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小時候,他曾在一個十分寬廣的花園裡玩耍,那兒有兩、三位的僕人,父親十分忙碌,在家的時間非常少。而後是什麼原因,讓母親毅然決然的帶著他離家,他完全不知道。
王律師帶來父親已寫好的遺矚,他是唯一的繼承人!
聽王律師說,父親為了要找到他們母子,請了不少的私家偵探,甚至動用關係,由戶政事務所中一一查詢,歷經五年的時間,才讓他們找到。然而這五年來,母親早已過世,而今,父親又傳來病危的消息,怎不令人錯愕!彷彿這一切只是個夢,一個虛幻不實的夢。
從王律師那兒得知,父親是多麼的想念他,父親是個高傲的男人,能讓他流露情感多麼的不容易。
在父親一生中有太多的女人,這是母親曾對他說的;而他真正愛的女人,卻只有母親一人,這是王律師告訴他的。
硯倫相信父親是深愛母親的,不然以父親那股傲氣、不向人低頭的個性,怎可能放下身段來找尋他和母親呢?
「你父親在得知你母親因病去世時,內心的痛楚久久無法平息,他堅決一定要將你找回,彌補他的過失。我相信對一個即將垂死的人而言,他想再見一見自己骨肉,這應是人之常情,你不會反對才是吧?」
他沉默的點了點頭,想不起父親的模樣。而父親的稱謂對他來說,不是那麼的重要,畢竟母親給了他全部的愛。
在他即將上飛機的同時,他曾對沈姨說,他愛上了一位女孩,但是又怕她無法體會,他需要兩年時間處理龐大的事業,而他肯定兩年的時間夠讓他瞭解父親全盤的事業。因而他無法兼顧到心芸,也希望沈姨幫忙保密,等他將事情告一段落,他會與她再續前緣。
他歎了一口氣,為了隱瞞心芸事實真相,竟有些歉疚與不捨。他闔上疲倦的眼,讓過往的記憶一幕幕的回錄在他的腦海裡,一遍又一遍的隨著睡意而消失……
心芸提著皮箱來到高雄六龜,她記得硯倫曾告訴她,孤兒院有太多太多的事,但卻只靠沈姨一人打點內外。而硯倫也曾說,有朝一日,他擁有一家公司或工廠後一定要讓孤兒院的財務無後顧之憂,也讓這群失去雙親的弟妹們,將來有份安定的工作。而她也曾對他說,她會為孤兒院盡點心力,而如今卻在這種思念的情形下來到這裡,她執意要找尋種種有關硯倫的蹤影。
雖然她曾經暗自在心中發過誓,往後一定要忘了范硯倫這個人,但是她反覆的看了看他臨走時所留下的簡短字條,心中不免興起了想要將這一切理出頭緒的念頭。她遂向公司提出辭呈,同時也跟孤兒院院長沈姨聯絡。
來到這裡,已經是與沈姨聯絡的第二天了,沈姨曾在電話裡歡迎她的加入,卻不勉強她一定要為院裡做些什麼!
在車站,她看見一位年紀大的十八、九歲模樣的男孩對她招手,她猜想,那一定是沈姨說的阿忠。
他皮膚黝黑、身手矯健,騎著野狼一二五的摩托車,看來十分的酷。坐上這部摩托車,心芸想到她和硯倫曾經也騎著機車奔馳在台北市的大街小巷。她苦笑著,她來這兒只是更加深對硯倫的思念罷了!
沒多久,阿忠一個轉彎,便在一處寫著「家樂居」的大扁額處停了下來,在門外便聽見幼童們嬉戲玩耍的聲音。
阿忠按了門鈴,裡頭一群小朋友便一窩蜂的擠到門邊,因為他們聽說今天有一位姊姊要來,所以大家好奇的想要看看這位姊姊的長像。
門開了,阿忠引領著心芸住院長室走去,也在這個時候,小朋友們全圍了過來。他們沒想到這位從台北來的姊姊這麼漂亮,每個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道:
「姊姊,你好漂亮哦!」
「你的頭髮好長那……」
心芸笑笑的摸摸他們的臉蛋,她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大的魅力,能吸引這群不分年齡的小朋友。她從背包中拿出糖果交給阿忠,請他幫忙分配。
小孩子們笑得更燦爛,在這充滿愛的地方。
原想她的憂鬱會因來到這兒,更加深莫名的愁緒,而令,看著一群天真無邪、無父無母的孩子,心芸的心不禁有些感動院裡為他們所做的一切,也感動沈姨終生未嫁的守候這群孩子,無怨無悔!
