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想,展詩南真的是大家所說的那樣嗎?
她腦裡閃過他那狡黠的微笑、戲謔的表情、輕蔑的態度以及充滿挑逗的眼神,他給她的感覺是多麼的不真實,是多麼的詭譎易變!他像條滑溜的魚,任誰也無法抓住,更何況是那多變的心。
直至在一次各系聯誼露營中,他竟破天荒的參加活動,畢竟他是校園裡眾所周知的大忙人,所以他的出現令眾人詫異。
那天他突然的出現,也帶來一位美麗女孩,大家簇擁他們到營火晚會中央,唱著他的自創曲。女孩偎在他身旁,長髮流瀉在雙肩,臉上無限柔情的望著他,嘴角蕩漾著微微笑意。
驀然,她的心竟有些哀鳴!她站起身,懶懶的坐在離會場有段距離的草坪,然而她仍聽得見、看得到詩南和那女孩合唱一首英文情歌。那旋律很美,他們的合唱也美極了,在火光照耀下,一切美得令她心痛、令她悵然感傷、令她想起那個夢,那個牽絆她的夢中情人。
她拿起地上的樹枝在地上寫著「展詩南」三個宇,她不知道自己的夢中情人會不會像他那麼有才氣,不論他的話劇、攝影、辯論、音樂、繪畫……樣樣都是那麼引人欽羨與讚歎!
而他的女朋友之多,讓她更加期盼她夢裡的男人——那場淒美愛情故事裡的男主角,對她自始至終是不曾改變心意的深情摯愛!
悄悄的離開人群,她來到帳篷裡。帳篷旁有個路燈,她躺在睡袋上,靜靜的凝聽、思考,想著人世間為了情愛受盡折磨的苦,想著自己如何擺脫夢境糾葛的事,想著自己現今感情的空白,想到詩南,想他對她是那麼的撲朔迷離,想他有時惡作劇的對她微微笑,想他好幾次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又一言不發!不知怎麼地,她的腦海裡老是詩南的臉。
在夜深人靜時,大多數的人巳回帳篷休息,只有少數的人仍圍著火光閒聊。
她輾轉難眠,也許是認床的關係讓她一直無法人眠,她披著外套走出帳篷。
迎面撲來一陣冷風,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她朝著火光走去,仍聽見有人在彈吉他,有人低聲唱著歌。當她走進時,才看清彈吉他的人是詩南,她想回頭走掉,卻被他突然叫住。
芝菱回過頭望著他,他的眼神裡沒有戲謔及似笑非笑的表情,而是沉靜柔和的眼神望著她道:「你怕我,是嗎?」
她低下頭搖晃著頭。
「那為什麼不坐下來呢?」他望著她,柔情的望著她,竟讓她有些心痛的想逃。
正當她轉身想走時,卻讓他一把抓住她的手。
「不要走,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跟著你來到這裡的嗎?」
她再次的搖搖頭,緩緩抬起頭看著他,看見一雙發亮的眼。
它們是那麼的黑、那麼的深,深得可以將她沉溺在他的眼波裡,像個泅死於大海裡的人,而他的手正是拉她急於想上岸、想靠在他懷裡依偎的期盼。
詩南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冷冷的道:「你到底在驕傲什麼?在逃避什麼?」
芝菱從他緊握的手裡掙脫出來。
他來到她的身旁,眼神充滿柔情盯住她,「你不用再驕傲了,也不用再逃避了,我對你投降!現在起我願是你的臣子,你可以指使我做任何事,而我……」他輕柔的捧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前道:「我願意向你表白,我愛上了你。」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她曾在午夜夢迴時,低喚他的名、幻想他的臉,此時竟不知是真?是假?或許今晚這一幕什麼都不是,很可能是他演戲的精湛迷惑了她,誰都知道他的話劇演出是多麼的成功。
詩南露出令人心醉且恍惚的笑,「其實,你並沒有真的那麼討厭我,也許在你心底有那麼一點喜歡我。」
她突然有些害怕,怕他透視自己的心,她掙扎的從他身邊跑走,留下一群不知情的人去揣測……
從那次露營後,詩南收起他的戲謔,誠心誠意的走進芝菱的世界。
在下雨的季節裡,他總是撐著一把黑傘,深情的在教室外面等候她。
在每個風風雨雨的日子,詩南為她驅走寂寞,他的細心體諒,容忍她偶發的小姐脾氣,她的喜怒愛恨在他的柔情裡隨吻而逝。
