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他制止袁睿,歎了口氣。「其實那些打打殺殺、爭權奪利,跟朝中又有何異?看來世上真沒什麼新鮮事了。」
袁睿不知如何回答,眼前的男於與他的出身地位相差何止千里,對袁睿而言,每天實實在在過日子,可能就是最重要的。而對這個天生擁有無上權貴,從小就要什麼有什麼的男子,也許真的沒有什麼能勾起他的興趣吧::他苦笑。
穆王爺突然將目光投注在一直沉默的雨脈身上,一挑眉眼,笑道:
「比起剛剛那些事,恐怕你的夫人更令人玩味吧?」
此言一出,怔住了兩人。
「夫人風範優雅從容,應是出自官宦之家,外表雖柔弱纖細,可舉手投足間英氣逼人,想必夫人深藏不露,功力應和袁總鏢頭不相上下吧。」穆王笑意加深。
穆王爺依舊手支頭顱,笑意盈盈,而他的話語卻令袁睿和雨脈震驚不已。
好可怕的觀察力,才第二眼就看出她身懷武功,而袁睿和武揚鏢局所有人卻被雨脈蒙蔽了這麼久——
夫妻倆對望一眼,這才深深佩服這矜貴王爺的能力、手段。
雨脈笑道:「王爺好眼力,雨脈是有練過幾年功夫,但比起夫君,還差得遠了。」
「那也未必。總鏢頭的武功是外露而夫人卻是內斂,看似弱質的女子,最是令敵人不易防備。依我看來,夫人要比總鏢頭更上一層。」
雨脈和袁睿對看一眼,同時想起她暗殺他的情景……
「王爺果然見識非凡。在下若能早日得到王爺的指點,也許就能少受點活罪。」袁睿苦笑道。
雨脈知他意有所指,暗瞪了他一眼。
穆王愈看這對夫婦愈覺有趣,尤其聽袁睿這麼說道,似乎其中還有些曲折,他可得問個清楚……
被穆王纏著說完他們的事,袁睿和雨脈好不容易回到客房。
「穆王爺還真不是簡單的人物。」
「是啊。」
二人進了內室,這才愣住。是了,今夜兩人必須同床共寢……
這一路上只要是住客棧他們必定分房而眠,就算是住在破屋那幾天,他們也是分得遠遠。但今晚……
「我睡地上——」袁睿尷尬地咳了聲。
「何必多此一舉?我們又不是沒同床睡過!」雨脈冷瞪他一眼。
這個笨蛋!明明背傷未癒,逞什麼強?雨脈在心裡嘀咕。當然她說不出那些話來,太曖昧了,她才不要讓他誤以為她在擔心他呢!
雨脈決定不管他,兀自更衣,大方地躺上那張大紅木床。
她躺了好久,身畔才傳來他上床的聲音,瞬間,他獨特的男人氣息湧向她。
她緊閉雙眼,卻怎麼也睡不著,過了好久,沒有任何動靜,雨脈睜開眼.該死,他居然用那種表情看著她!
「你不睡覺,幹嘛盯著我瞧?」她怒氣勃勃地凶他。
「我——」袁睿臉發熱、頭發昏、腦袋空白,支支吾吾的開口:「沒有,只是……你好美……」
天,他說了什麼?雨脈一愣。
「你!你——」她本來想臭罵他幾句,或嘲笑他一番,哪知話到口邊,驀地滿臉通紅,話也說不出來了。
「你到底要做什麼?」強撐支離破碎的尊嚴,她命令自己板起臉來。
「我沒有非分之想。」他下意識地反駁道。
胡說,他倆都清楚得很,只是誰也不點破。
「可不可以……讓我握你的手?」袁睿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突然就這麼
脫口說道。
雨脈瞪了他很久,他眼神中有種強烈的情緒,某種她極欲逃避卻又被深深蠱惑的渴望……
她哼了一聲別開頭去,像個女皇似地伸出手到他面前,袁睿立刻緊緊握住那只軟嫩的柔荑。
竟夜,二人僵直地躺在床上,那相握的手始終沒有放開過……
他們在第二天離開穆王府,踏上歸程。
一路上兩個人的交談不多,似乎各自陷入難解的思緒之中,彷彿有上百條絲線把彼此纏住,幾乎要窒息般難受。
「明日此時應該就會回到鏢局了。」在途中休息的時候,袁睿對雨脈這麼說。
「嗯。」她冷淡地回應,然後咬唇轉頭不語,兩人瞬間陷入難堪的沉默。
回到鏢局,也就代表他們的關係該畫下句點了,就如之前協議好的,他讓她回宋家,從此再無相關。
他是怎麼回事?他不是一直想擺脫這個乖戾潑辣、表裡不一的小野貓嗎?為什麼一想到分手在即,胸中卻突起一陣翻滾的情潮,夾雜著慌亂、失落,還有不知所以的悶疼。
