園閒逛,父皇突然詩興大發,作了一首詩讓她對對看,那也是她第一次對詩。
四方水,水四方,
四方水上望四方;
四方四方,四四方。
想不到她想也沒想地立刻用「萬歲爺」這首詩對了出來,當場贏得群臣一片喝彩,讓父皇高興得合不攏嘴。
這麼簡單的詩句,一聽就知道是下聯,其實他根本不必對,只要他當場「戮破」她的陰謀就行了。
可是他的腦袋卻一片空白,還目瞪口呆。
「唉--」小月歎了口氣,看他實在很可憐。
好吧,就看在生火、劈柴、煮飯、打掃、所有的粗活都由他一人包辦的份上,她就幫他一個小忙吧!
剛好她旁邊是一個賣童玩、紙鳶的小攤,小月立刻從攤子上拿起了撥浪鼓,在他的眼前咚咚咚地轉呀轉地提醒他,下聯也可以這麼對:
咚咚鼓,鼓咚咚,
咚咚鼓兒聲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
怎樣,如何?這首詩不錯吧?
小月得意地一笑。
氣死了!他都已經快想不出來了,還咚咚咚地擾亂他的神經,真是罪該萬死。
「哎喲,你都已經斷奶了,還在玩這個?你羞不羞呀你?」論惡毒,沒人比他更惡毒。
「你--」小月氣得哇哇直叫,「小姐,你看!」這個大笨蛋!
而曉芙早就笑翻天了。打從小月一拿起撥浪鼓,她立刻就知道她的用意。
可惜人家不領情。
「你輸了。」她和小月對看了一眼……
突然,兩人同時笑彎了腰。
「輸了就輸了,有什麼好笑的?」他皺著眉說。
大不了就聽她的。
於是他們三個只好又住了下來。
曉芙說東,他不能說西;小月當然是聽公主的。這樣的日子其實也沒什麼不好,只是她要待到何年何月何日才會回家?
「公主,我看得出你喜歡他呀……」小月不知道什麼時候挨了過來,盯著她酡紅的俏顏直瞧。
「嗯。」曉芙噗哧一笑,「其實他還挺可愛的。」他的挑眉瞪眼的樣子、他哇啦啦大嚷的樣子,他一副氣不過的樣子……
曉芙又笑了出來,俏臉更紅了。
「所以人家本來只打算住十天,被你這麼藉機留下來,我看他早就樂不思蜀,忘了要找什麼人了。」
說也奇怪,那只「豺狼」好像忘了他要找人這檔事了,成天就只會跟著公主轉,害得她防不勝防。
「是他自己忘記的。」曉芙耍賴地說。
她好怕,怕他突然跟她說他要走了,這樣就再也不能見到他了,她寧願拖一天,是一天。
「公主,你這種心態是不行的。」小月很無奈地說。
姐妹倆難得有機會說上知心話的時候,她更該盡責地點醒她。
「你忘了你是個有婚約的人了?」再怎麼逃避,也無法逃避現實。
一提起衛青風,曉芙的眉一皺,小嘴漸漸地嘟了起來。
小月更是要說了。
「我真覺得奇怪,同樣不喜歡詩文,同樣肚子裡沒什麼墨水,可是公主偏偏喜歡的是『豺狼』!」
「這不一樣嘛……」曉芙趕緊說。
她不但不覺得不飽瀆詩書不會面目可憎,反而還印象改觀……
同樣的不會詩文,同樣的對不出詩句,可是周才郎卻讓她笑翻天,直覺他可愛透頂,反而不覺得他像衛青風那般可憎。
「為什麼不一樣的?還不一樣肚子裡沒什麼墨水……」小月又趁機數落了他幾句。
在小月的眼裡,論家世、身份、背景,衛青風還比這傢伙好得多。
「不一樣,不一樣,」曉芙立刻搖頭抗議,「差得遠呢!」衛青風怎麼能跟她的才郎比。
「唉--」瞧公主眼裡閃閃發亮的神情,明顯得一面倒,她還能說什麼?小月歎了口氣。
「論家世、身份、背景,也許周大哥比不過,可是其它的都贏。」一看小月喪氣的模樣,她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我說什麼了嗎?」她又沒說不是。
「你心裡想的,都寫在臉上。」
「是啊,你心裡想的,我也都看得出來。」小月沒好氣地說。
公主應該拿鏡子照照她說這話時,是什麼表情!
根本什麼都聽不進去,只覺得誰都無法和她的「豺狼」相提並論,更何況是衛青風。
「公主……」小月還想勸他。
「我覺得我愈來愈欣賞他。」常常想著他。
「唉--」小月乾脆將臉埋進掌心裡。
「剛開始我對他也很排斥,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發現我好喜歡他,甚至還想過,如果父皇不同意我願意放棄公主的身份……」
「什麼,」小月大叫。
「我是說真的。」喜歡他的內心轉折及義無反顧的心境,直到此刻才有人能同她分享,「我真的很喜歡他。」
小月頭暈地撐住腦袋,還有什麼比這一刻的震撼更嚇人的?似乎怕她聽不夠似的,曉芙又繼續分享她的心情給小月聽,談到心上人那種眉飛色舞的神情,小月的喉嚨彷彿堵了塊鉛,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勸她。
「你不覺得周大哥性情淳厚,脾氣很好嗎?」一路上他任意供她們使喚。
小月完全無力反駁。
從頭至尾小月對他都一直很不放心,「命令」他做這做那,他不從還跟他「對詩」--這是兩人壓迫他的新發現,可是他聰明地不肯再上當,僅管如此她們還是能因此而笑翻天。
「公主……」小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跟公主這麼久,頭一次看公主這麼開心,全拜「周豺狼」之賜,她也覺得公主和周大哥是怎麼看都怎麼登對,可是……她又不是皇上。
皇上很疼衛青風的。
小月的心沉重了起來。
「那公主什麼時候打算回宮稟報皇上呢?」她很有技巧地詢問曉芙。
曉芙被她問倒了,只是眨巴著大眼看著她。
小月也看回去。公主眼裡的煩惱她懂,可是誰也幫不上忙。
「我惟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把握現在。」曉芙低聲說。
她不是不敢面對父皇,而是她知道一定會有很多波折,與其那樣,她寧願爭取再多些和他相處的時間。
事實上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就會快樂,經常被他的妙語連珠給逗得捧腹大笑。即使和小月絆嘴,也能讓她聽得很快樂。
她好喜歡現在的生活。
「父皇很疼我的。」這是她惟一有把握的優勢。
「他絕對不會答應你放棄公主身份的。」小月突然神采奕奕起來,彷彿被注了針強心劑。
應該是她安慰公主而不是公主安慰她,可是她突然想到她敢這麼陪公主浪跡天涯不肯回宮,還不是因為公主撐腰?
想到此她突然高興了起來,只要有公主在,還有什麼問題?
不過她可不能表現出來。
「小姐,我要去睡了。」小月高興地打了個哈欠,伸著懶腰走回房裡。
曉芙則是煩惱得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