芝菱胡亂寫的新詩,詩南幫她譜成曲,其中她最愛的那首「吟詠」,她總喜歡在他面前哼唱——
是誰在夜幕裡撥弄著琴弦
是誰在狂瀾的詩裡流蕩著囈語
凝聽翩然的冬音
正吟詠著秋末未完的詩集
撩動心靈一筐的驚喜
在冷濕的徑道上
擷取冬足遺忘的甘霖
充塞四季不調的
生機
那段浪漫的季節裡,印有他們兩個癡傻戀人的足跡。每個晨霧瀰漫、每個落日餘暉、每個陽光璀璨、每個大雨紛飛,都記滿了他們的影子,像似傾訴了好幾世紀以來的相思。
她在愛的世界裡飄蕩,直到許多人對她的警告,她才恍然大悟,原來詩南是屬於許多人的,而她竟然想將他佔為己有。
很多人都知道他們在一起,卻等著看一場好戲是如何落幕。也許詩南的愛情故事太多,多得讓人不相信他的愛會被一名女子給套住,他像一匹脫韁的野馬,放蕩成型。
六月裡,詩南舉行畢業禮,他穿著黑袍戴了一頂學士帽,從禮堂向她跑來。他一面跑,一面向她揮手。六月的風吹起他帽緣下的帶子,也吹起她模糊的眼。
她站在樹蔭下看他,覺得離愁像個牢不可破的絲網緊緊將他們纏繞。詩南的影子早已徹徹底底的烙印在她心頭很深很深……
在與詩南開始交往後,那個怪誕的夢總是每晚困擾著她,她以為那個夢是想阻擾她和詩南之間的戀情,她痛苦得每晚低吼咒罵,她害怕夜晚的來臨,那無以言狀的自責像是她對不起躺在墳裡的人。
她恐慌、憔悴,甚至變得有些歇斯底里,芝菱好恨自己為什麼不能真真切切的擁有段自己的戀曲?於是在家人的建議下、在夢的糾纏下、在許多愛慕詩南女子的眼神裡,她選擇離開他。也許她必須將這個奇異的夢給解開謎底後,她才能實實在在的接受一份完整、無恐懼的愛。
在樹蔭下,芝菱望著詩南那神采飛揚的神情,她害怕開口破壞這原本就感傷的季節,然而她仍鼓起勇氣,怯懦的告訴他,「再兩天我要到美國了。」
詩南一雙無法置信的眼睛,一張像是被電極般呆愣的表情,像是將她的話凝結在半空中。他一雙厚實的手停留在她臉上,竟有些冷沁與顫抖。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離開?」他痛苦的低喃,緊緊的將她擁抱。
「我有精神上的疾病。」芝菱囁嚅且猶豫的道。
「難道台灣的醫生沒辦法治療?」詩南疼惜的摟著她,他不願她的離開,她是他的,詩南霸道的想著。
「看過了,沒有用!」芝菱痛恨自己為什麼會得這種怪病,她內心的不捨讓她擁著他輕輕啜泣。
「我愛你——芝菱,我有百般的不願,你知道嗎?」詩南無法抑制他對她的愛,他難過的抬起她的臉,痛楚的在她唇上吻著離別。
誰說詩南是個用情不專的人?誰說他是玩世不恭的人?誰說……
「哦!詩南,我的愛,我怕我們是不是還能再見?」兩地相隔之遠,誰能保證什麼?誰能保證誰深愛不變?
「留下你的訊息,我會與你聯絡。」
詩南憐惜的撫摸她的秀髮,他竟讓自己的眼睛覆上一層水氣,他愛她之深,是她可以體會的。此時,這種氣氛讓她似曾相識,她的心又再次的刺痛淌著血……
芝菱含著淚,彷彿夢中情境全部湧現,那種生離死別的悲哀呀!
她在詩南的胸前放聲大哭,她多希望在現實生活中,她毋需遭遇另一次的生離死別。
他摟著她,抹去她的淚,低聲吟唱——
我的愛我心永遠屬於你永遠和你相偎相依
我心不再流浪不再Z徨只願你永遠在我身旁
只願你永遠在我身旁
我的愛我知前面的路必有歡笑眼淚和勞苦
但我相信我的手必不離開你左右直到我倆沒齒又白首
我的愛仍然依舊
那遏制不住的滾滾情潮像漲潮般的狂亂怒吼,他們不管會不會被情潮打得遍體鱗傷,他們熾熱難捨的吻,讓他們忘記今天、明天、黑夜、白晝……
回到台灣,詩南的心情真是輕鬆,畢竟金屋、銀屋還是不如自己的狗屋。
為了不影響家人正常的作息,詩南在公司附近買了一間公寓。
對理財有獨到眼光的詩南,在當地作秀後,通常都會將錢拿去買地或者房子,因而保守估計在這三年來,他的房產坐落在美國、台北、新加坡各地,加起來至少有十幾棟,這對出道三年的他來說是十分驚人的。
雜誌曾經報導過,詩南的投資眼光有如老鷹般的銳利,往往時機看得很準,在所有理財裡,他獨愛房地產。而對於前陣子東南亞金融風暴,他也早在這之前就將叫些房地產脫手了,他這種獨到的眼光,也只有專業的投資顧問才辦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