來到一間水泥建造且稍嫌簡陋的辦公室,阿忠要她先坐一會,於是到菜園裡去找院長了。
心芸將皮箱放在地上,站起身來往窗外望去,整個孤兒院在群山呵護下,有種與世隔絕的寧靜。
看著辦公室外寬廣的空地上,有著小孩最愛玩的蕩鞦韆、翹翹板、溜滑梯,還有曝曬在地上的高麗菜乾、白蘿蔔乾。
年紀稍長的女孩們,拿出被子、枕頭、被單在竹竿上掛起,看她們純熟的動作,心芸心想這個工作應該是她們常做的。而一些年長的男孩們,則是將破損的桌椅搬出來修理,聽著敲敲打打的聲音,恍若一曲有活力、有熱情的交響曲。陽光灑進整室的光彩,心芸感受著南台灣的溫情與欣喜。
這時有個聲音喚醒心芸許多遐想,「你是心芸?」
心芸驚愕的回過頭,這才發現眼前有位慈眉善目、溫和熱心的長者,她相信這位就是硯倫常提的沈姨。
「是,我是,那你一定就是沈姨了!」心芸微笑的看向眼前這位讓人第一眼就想與她親近的人。
「你真聰明!看到你來,我由衷歡迎。」沈姨伸出熱情的手。
「沈姨,我也很高興,因硯倫的關係才有機會到這裡。我希望能為院裡盡點心力,不知道你安排我做些什麼?」
「不急,不急!先熟悉環境吧!」沈姨擔心這位從台北來的小姑娘無法適應這裡的環境,因此也不急著要她做些什麼。
「沈姨,我希望你不要對我太過見外,我來這,是真心誠意的想為你分擔一些事情。」心芸停了一會,又道:「以前總是聽著硯倫說到他童年往事,以及你和硯倫母親當初如何艱辛的開墾這片荒地,只為了收容一些無父無母的孤兒。那時聽了覺得你們好偉大哦!反觀現今社會要有這種阿Q精神的人,實在太少太少了。所以曾經和硯倫提過,有朝一日想過來看看你,甚至為院裡做些事情。」
沈姨微笑的看著心芸道:「我沒有你想像中的偉大,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現在,我帶你去你的房間,如何?
「好啊!只是……」心芸似乎有話要說,又很難啟口,她怕自己提出這樣的要求,不知道會不會太唐突。
「怎麼啦?我看起來有那麼嚴肅嗎?」只見心芸搖搖頭,「不然為什麼你不敢繼續說了呢?」沈姨疑惑的看著她。
「我想……我是不是可以暫住硯倫的房間?」心芸心虛的問道。
「當然可以!不過,可別弄亂他的東西就好。」沈姨叮嚀的道。
「放心,我會將他的東西原封不動的擱著。」才怪!她要讓他回來時非得問她東西在哪不可。心芸心底竊竊偷笑,她才不會那麼輕易放過這個好機會。
「沈姨,硯倫的去向一直沒有告訴你嗎,」心芸想從沈姨這裡得到硯倫真正的訊息。
「沒有!」沈姨搖著頭。她不願多說什麼,要她隱瞞心芸一些事實,還真的於心不忍。看著心芸這麼一位善良多情又富有愛心的女孩,實在是頗為難得。
「哦!沈姨,如果有硯倫任何消息,麻煩你告訴我,好嗎?」
「好!我想他一定會回來的。硯倫這孩子,從小到大就很重承諾,所以你別替他擔心。」
心芸點點頭,她相信以沈姨對他的瞭解,硯倫應該不會那麼無情才對,他不可能拋棄所有對他關心的人,以及這從小生長的地方。
第九章
坐在「讀書齋」的書桌旁,看著幼童們努力寫功課的模樣,突然滿足心芸當老師的慾望。望著窗外霏霏細雨,她真的好喜歡這裡。
每當孩子們睡完午覺起來,心芸就帶著小學一、二年級的幼童來到這裡做課後輔導,並檢查功課是否有錯。碰到星期三、四,一些中年級、高年級的小朋友也必須加入這個固定的行列。如果課業上有任何問題,心芸就當場解說,有時還出習題或者小考給他們測驗。當然考一百分的孩子有獎賞,而考得不好的孩子,心芸事後都找他們個別談話,激發他們向上的衝勁。
當一切功課都做完後,心芸就讓他們自由活動,而她則做自己喜歡的事,就是將孩子們編號,每天不固定的請幾位小朋友當她的模特兒,讓她劃著不同類型的人物速描。她要將全部孩子的畫像編成一本冊子,等到哪天回台北時,再與出版社的好友聯絡,看看能否幫個忙,集結成冊,甚至來個義賣等活動,為院裡多籌一些資金,也好減輕沈姨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