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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簡鈺

   

  玩著發尾,信步來到天字一號房,她用力地叩了叩。「我來報到啦!」

   

  「進來。」門內低暗的嗓音傳著宣客令。

   

  好像很傲慢的樣子!裙兒吐了吐舌頭,拍門而入。

   

  馨香盡展,眼前的可人兒讓韓銳盟眼晴一亮。想不到這隻小蝌蚪褪除了泥塵,竟會綻現出美玉般的光華。頰側紅撲撲,黑眼珠靈溜溜,她像個娃娃,巧手匠心的天神獨特打造的俏娃娃。

   

  注意到一時脫了韁的心,他眉目輕斂,收住了情緒。

   

  「你叫什麼名字?」鬧了大半天,他連這小蝌蚪的名兒都還不知道。

   

  「裙兒。」看在他對她還可以的分上,她慷慨地閨名大放送。「羅裙兒。」

   

  挺隨便也挺怪的名字。「想吃東西嗎?」

   

  她低頭摸摸肚子,果然有點餓了。

   

  「吃什麼?」不放過任何椰榆她的機會,他道。「黃魚水餃?鮮鮑燴飯?」

   

  她拒絕被人有意或無意地調侃。「清粥小菜就好。」

   

  中午的飯菜好是好,但又是魚又是肉的,狂吃一頓,胃袋都要鬧意見了,不吃點清淡的粥食慰撫一下怎麼行?

   

  一陣張羅,小二很快地端上夜宵,氣氛一片寧靜。

   

  饒是裙兒神經線如此之大條的小蝌蚪,也可以感覺到一絲奇妙——

   

  他們今天才在街頭認識。

   

  認識的時候,氣氛可談不上融洽,還暗中較勁得你吐血、我槌心肝。

   

  她差點被韓銳盟氣個半死,看來他也不勝其擾。

   

  然後,星星出來了、月亮出來了,他們居然和和氣氣地同桌共食。

   

  命運的安排真是奇妙!

   

  「呃。」盤底朝天後,她滿意地咋咋舌。「吃得真飽。」

   

  「有力氣了?」韓銳盟慢務斯理地放下碗碟。「那好,開始吧!」

   

  「開始什麼?」裙兒心裡打了個突。

   

  夜兒都深了呢,這只會是一天的「結束」。他想「開始」什麼?

   

  不會是因為今天在醉迷樓裡丟下一袋錢,就要她今晚侍寢吧?

   

  她想過,要是遇到這種事,是要以死護衛清白的。可是現在肚子填飽飽、眼皮又重重的,她只覺得人生希望無窮,叫她怎麼捨得咬舌自盡?

   

  書上頭有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生命與貞操,真叫人為難啊。

   

  她那些因為所以、然後如此的沙盤推演,在小小的臉蛋上表露無遺。

   

  「放心,我對一把骨頭沒興趣。」他懶洋洋,一副輕蔑她天生麗質的模樣。

   

  圓圓的黑眸瞇起,是發脾氣前的徵兆。「一把骨頭?」

   

  「我曾經以為你胸懷波瀾,還有過一絲絲興趣。」他遺憾地搖搖頭。「誰知道三錠金元寶掉了之後,你的『波瀾』就變成『漣漪』了,原來那都是『撐』來的。」

   

  他搖頭歎氣的模樣,像有無限同情與唏噓。

   

  「反正我也不屑讓你感興趣!」她氣炸了,他好無禮!

   

  「是嗎?閒話到此結束。」韓銳盟慵懶的神情一收,銳芒盡現。「開始檢討。」

   

  咦?他這肅穆的模樣,好像老夫子,讓她想上前去,幫他推出豬鼻子。

   

  「要檢討什麼?」無意中的撒嬌,使她的話變得軟呼呼。「敢情你還遵守『吾日三省吾身』的老規矩?」

   

  雖然韓銳盟優閒適意,一旦他認真起來,悍然的神色卻是凜不可犯。

   

  「過來說清楚,對於今天所發生的事,你有什麼感想?」森森寒眸盯著她,早就打定主意,小蝌蚪不教學不了乖。

   

  「感想?」裙兒歪著頭,很困惑。

   

  冷厲地睇著她,韓銳盟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為她耗去一天的時間。

   

  要事在身、分秒必爭,原本他只打算在醉迷樓裡略作歇息,便要繼續上路,卻沒想到會在門口遇上她。

   

  這個小女人頑固的性子,令他印象太深刻。也不曉得她是打哪口水井游出來的小蝌蚪,全然不合眼下受足禮數束縛的女子,反而離譜得可以。

   

  他是曾經看走了眼,以為她打腫臉充胖子,所以在她進入醉迷樓之前,千方百計想要阻止,但是她愈來愈激不得的個性,讓他幾乎不必思考,就下了決定給她一個教訓。

   

  她的遭遇奇情頗多,從來也沒聽說誰摔了跤、沾馬糞還丟銀兩的,她算大江南北頭一號的奇人異士,於是他理所當然地以為,這是天神也想點化她的旨意。

   

  他決定袖手旁觀,非要嚇得她好好學乖不可,知道她被帶上尋春院拍賣,延著到了最後一刻才去救她。

   

