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畫畫的……是她嗎?畫中的人腿前擺著畫冊,上身微側,長睫恬美的合著……不,自己的睡姿、睡容才不會這麼美……
但她卻覺得,那情景又有點像是當時她在他房裡睡著的模樣……
他說過想謝謝那些日子她對他的照顧,且承諾如果得獎的話便將這幅畫送給她……她可以由此推斷他畫的是她嗎?可以假想這是他為她盡的一份心思嗎?
葉柳帆深吸兩口氣,以平緩劇烈蹦動的心跳,目光緊緊停在畫面上,她不知道段廷宜有何證據證明這畫是抄襲的?
「聽說這畫是宋旭傑模仿段廷宜他爸爸的創作?」站在葉柳帆前方、一名長頭髮的女生同身旁的友人道。
看來這件事已經成為商設科裡的大話題。
「嗯,好像是說這畫和他爸爸最新畫冊裡的其中一幅,在構圖和用色方面都有相當程度的相似。」
段廷宜的父親……不就是宋旭傑的生父宋國風?父子兩人的畫作相似……是巧合,還是計謀?
「筱媛,你覺得呢?」
葉柳帆這才發現尤筱媛站在長髮女孩的右手邊。
「他們的事我全不知道。」她不想對不確定的事件發表意見。
「其實,我愈看這幅畫,愈覺得不會是模仿的。」另一位身材頗窈窕的女孩煞有其事發表看法。
「怎麼說?」尤筱媛好奇她如何監定這畫的真假。
「你還裝?」她的手掠過長髮女孩背後,輕拉一下尤筱媛紮成一束的頭髮,「你不覺得——畫裡面那個女孩是你嗎?」
葉柳帆心底一怵……
「對吔!你不提我還不覺得……」站在中間的女孩看看畫、再看看尤筱媛,「真的和筱媛有點像……不,是很像!」
很像是嗎?葉柳帆緊緊盯著書框中的女孩,或許是太過使勁注視,畫中人像變得模糊,只餘光影……
「哪?別亂說!」語句雖是否認,語氣卻含著欣喜。
「咦?你臉紅了!」
尤筱媛緊趕舉起手掌撫著兩頰,「有嗎?!」
「少來了。宋旭傑的心意大家都知道,就等你的回應而已。」
咦?這個消息真的人盡皆知?葉柳帆只是請尤筱媛別誤會她是宋旭傑的女朋友呀……究竟是誰把話傳出去?尤筱媛看起來是個明朗的女孩,她會做這種事嗎?
「說實話,你是不是偷偷當他的模特兒?」長髮女孩搭著尤筱媛的肩,低聲逼問。
「沒有啦!我除了練球,其他時間都和你們在一起啊!」
站在左邊的女孩道:「其實不需要她當MODEL,我猜宋旭傑只要—閉上眼,心底就自動浮現筱媛的面容了。」
長髮女孩頻頻點頭,「即使有MODEL,看在他的眼裡也全變成了筱媛……」
這幾句話對葉柳帆來說又是沉痛的一擊……但她能反駁嗎?她們說得沒錯呀!宋旭傑總是以最認真的眼神看著尤筱媛……他若要畫,也只願畫她吧……
真傻!剛才竟還敢奢望那畫中人物是自己……
「哎呀!你們不要亂猜!而且說話請小聲點啦!」週遭投射向尤筱媛的目光令她發窘。
「嘻!天不怕地不怕的尤筱媛也會不好意思。」
「怎麼樣?決定接受他誠摯的心意了沒?」
「可別讓人家等太久哦!」
為了制止她們的調侃,尤筱媛板起臉孔,「你們兩個!」
但她唇角殘留的淺笑使兩人毫無所懼,繼續道:「本來覺得他那個人也不掂掂他自己的份量,竟然不自量力喜歡上你。但現在看在排球比賽裡和你搭配得那麼好……」
「你也覺得愈看他愈覺得他很帥對不對?」
兩人相對點頭,視線再一起轉向尤筱媛,「答應他吧……」
「答應什麼?」尤筱媛嬌瞪著她們,「人家又沒有什麼表示!」
兩人立即一起指著牆上的畫。「這樣的表示還不夠呀?難不成還要他當著你的面,掏心證明他的情意?」
「你們吃錯什麼藥了?我……」八點整的預備鐘響起,她停下話等鐘響完。「別再胡言亂語,準備回去上課了吧!」
想起體育館的叔叔和宋阿姨還在等她,且不願尤筱媛發現她在此……葉柳帆慌張地倒退一步,不小心踩到立在她後方的人的腳,「啊,對不起。」
這使得轉過身來的尤筱媛注意到她。「嗨!你怎麼會來這裡?」
「有點事……」葉柳帆勉強扯出點笑容。
「要走了?我陪你走到樓下。」
「不用了。」
