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歡的人長得怎麼樣?怪老爺爺說的那個死丫頭……」
她自言自語,一邊迅速地穿好衣衫。
午後艷陽突然被一群烏雲遮住,涼風透著濕意。
「好像會下雨。」樓塵心猜忖。
王和銀跑哪兒去了?樓塵心尋找他們。
接近一片林叢間,她聽到細索的談話聲。
「怎麼樣?」
是塞外蠻語!她摀住嘴才未輕呼出聲。怎麼會有外人進入這座山谷?
「現在沒有人。有煉丹房及許多奇特藥草,應是某位醫者隱居於此;但裡頭的東西簡單整齊,不像是怪老的落腳處。」
他們查探爺的房子!怪老!他們要找怪老爺爺?」
樓塵心傾頭,看到二名穿著蠻服的高壯男子,手持寶劍,似乎武術高強。其中一人視線餘光可捕捉到她所在之處,她急忙縮回頭。
「王……」一名男子喚,更像是輕歎。
王?他指的,和她的王是同一個人嗎?他們會不會是那批想攻擊王的盜匪?天!他們找來了,王那個世界的人找來了……
「兩天內再找不到王,你我護駕不力,只得回國贖罪。一個多月了,王恐怕……」
「王沒事。」一名男子堅決相信。
「凶多吉少。」他的同伴卻不那麼樂觀。
極度忠於王的男子大嚷:「王不會有事!」他不准王出事!連旁人悲觀的臆測也不准!
「我何嘗不希望王平安無事?裡,我們身為向沙國一國之王的近身護衛,王卻未必樂於見到我們只效勞於他,只守護他的安全;他一定更盼望我們把力量奉獻給他的子民。如今國內因王的失蹤而……」
這段話說得極快,樓塵心依稀抓到一些關鍵字眼而倒抽口氣。不,他們說的不會是她的王……王不可能是向沙國的……王……不可能……
「我眼中只有王!我不管任何內訌、外患。」
「唉,我服了你了。怪老出沒這座山谷,很難判斷他的用意。很可能又是耍我們。」
「他引我們追他時,曾脫口說王在這裡。」
「他說話顛三倒四,沒有可信度。何況他多次陷害我們……把我們引入妓院、女用澡堂,尋我們的難堪。這回讓我們跟來這裡,難保不是另一個騙局。也許有機關、有迷陣。」
「王沒事。」先前被喚為「裡」的男子,篤定道。
「何以見得?」他的同伴認為他只是自我催眠,一貫認定王沒事。
裡卻有充分的理由。「宮裡知曉王失蹤後,有王位繼承資格的人莫不遣出親信,急欲取得王身上的王者信物——玉笛。」
「沒錯。這種時候,誰拿得出玉笛,便可說是天意——上天囑意由其接掌向沙國的王位。」
裡僵硬的面容漾出十分難得的淺笑。「前些日子,賀可烈緒緊急加派人馬南下。」
「賀可烈緒有王的消息?」另一名向沙國王的護衛——葛——驚喜地問。
「王平安健在,否則賀可烈緒不會慌了手腳,洩了底。」裡臉上的笑容維持之久破了他以往的紀錄了,平常他幾乎不笑的。
「他必定急著趁這難得的機會除去王。我們要在他們之前找到王!」葛的精神來了。
裡頷首,微笑褪去,「怪老。」握緊劍鞘。
「對!他一定知道王的下落!」
雲朵遮住的太陽突又露出臉,日光自枝葉縫隙篩下,映在裡、葛臉上和肩上。
裡與葛視線交會,「分頭走,入夜會合。」
「好!」葛登時施展輕功離開。
樓塵心緊繃的神經終於得以鬆懈!她軟了腳,跪落地面,膝蓋壓碎乾枯落葉,沙沙沙
她祈盼——王不要被找到,千萬不要!雖然一開始她便曉得王終將離去,也以為自己有心理準備……但她不捨、不捨呀!
「啊……」
利刃經由日光照射,閃爍刺眼光芒,刀鋒直指樓塵心咽喉!
護衛——裡,壯碩的身影罩住樓塵心整個人,陽光更烈,白晃晃的亮光在兩人週身閃耀,林間夏蟬啼鳴。
「你聽見了什麼?」裡的聲音不慍不火,卻讓人感到無比的威脅性。若非多日不眠不休地尋找王,體力、專注力皆有所折損,他和葛不可能沒察覺林外有人!