  不明白為什麼,他從來不曾如此關心過一個小女人,但他們之間就像在冥冥中有著牽繫,忍不住就是想管她一管。

   

  「我應該要有什麼感想?」裙兒轉不了彎的腦子,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這是我正式來到江湖的第一天。」之前幾乎都走在荒地,那不能算數。「要說感想嘛,那就是……江湖很熱鬧?」

   

  「熱鬧?」吸氣岔道,韓銳盟差點因為不信人腦如此駑鈍而暴咳。

   

  「那……江湖很好玩?」她繼續玩猜猜樂,樂天的性子早就把白天的事情收為記憶的一頁,等著很老很老的時候再來翻閱。

   

  「好玩?」幸而他內功精純,不然一定吐血吐到死。「要不要再來一次?」

   

  她在考慮,她真的歪著頭在、考、慮!

   

  韓銳盟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氣定神閒困難無比。他向來波濤不動心,但一個無關無系的小女人,她的漿糊腦居然讓他覺得快要窒息!

   

  他把裙兒拎起來,眼神很嚴酷。「你不覺得,一個姑娘家帶著大把錢財在外頭行走,又一副闊氣鄉巴佬的樣子,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覺得覺得。」在他的瞪視之下,裙兒什麼罪都招認了。

   

  「那你還不知收斂?」虎眼一瞪,氣溫驟降。

   

  「剛闖江湖的人,難免會比較呆。」惡人無膽的她,謙遜無比地為自己開罪。

   

  哎呀,別生氣嘛!他的臉色好可怕哦。如果他是在發怒,那怒氣未免也太冷了,別人家生氣不是都發怒「火」嗎?為何他獨獨是噴碎冰來凍她?

   

  「此外,你的性子蹦蹦跳,禁不起三言兩語,行走江湖,吃的虧絕對比你的漿糊腦想得到的還多。」

   

  裙兒自認不能明白韓銳盟複雜難言的大腦思緒,所以格外仔細地擷取他語中的訊息。

   

  然後,她發現她所聽到的是——「今天從頭到尾,都是你故意激我的?」他惡劣的程度簡直難以形容,裙兒氣憤地瞪住他。

   

  沒錯,就是他,那麼丟臉都是他害的!她總算印證清楚。

   

  「你為什麼那麼容易被人激?」這就是他要裙兒明白的重點。

   

  「那你幹麼要激我?」她覺得他實在莫名其妙,沒事亂找碴。

   

  「你個性使然,倒來怪我?」他難得施一回解救蒼生的菩薩心腸,她還敢嫌?

   

  「你明知道我個性這樣,幹麼故意跟我過不去?」看吧,事情都是他惹來的。

   

  韓銳盟陡然甩開扇子,用力煽去滿頭滋滋作響的熱氣。

   

  再這麼扯下去,真的會像雞生蛋、蛋生雞一樣,沒完又沒了。

   

  「難道你沒有從中學到什麼嗎?」他忍著氣。

   

  如果這顆頑石不堪點化,他會即刻啟程,去追回被她耽誤下的行程。

   

  裙兒泛巴著雙眼,原來他想表達的是「小故事,大啟示」呀,唉,她總算懂了。

   

  她努力地想了想。「我學到……原來尋春院裡的樓梯,是那麼中看不中用!」錢袋一扔就塌陷了,好遜!

   

  象牙扇搖得更用力了。

   

  算了,就當他沒問,任她自生自滅好了。韓銳盟霍然起身。

   

  「還有還有,我也知道你很帥唷。」裙兒笑若春花。「在尋春院時,你從外頭飛了進來,再帶我飛了出去,比天女還俐落,真像個英雄。」

   

  韓銳盟的唇角隱約一揚,冷沉的眼眸暖了幾分。這麼普普通通的讚美,居然奇異地讓他渾身歡暢,情緒頓時好了一大半。

   

  「而且,你還花了一千兩,把我從尋春院裡帶走呢,呵呵!」真正讓她熱淚盈眶的是這個,他為她砸了大錢呢!她登時有種身為搶手貨的自豪。

   

  若有似無的微笑,很快就變成嘴角的抽搐。「如果我告訴你,錢袋裡裝的是鵝卵石,你有什麼感想?」

   

  鵝卵石?「你開玩笑的吧?」她的神色很驚恐,不是怕被討債追殺,而是訝異自己的身價。「其實那裡面裝的是金銀珠寶、珍珠瑪瑙,對吧?」

   

  「不對。」他那一臉討人厭的同情再度跑了出來。

   

  「真的是石頭?」她開始絕望。「你真的『只』用石頭買下我?」

   

  「百分之百。」他強烈肯定。

   

  「噢!我真不敢相信,我只值一袋石頭。」裙兒握緊雙拳,在房裡氣得團團轉。「居然就一袋石頭!」

   

  她好歹是個黃花閨女,有朝一日嫁了人,是要坐八人大轎一路風光招搖去的,聘禮用的黃金珠寶、翡翠瑪瑙都不知要充填幾隻箱櫃、累死幾個腳夫。她想像中自己的身價如此之高,怎能忍受有人只用區區的一袋石頭就將她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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