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尼美德斯沮喪起來:「找到那個能……能……為我犧……犧牲的女人……就……就……」
阿三目光呆滯,極不耐煩。「我們明白的呀,找到一個能為你犧牲的女人,你的口吃就能醫好。」
阿二說:「Amulet正是這一種女人,她如今正為著她的愛情死去活來。」
加尼美德斯連忙點頭:「我……我見過……我聽聞過……我……我知!」
阿大說:「轉介給你之後,看看如何幫助她。我想,她會希望典當些什麼。」
阿二也說:「就目前為止,她的康復進展緩慢,需要更多的幫助。我們就來看看你能否幫助她。」
「我……我盡力。」加尼美德斯用力拍了拍胸膛。
阿三也俏皮地拍打了他一下,讚賞道:「果然有男子氣概!」
阿二抱住他來吻。「我一向都說,加尼美德斯最有男人味!」
加尼美德斯一下子感到飄飄然。
阿大舉起拳頭,表情激奮:「盡力!盡力!我們等待你的好消息!」
她站起來,與他面對著面。
微風輕拂她的長髮。她如一個夢那樣動人。
加尼美德斯不禁輕輕嗟歎。這樣的一個女孩子,為何要受愛情的苦?如珍寶般的美人,原應受盡別人的疼愛啊。
愈想,就愈心痛。
加尼美德斯按著自己的心房,露出淒楚的表情。
Amulet連忙上前扶著他,慌張地問:「老闆,你沒事吧!」
加尼美德斯輕輕推開她,向後踏了一步。他深呼吸,繼而慷慨激昂地說:「我是加尼美德斯,原本是特洛伊的王子,隨後與宇宙大王宙斯共事……」原本說得好端端的,但那可惡的口吃症忽然又發作。「現……現為……一○七號……當……當……當鋪老闆……」
Amulet望著他,這樣說:「這個我知道。」
加尼美德斯點了點頭,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這樣告訴她:「我來……是……是為你安排……排一次典當……讓你由失……失……失戀中解脫!」
Amulet聽罷,默然垂頭。半晌後才說:「我不知可以典當什麼,亦不知自己希望換回什麼。」
加尼美德斯提議:「你可以典……典當失戀的愁苦,換回另一段快樂的愛情!」
Amulet笑起來。「哪有這種便宜的事?我聽聞過當鋪的交易,但凡要達成夢想,都要付出非常高昂的代價。」
「不!」加尼美德斯再次拍拍自己的胸膛,向她保證:「有我加尼美德斯,你一定能輕易如願……願以償!」
她望著面前這個俊美但惹笑的男人,輕輕說了句:「是嗎?」
然後,她走到花園的一角坐下來。旁邊一株楓樹為她擋去猛烈的陽光。她靜靜地思考,一直想呀想,沒作聲,想了許久許久。
加尼美德斯站在Amulet面前凝視她,Amulet思考多久,他就凝視多久,愈看愈入神——她的五官、她的髮膚,如同神o般完美,他無法相信,命運會讓一名彷彿從水晶雕琢出來的女孩子落淚。她這樣矜貴,命運之神怎可能會捨得傷害她。
加尼美德斯站在太陽下,熱得冒出汗水。他發現地上的影子絲毫沒移動,向天上望去,那裡有白雲,有飛鳥,只是那光源總像怪怪的。他忍不住喃喃自語:「這是一個不動的空間。」
他說話,她就回應。她抬起頭說:「這片天是假的,我們站著的土地並沒有隨著地球一起自轉,因此,你也看不見影子移動。」
加尼美德斯露出如夢初醒的表情,說:「原來如此……」
第五部分我已經急不及待要重新做人
Amulet罕納起來。「一○七號當鋪沒有假的天空嗎?你們的空間不也是獨立存在的嗎?」
加尼美德斯連忙說:「我的當……當鋪設計更神……神奇……你一定要來跳跳舞!」說罷就擺出的士高熱舞的姿勢。
Amulet怔怔地望向他。他原以為她會笑,然而她卻沒有。
加尼美德斯立刻對她肅然起敬起來,覺得她特別有內涵。與其它女人相處時,她們每隔三分鐘就會瘋狂大笑。他身邊的女人全部失心瘋、癲狂,愈夜愈失儀。許久沒遇上個性認真嚴肅的女人了,真是……愈看愈喜歡。
Amulet對他說:「我想不到,什麼也想不到,我不知該做一次怎樣的交易。」