摟塵心傻住了。這樣魁梧高大的武將,的確更能襯托出王的王者之風……
「你不懂漠北的……」裡仍是以母國語言說話,頓了一下,選擇漢人的說詞,「蠻語?」
樓塵心差點兒點頭。她若點頭便露出馬腳,幸好她仍愣著。
想她真的沒聽懂他和葛的言論了。裡收起劍,轉身沒入林叢。
風兒吹來另一片更狂大的烏雲,迅速吞沒炙陽。原野的亮度不再,轉為將雨未雨的陰天。
樓塵心仍舊跪在沙土上。
「汪!」銀領著男子找到她,跑來她身邊,她卻不理人;銀「嗚……」地嗅了嗅她的氣息,舔了她的臉一下。「怎麼了?」男子,也就是向沙國的國王——關懷地問。
第三章
「走開!」樓塵心的頭埋在腿問,不看他。
「小塵?」向沙王彎身,兩手撐在修長的大腿上,看著蜷成一團的樓塵心,目光柔和中帶有寵愛。
「把玉笛丟掉!」樓塵心突然跳起來,搶他腰間的玉笛。「玉笛丟掉,你什麼都不要想起,就沒事了。你什麼都不要想起,我也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小塵……」向沙玉在乎握著玉笛,右手扶住樓塵心肩膀。
樓塵心抬頭望向沙王,他的俊顏在她浮現霧氣的雙瞳中模糊,她的心頭不覺淒然。
「你快要離開我了……」她靠入他懷內,碎拳捶打他的胸膛,「你一旦離我而去,必然即刻將我遺忘……」堂堂一國之王,豈會留戀山野間一名黃毛丫頭……
感到女子特有的柔軟觸感,向沙王神色一變,指尖抽下樓塵心暫時縛發的帕巾,撥散她猶濕的發,「頭髮好濕,吹了風會著涼。」
他的指腹粗淺地按摩她的頭皮兩下,舒服的感覺由後頸傳入心底,心跳不覺加快。
他撩起她的一綹細發,湊到嘴前輕吻,「好香。」美瞳斜瞅樓塵心,琥珀色在他瞳中流動,其中間雜以前未曾出現過的藍。「我喜歡這味道,不會忘記。」
「是承諾?」樓塵心捧著胸口,後退一步,細發滑落他指尖。
他側頭,滿不在乎地,「是花言巧語。」
她期待的表情受了傷,「你愛看我心傷。」
他竟然笑了,「你心傷的表情牽動我心。」
樓塵心鼻頭一酸,「你愛看我心傷,所以總惹我心傷。離開我、遺忘我,最傷我心,所以,你遲早會這麼做。」
藍光又劃過他眼底,他眉尾一挑,表情邪惡,與以前儒雅溫文的他判若兩人。
他攬她入懷,「怕我離開,就給我一個留下來的理由;怕我遺忘,就試著讓我忘不了你。」他撈起她下顎,「嗯?」
樓塵心撥開他的手,退出他胸懷,「別對我做這種曖昧的暗示。成親之前,我絕不亂來,你也不該是嗜好偷香竊玉之人。」
「我是男人。」向沙王的劍眉挑得更高,親暱地撫弄她的長髮。「既然你早晚是我的人,何必……」
一旁的銀覺得不對勁,朝他悶嚎。
「銀……」樓塵心有一半的心思遭向沙王的逗弄所迷惑,未察銀因何對早已熟稔的他露出敵意。她瞪向沙王,不過眼神與語音同樣帶有一款嬌媚。「連銀都看不過去,你別再使壞了。」
「它只是吃醋。」向沙王依然故我,往旁側了一步,貼近她肩膀。
「銀毋須吃醋。在我心中,它和你同等地位。」樓塵心向銀微笑,食指豎在嘴前,要銀安靜。
向沙王不將銀放在眼裡,特意低啞道:「我辦得到的,它辦得到嗎?」
「王!」這樣的性暗示太過火,樓塵心斥責他。
銀本欲惡吠,發現向沙王又有變化而中止。
向沙王甩甩頭,揉著太陽穴,「我方才……」他方才失了下神,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說了什麼。驚覺與樓塵心靠得太近,他拉開二人距離,遇上她疑惑目光,他又搖了下頭,說:「沒事……」
樓塵心微笑頷首,看著他腰間玉笛,碧綠色的玉笛光溜溜的,好像少了什麼。當向沙王拿出一條非常奇特的鏈子,她想起那玉笛少了綬繩及做為綴飾的紫寶玉。
原來向沙王解下綬繩,抽出其中一條紅色細繩,串上紫寶玉,做成了鏈子。
「這紫寶玉,做成鏈子,你掛在頸上。若我該死的真的忘了你,把紫寶玉亮給我看,我會再想起。」
樓塵心好生感動,咬住下唇忍著不哭。
向沙王幫她把鏈子戴上。「以後別再為我何時離開而難過,我並不真的那麼愛看你心傷。」
樓塵心的鼻頭更加酸澀,低下頭,吸了吸鼻,「我……我沒有東西可以給你……」
向沙王憐愛地拂撥她鬢旁的發,「沒有必要的。」
「不行,到時候你不認我、不認紫寶玉,怎麼辦?」
說著,她抽出隨時掛在腰間的一柄短鏢,抓起鬢旁長髮,想也不想便削下一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