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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簡鈺

   

  可惜終不如願。韓銳盟太堅持,她又沒有跟他抗衡的力量。才抗議不了三兩下,就換她就被他打包帶走了——從頭到尾,她連一根手指頭卻沒有動過。

   

  「喂。」一路經過的仍是荒地,裙兒忍不住抗議道。「老兄,這風景我看膩了,可不可以換個方向走?」

   

  「不行。」他鐵律如山。

   

  「為什麼不行?」

   

  「我有事,必須往那邊去。」

   

  「你有什麼事?」

   

  「抓賊。」

   

  這個好!裙兒的雙眸陡然一亮,「你是說,官兵捉強盜?」

   

  「嗯。」這隻小蝌蚪幹麼興奮成那樣?是想抓人、還是被人抓?

   

  「你要抓誰呀?看你一個人出馬,好像不是很神氣。」她忙不迭地評論。因為韓銳盟常欺負她,所以她看他的標準就嚴苛得多。

   

  不過事實上,他也不必派一大堆人來擺排場啦,光是他傲然矗立的模樣就已經夠威風了,裙兒偷偷地想,但不打算告訴他。

   

  「抓賊用不著神氣。」事關重大,況且是奉皇帝大舅之令,自然是輕衣簡從的好。「另一方面,我要訪俠隱派。」

   

  俠隱派?

   

  這名兒她似乎在哪聽過,好像之前有誰曾經自鳴得意地說過這名兒。

   

  「來來來,告訴我,這俠隱派幹了什麼滔天惡事?」裙兒興沖沖地巴著他,一掃之前的不甘不願。說完,心裡卻打了個突。

   

  不知道為什麼,她似乎有種不該詆毀俠隱派的感覺。這是怎麼回事?

   

  「俠隱派幹過的,沒一件算得上為禍天下的惡事。」韓銳盟扭回她先入為主的觀念。不說旁的,他本人便頗欣賞俠隱派的作風。「這是一個神秘組織,由一批武功高強的人所組成,他們劫盜所取都是不義之財,所行皆為劫富濟貧之舉。」

   

  那平時總有幾分譏誚的口氣,此時卻帶著虔誠,脾睨人的眼神也變得謙虛受教,令裙兒感到相當與有榮焉。

   

  「與有榮焉」?怎麼會?她在想什麼?

   

  「這些年來,官府不斷追蹤,俠隱派行跡始終成謎,有人說大本營在常山、有的說在聖華山、硯磨山,捕快循著線索查案,不到一年就把風景名勝攬盡了。」這也算是俠隱派另類的功德一件,讓那些筋疲力盡的衙門官爺呼吸點新鮮空氣。

   

  至於他,因為對俠隱派懷著濃厚興趣已久,搜羅許多此派出沒的秘聞,早已歸納出一個脈絡;他相信自已的判斷,百分之百——

   

  俠隱派定然是隱居在暮河省境、茫渺山區!

   

  然而這個發現,他始終未出自於口,此刻也不打算告訴裙兒。

   

  「對了,俠隱派做過哪些轟轟烈烈的大事?說來聽聽!」裙兒興致勃勃。

   

  「就說一件來讓你聞香一下。」他姿態高高地睨著她。

   

  「神氣什麼?是別人家當英雄,又不是你!」她小聲咕噥。

   

  「在囉嗦什麼?」

   

  「沒沒沒,在說好想聽你說故事哦。」她涎著笑臉,討他歡心。韓銳盟總算滿意了。「三年前,俠隱派潛入官府,殺掉貪官宋大金,從宋宅裡取出半數之多的財貨,施分給乞丐鰥寡,幫窮學子換了最新刻本的四書五經……」

   

  「順便也替義學堂換掉爛兮兮的書案,對不對?」裙兒極其自然地接口,順得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你也聽過那些傳聞?」他眉一揚,低沉輕笑。「看來,你這隻小蝌蚪沒有我所想的無知。」

   

  是呀,她是依稀聽過這些事兒,而且好像是偷偷挨在門邊聽到的。

   

  只是……她記得她聽到的好像不是「傳聞」,而是「謀策」!

   

  寨主,貪官宋大金魚肉鄉民,不抄了他,小老百姓民不聊生!

   

  宋大金是該抄,但不許傷害其他無辜家眷一分一毫!

   

  明夜子時行動,取得的財富在一夜之間分發完畢,眾兄弟速往速回!

   

  對了,還要派個人買辦最新刻本的四書五經,梧桐義學的書冊都爛得不成樣丁……

   

  怎麼會這樣?活靈活現的!裙兒嚇了一跳,慌忙低下頭。

   

  這些話聲太清楚,就像曾經真實地在她耳邊溜轉過。是她太會想像,還是……真有其事?

   

  韓銳盟沒注意到她低垂著的神情。「可是最近幾回,皇上發給地方官的密函在傳送中途被盜,涉及軍機大事、民生大計,恐有洩漏國家機密之虞。」

   

  「是俠隱派做的?」裙兒不由自主的激動起來。「你不是說,他們是義賊嗎?」

   

  「有部分跡象顯示,是他們的人做的。」不可能再有其他訓練有素的組織,能夠疾如閃電地集體行動。「或許不是所有的人都牽涉其中,這有可能是窩裡反。」

   

  「窩裡反?」裙兒驚訝低呼,心裡掠過轉瞬即逝的直覺:糟了!大事不妙了!