加尼美德斯以手指托著下巴,作思考狀,然後問:「你有什麼不想再擁有?」
Amulet回答:「我對他的回憶。」
加尼美德斯就這樣說:「就典當你對他的回憶,換回……換回……」
Amulet望了望他,然後用雙手環抱自己,平靜地說:「我以一滴眼淚——」
大家屏息靜氣地等待。
「換取跨過這十年。」
這就是Amulet要走的快捷方式。
阿三怪叫:「你不要女人的黃金十年了?二十三歲到三十三歲的輝煌歲月!」
Amulet說:「我不想花光陰與精力去忘記一段感情,我寧願跨過這十年,走到一個完全康復的段落。」
阿大揚了揚手。「太便宜了你!」
Amulet微笑。
阿大多說一句:「也實在太聰明伶俐。」
Amulet望向加尼美德斯:「你願意幫我嗎?」
加尼美德斯說:「那我沒收你的十年青春。」
Amulet聳聳肩,視作等閒。
不知道要再心碎多少遍,才可以忘掉那個人;不知道還要哭多久才能把心中的哀愁傾瀉流逝。明白嗎?最難過的,可能尚未發生。
「就現在吧!」Amulet說:「我已經急不及待要重新做人。」
三胞胎各帶著肉緊的表情,阿大咬著唇,阿二掩臉,阿三不停地揉搓胸膛,她們齊聲說:「我們支持你!你放心去吧!」
Amulet笑起來,感激她們一直以來對她的愛護。
加尼美德斯說:「那麼請你哭出一滴眼淚。」
Amulet合上眼。有什麼可以叫她哭出來?思緒飛往最傷心之處,那裡有Eros伯爵凝視Lady
Helen熟睡的身影……那裡是Eros伯爵的寢室,在那張大床上,她每一夜也在擁抱孤寂……那裡是鏡中病懨懨的姿容,她所愛的人沒半分的關心……那裡是……最淒涼最淒涼的每一刻,她瀕臨絕望的邊緣;然而,再傷心、眼眶再熱,卻沒有淚。
是不是因為哭得太多遍,再傷心的都哭過了?有哪一段不是無時無刻重溫又重溫?就算再賺人熱淚,也不想再為它們而哭。
思緒,就飄至別的畫面上。她看見,Eros伯爵對她一見鍾情……她看見,自己在閱讀他的情信……有這麼一幕,他和她依偎在夜間的熏衣草田上……然後在某一天他溫柔地稱呼她為愛人……在那奇妙的一夜,漫天煙花盛放,為的只是在那一刻,這個男人深愛著她。
不由自主地,整張臉都溫熱起來。在被愛之中,眼淚就汨汨而下。一想起這個人曾經愛過自己,最細緻的感動就打通全身的血脈,無法自持。
是的,她擁有過,她愛過,她學習過,她存活過。如果不是因為他,過往的日子可會一片空白?只因為有著他,她才有機會哭過,亦笑過。
多好,終於就這樣放下了。
再見Amulet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她性感優雅的背影。她側臥在貴妃椅上,上身的那件露背黑色毛衣,顯露了無懈可擊的背部線條。那在脊骨上的一道完美的坑紋,構成了一個旖旎的弧度。
下身穿的是牛仔褲,明顯地,她正悠閒地窩在家中。貴妃椅面對著落地大玻璃窗,窗外是倫敦的夜色。她呷了一口手上的紅酒。
她察覺到身後有一個男人步近,但她沒轉臉亦沒作聲。男人的背影很軒昂,穿著名貴的西裝。他也為眼前的女性美態而動容,美人的每一部分,都那麼迷人。謙卑地,他就蹲到那完美的背影之下,親吻了它。
這一吻,就吻醒了愛情。
她享受地蠕動了上半身,之後就發出嬌笑聲。男人在她耳畔不知說了些什麼,她聽罷就大反應地轉身,興奮又激動地擁抱這個男人。
而我們終於看見Amulet的臉。她是那麼明艷,依然是那個絕色的女人;有所不同的是,此刻的她整張臉都散發著光彩。
如果你向她說起十多年前那段戀愛,她會淺淺一笑,然後愉快又甜美地告訴你,的確有那麼一件事發生過,曾經很愛很愛一個人,也曾經為一個人非常非常的傷心。只是,當時日一過,就不再算些什麼。
隨時光流逝後再回望過去,都只會像夢過後一樣。怎麼,自己曾經真的是那模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