「沒關係,反正剛才響的是預備鐘。」她揮手請兩位同學先回教室,然後便拉著葉柳帆下樓,「剛才我朋友的話你都聽見了?她們兩個最愛瞎起哄了!」
「她們……怎麼會知道那件事?」葉柳帆想知道到底是誰傳播宋旭傑喜歡尤筱媛的消息。
「哪件事……哦,那個啊!不是你傳出去的嗎?」心底明明知道是誰傳的,卻故意將問題扔回給葉柳帆。
「我沒有呀。我只在那天告訴你那些話而已……」
「你以為是我說的?」尤筱媛的一雙黑眸閃著亮麗的眸光,教人無從懷疑。「怎麼可能?弄不好的話,會被人傳成是我自作多情的!」
「嗯,我也覺得……」只好覺得或許是自己太多疑了。
尤筱媛悄悄打量她的神情,率先多走了兩步階梯,說道:「只是,現在我倒是真的滿欣賞他……哎呀!我這人就是藏不住話。」停住腳步,回頭看葉柳帆,果然是可憐得想哭的樣子。「不知怎麼了,最近看他打排球時,我都會看得入迷,尤其在比賽的時候,總是分心而差點LOSE掉球。」故意俏皮地吐吐舌頭。
葉柳帆沉默地低著頭。她終於也察覺到宋旭傑的出色了……
尤筱媛發誓絕不同情她的黯然。不論想要什麼,就該勇敢去追,何必擺出哀兵姿態?她最看不起不敢在對手面前說出心底話的人!
「希望他那張畫不會出事。」尤筱媛故意進一步刺激她,「你覺得我能不能向他要那張畫?啊,你不要誤會,我才不覺得他畫的人是我呢!只是滿喜歡那張畫的……」
「他……大概不會拒絕你吧!」只覺得一顆心揪得難受……不瞭解她為什麼要跟自己說這些?她看出什麼了嗎?
「真的?」腳步在一樓出口前停下。突然想知道,段廷宜面對宋旭傑時,是不是和自己一樣——很想看看這些處於弱勢的人受欺負時會是什麼表情,想看看他們究竟能忍到何時、等到何時才會反擊——她對青僵著一張臉的葉柳帆巧然一笑,「奇怪,我們兩個並不熟,但我總是想都沒想就把心事告訴你……」
葉柳帆潤潤乾澀的唇,「是嗎?」
「是啊!就送你到這啦!再見。」
葉柳帆點頭算是告別,迅速旋身走開,愈走愈快,終而跑了起來!
以為藉著這樣的速度可以風乾即將流出來的淚,但只覺心頭和鼻頭同樣酸酸的,卻沒有半滴水珠自眼眶中滑出……
明明積壓了許多淚水了呀!為什麼還流不出來呢?
難道……難道一定要像積壓在心中許多痛苦的情緒一樣,無處渲洩嗎?
門鈴短促地響了一聲,鐵木真上前開門,來訪的是宋旭傑。
宋旭傑立在門外,有禮地說:「有點事想和教練談。」
「進來吧。」鐵木真待他進屋後,合上門,回身走入客廳,坐在沙發上,指著斜對面的位置,「坐吧!」
宋旭傑往樓梯口看了一下後才坐下。葉柳帆似乎不在,大概仍在體育館裡和雷楓等人在一起。
「排球賽在今天下午結束了?」鐵木真問,一邊拿出整組茶具。
「嗯。最後一場打得不好,輸得滿難看的。」
「第二名,不錯了。我有個排球界的朋友去看過其中一場比賽,告訴我只要你繼續這樣打下去的話,將來若要插大可以以體育績優生報名,而且他也願意幫忙。」將滾了的開水沖入壺裡,並另倒熱水燙過茶杯。「和你母親聯絡了沒?」上個禮拜連秀青到學校找他,因為某些緣故而沒能見面。
「我打算這個禮拜回去,將自己的想法仔細告訴她。」宋旭傑知道母親想告訴他什麼;而他也有許多事想回家裡和母親當面談。
「聽說你的畫出了點事?」鐵木真又間,遞給他一杯茶。
宋旭傑雙手接過,答道:「已經解決了。」
「到底怎麼回事?」
「有人拿了一位畫家的畫冊,向科裡的教授檢舉我的畫是複製對方的。經過幾個教授認定,覺得只有用色方面有點雷同,意境的表現上和筆法則相差甚大。」若仔細分析,在構圖方面也不盡相同。
鐵木真當然知道這事又是誰主導的。啜口茶後道:「傷腦筋哪!他為什麼每件事都非得找你麻煩才行?」
這問題宋旭傑也曾不斷自問,同時他也覺得奇怪,既然段廷宜這麼討厭他,何必只重複地製造些不利於他的新聞後便不了了之;為何不索性一次將他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