   

  可是,到底是啥兒不妙呢?

   

  她又不識那哇啦哇啦的俠隱派,為什麼會有烏雲蓋頂的感覺?

   

  韓銳盟繼續說道:「一個門派人多了,心也就雜了,大把大把的金錢流過指尖,並非所有的人都能抗拒誘惑。」而俠隱派極有可能如此,他的眸仁冷了幾分。

   

  自從少年起,這俠義組織就令他為之神往;當他知道俠隱派可能涉及不義盜秘,怒氣便隱隱醞釀,馭馬上路,除了奉皇命之外,他更要弄清楚,到底是什麼讓行善的心變質?

   

  如果易得的財富腐蝕了善心,使靈魂沉淪,他非親手制裁這些人不可!

   

  「哦。」裙兒漫應了一句,因為心頭沉甸甸,也無神繼續抬槓。

   

  兩人各懷心思,沉默地踏上旅途。

   

  然而,這件事在裙兒腦中一直盤旋不去,最後她召來了巧妙徘徊在他們周圍,卻始終未被韓銳盟發覺的靈性雪鴿。

   

  她決定提筆問一個無所不知的男人——

   

  她家老爹。

  第四章

     望著眼前熟悉的景色,裙兒真是無奈復無奈。

   

  原本打算來個瀟灑江湖行,玉掌打遍天下無敵手、麗容風靡眾生不勝數,在江湖中留下絕美清麗的身影,供人魂牽夢縈。

   

  沒有想到,她才跨出自家門檻兒不過兩小步,馬上就又被人拖著往回走。

   

  悶哪,真的好悶啊!

   

  「裙兒,站住。」日正當中,見那隻小蝌蚪大滴汗、小滴汗落個不停,韓銳盟出聲制止。「包袱放下,在這裡稍事休息。」

   

  人高馬大的他站在她身後,健碩的身影像個守護神;他健臂一抬,為她揮開眼前的樹叢。

   

  流水淙淙,一彎清澈小溪便出現了。

   

  裙兒不感興趣地抬起眼,扁了扁嘴。「為什麼要在這裡休息?」

   

  「為什麼不在這裡休息?」眉一揚,斜飛入鬢。

   

  他已經徹底掌握用反問法終結抬槓的決竅,終於不再一直重複雞生蛋、蛋生雞的連環問答;要不然,裙兒的蠻纏真會讓佛祖跳下蓮花寶座來打人。

   

  她嘟嘟囔囔著,十分不情願,連帶使前進的腳步也沉了起來。

   

  就是這條溪,每次都是這條溪!

   

  它位在距離茫渺山四天腳程之處。不管是以前隨著老爹到附近城鎮逛玩,還是跟著幾個當家叔叔出來溜躂,都在這溪畔歇息。她真不敢相信,她美妙江湖行的創意居然比天天窩在伏虎寨、讓太陽曬到同一處小屁屁還無聊!

   

  「越過茫渺山之後,接著要往哪裡去?」裙兒認命地坐在溪邊踢水,從襟側掏出皺巴巴的手絹兒,掬水拂面。

   

  身為小跟班,她有權搞清楚未來路線,橫豎她是走了回頭路,最好走得愈遠愈好,多玩些地方;不然的話——乾脆賊讓他去追,她自個兒回寨裡去吃香喝辣。

   

  「目的地就是茫渺山。「笑睨著裙兒百無聊賴的模樣,韓銳盟說道。

   

  「你專程到茫渺山?」裙兒猛然抬頭,盯著他雍容的側臉。

   

  「你不是要去造訪俠隱派嗎?」

   

  他舉起酒袋,灌了一大口醇酒之後,才悠然地睇著她。

   

  「俠隱派就在茫渺山間。」奇也怪哉,這麼容易聯想的事,怎麼她想不通?

   

  裙兒的表情先是奇怪地痙攣了一下,然後頑皮也柔軟的唇角微微地勾起,竟彎成大大的笑弧。

   

  她笑得很壞心、很得意!

   

  「你找俠隱派……」她像只偷叼了魚的壞貓貓。「找到茫渺山去?」

   

  「沒錯。」他自信判斷絕不會失誤,肯定得毫不猶豫。

   

  「嘿嘿。」別的地方她不敢說,提到茫渺山她倒是可以充一下大聲公。

   

  想她在那裡混久了,怎麼可能不知道那整座山區就一個伏虎寨而已?他們寨裡可是連一點「敦親睦鄰」的機會都沒有呢。

   

  所以說,哪來的俠隱派,他在作夢,肯定要撲個空!

   

  「你笑什麼?」他的黑眸危險地瞇起。

   

  當慣了神氣的虎豹,他不太習慣被一隻小蝌蚪無禮地嘲笑。

   

  「沒呀!」裙兒眨眨眼,故作無辜、只要想到始終得意的他就要吃癟,心情就會變得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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