他一直不敢承認,從第一眼見到她的那刻,他就被她所吸引,不管是優雅的她、冶漠的她、傲慢的她、潑辣的她、多變的她。
他眩惑於她百樣的面貌,不僅如此,不管她戴上哪一個面具,他對她強烈而原始的感情卻是不變的。
他不是應該愛著當年那個救了他的「仙女」嗎?然而,在寧兒身上,他卻尋不著一年前那個曾令他全身著火的誘人身影。
他不愛寧兒,他愛的是他的妻子——宋雨脈。這個念頭才閃過腦際,立刻讓他震驚莫名。
然而,他愈想,愈是肯定了這個想法,原本糾結的思緒似乎散了開來,清楚地展現在他眼前,他不要放她走,他要她留在他身邊。
「雨脈——」在他會意過來之前,他已衝動地開了口。
她挑眉看他,依然是倔強的姿態。
「別走好不好?」他深情說道。
她全身神經緊繃。
「我是說——」袁睿粗聲道,「就算回到鏢局,咱們也別提什麼休妻的事,你別走了,留在袁家。」
宋雨脈一張小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整顆心惶惶然的,平時的冷靜理智早已離她而去。
「你……」她居然也會結巴,「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袁睿專注地看著她,「留下來,做我真正的妻子。」
他居然說做他真正的妻子,宋雨脈只覺腦門轟地一響,不知身在何方。
「雨脈?」他喚吔。
「什麼?」
「你怎麼說?」
他熾烈的視線讓她回過神,她瞅他一眼,含嗔帶怒中又有著難掩的嬌羞。
「什麼怎麼說,話還不都讓你一個人說完了?」
這是繞口令嗎?袁睿發覺自己更迷糊了。
「什麼意思?你到底留是不留?」
雨脈哼了二聲,掉頭就走,根本不管他,留下袁睿滿臉疑惑,腦中還不斷浮現她臨走前那抹誘人的女兒嬌態。
一顆心更亂了……
「總鏢頭和夫人回來了!」
乍聽到這個治息,寧兒整顆心都飛了起來。這一個月來,她日夜期盼的就是這一天,她想了很多也終於下定決心。
雖然她到現在還不清楚姑爺看上她哪一點,雖然對小姐有一分罪惡感,可話說回來,小姐對姑爺好像也沒那麼在乎嘛;更何況,這可是她一生難得的機會呢。
於是她決定從現在開始,她要拋開顧忌,大膽接受姑爺的求愛!
「姑爺!」寧兒興高采烈地奔了出去。
第八章
武揚鏢局就在眼前,雨脈內心的翻湧卻沒停止過,他說的話像顆巨石,投入她原本極力保持平靜的心湖,掀起狂潮巨浪。
留下來,做我真正的妻子——
該答應,還是該拒絕?其實她心裡早有答案,只是一直不敢承認。
初相見,她一反原本不接近男人的原則,費心的救治他:成親後眼見他對寧兒的關愛維護,不禁在她心頭引起了酸醋、痛恨……
如今回想起來,她當時為何執意要致他於死地,為何對所有人她都和善親切,唯有他讓她情緒失控、怒氣升騰。
她從沒有那麼恨過一個人,為什麼獨獨他挑起她心中潛藏的恨意?只因她一直暗暗想著他、念著他,但他竟把她給忘了……
他要她留下來,她終於聽到他親口說出她內心期盼已久的話。
要拒絕嗎?還是要繼續欺騙自己下去?
她其實是喜歡他的,雖然他魯莽得要命、線條粗得很,又笨得可以,但她不要他跟寧兒在一起,更不要跟他分開。
「喂!」雨脈喚住正要進家門的袁睿,生平第一次,她有拋開驕傲和尊嚴向他坦承一切的衝動。
「什麼?」
「我想過了,你那天說的——」
「哪天?我說了什麼?」她突然說了這麼沒頭沒尾的話,任誰也摸不著頭緒吧?
「笨蛋!」她真要被他氣死。「我的答案是好啦!這樣你懂了沒?」
「你說清楚一點。」他怎麼可能會懂嘛!
說清楚?開玩笑,難道要她承認自己愛他、想他、不能沒有他?
「你別得寸進尺了!」雨脈僵硬著雪白的麗容,咬牙道。
「我?」袁睿一頭霧水,正打算問清楚,一個高亢興奮的女性尖叫聲插入——寧兒粉黃色的小小身影像彩蝶般飛進袁睿懷中。
雨脈看著眼前的一幕,一顆心陡地沉到谷底,臉上更是佈滿寒霜……
「你這丫頭在做什麼?成何體統?」
谷函月一出門看見自己的兒子居然一回家就和那丫頭膩在一起,簡直氣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