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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陳希槐

  「喔!你是不是想問大雄有沒有來!」祖兒知道他的綽號後,乘機幽他一默,立刻引來一堆笑聲。

  「不是啦!圓仔花叫我問老師,說老師這麼漂亮,有沒有男朋友?」他呵呵笑道,手裡還拿著一包蠶豆酥。

  「這……」小孩子的一句無心玩笑話,竟勾起了祖兒不愉快的回憶。

  「技安!平老師可不能讓你隨便開這種玩笑的哦!你想讓我罰你洗明天中午的餐盤嗎?」小涯及時出了聲解祖兒的圍,這群半大不小的小鬼實在令人很難猜測他們腦袋瓜到底裝些什麼稀奇古怪的問題。

  祖兒怕冷了場,繃緊的臉在火光的映射下,紅咚咚地笑說:「范曉萱都不急,我急什麼?」

  如銀鈴般的童稚笑聲宛如天籟般美妙,她慶幸自己中途的介入,沒有引起這群小鬼們的排擠,反倒能很活絡地與他們打成一片。

  「怎麼忘了介紹我出場呢?」渾厚富磁性的嗓音從「技安」的後頭傳來。

  「左老師!」一群羞澀帶著靦‾的小女孩輕輕出聲。

  這名抱著一捆柴火,有著西部牛仔偉碩比例的男子,穿著一件牛仔吊帶褲,上半身並沒有襯衫的搭配,使得他看來結實有力,臉部的線條很有俊美男子的弧度,稍微凌亂的頭髮,看來頗具男人味。

  「左慕塘,現在不是你在巡哨查營的時間,怎能擅離職守?不怕小木屋內跑進什麼小動物,會嚇壞小朋友嗎?」小涯半開玩笑地詢問眼前這名高大男子。

  他大剌剌地抱著木柴擱在火堆邊,一雙湛藍如鑽的眸子在站起身時正好迎上祖兒。「你好,我叫左慕塘,這座森林的解說指導員,怎麼稱呼?」

  「平祖兒。」祖兒很欣賞這種俐落男子,自然又不拖泥帶水。

  他微笑地站了起來,繞著營火走一圈,朗亮的聲音大喊著:「各位小寶貝們,平老師漂不漂亮?」

  「漂亮!」所有小朋友如同腹語娃娃般對左慕塘的指示高聲相應。

  小涯立刻衝進營火圈內,咬著左慕塘耳朵道:「這些小鬼年紀還小,你少灌輸他們不良的思想。」

  他將小涯的帽子一壓。「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種八股思想,人類也是大自然中的一環,你可以說花很漂亮,就不能說人漂亮嗎?」

  「歪人說歪理。」她啐了他一聲,立刻轉移話題,對在場小朋友說:「彭老師來教大家跳『小毛驢』好不好?」

  「彭老師!那種舞好幼稚,我們要左老師教我們跳瑪格蓮娜!」一向在團體中居領導地位的小海說道。

  「什……什麼瑪格蓮娜?」她為這群主人翁資訊的發達而咋舌。

  「不錯嘛!這我也會跳。」祖兒也興這玩意兒,自然不想錯失表現的機會。

  左慕塘終於遇到一位和自己磁場相若的女子,面對她潛在的隨和個性,他內心直稱讚。

  「祖兒,可別這麼快就被收服了,他可滑頭得很,你不要同流合污。」小涯以老校長的口吻通牒她,怕她又一頭栽進另一窟爛泥巴裡。

  「跳個舞嘛!這才像營火晚會。」祖兒興致高昂,實在不明瞭小涯的說詞有何正面的意義。

  隨著錄音機快節奏的舞曲揚起,眾人像慶祝豐年祭的山地人圍著營火盡情狂舞,嗶啵的火花爆擦聲帶起整個湖邊的盎然,那一群群在文明生活中浸淫得有點手腳僵硬的城市兒童,也在左慕塘和平祖兒靈動逗趣的帶動下,變成林間亂竄的松鼠般,矯健地舞出他們的肢體美來。

  整個營火晚會在左慕塘充滿西部原野牧場的口琴聲中譜下終曲,一盞盞油燈在小涯與祖兒一一巡視孩子們上床後,才逐漸在森林中隱翳下來。

  趁著還有皎潔月光的燦明,祖兒握著一支快吃光電池壽命的小手電筒,和兩件浸透汗水的內衣,悄悄地來到湖邊,用脖子夾著光源,趕快趁著大伙熟睡之際,將這種不便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現的衣飾洗滌一下,誰知道要是給這群小鬼看見了,又要考她什麼「腦筋急轉彎」,她才吃不消呢!

  接近午夜的湖畔,有著一層蕭瑟的淒美,松林沙沙地在夜風穿梭下而奏起屬於森林的樂章,染上靛藍星布的天際,偶有流星天外飛來一筆的生花之巧,張羅著這塊營區的色彩感,湖面如被熨燙過般滑柔,就算有惡作劇的水蜘蛛恣意破壞,但經過水精靈的自行修補,始終未撩起湖面的浮躁。

  祖兒欷吁地在空氣中低喃,她想她是來對了,大自然可不像男人一樣痛蝕她的心,擊潰她的愛,更不會以殘毒的字眼將她堵死在牆角,她早該擺脫與敵人共枕的噩夢,不再把心隨意讓男人糟蹋棄屣。

  「平老師!」肩膀被猛地一拍,祖兒魂魄散了一地,手中那件蕾絲的小可愛撲通一聲掉進湖水中。

  她倚在滑濕的苔石上,怔怔望著眼前這位黑夜訪客。

  「是我,左慕塘,你臉色看起來怎麼那麼蒼白?」一座日光照明燈舉至額邊才讓祖兒一窺來人面貌。

  「這種幽默不好笑!」她氣得將滑進水裡的右腳抬起,臉上突增夜叉的猙獰。「太過分了,你不知道這樣做會嚇死人的嗎?」

  「我以為你和我心靈上有默契!」左慕塘大而化之的一語帶過,沒將祖兒的大驚小怪擱在心底。

  「鬼才跟你有心靈默契!」這種男人最要不得,做錯了事還厚顏無恥地找藉口搪塞,她一面撿起衣物一面道:「小涯說得沒錯,你是夠滑頭了!」她站了起來,發覺臉盆裡的東西怎麼少了,四處張望之下,才發覺被他一嚇而脫手的小內衣已越漂越遠。

  「怎麼了?貼身寶貝不見了?」慕塘暗笑她的難以啟齒,但另一方面也已脫去鞋襪,上衣T恤一剝,逕往冰冷的湖水跳去。

  「喂!你不怕冷死啊!」儘管祖兒在岸邊跺腳叫喊著,慕塘仍像條矯健的旗魚,破水而前進。

  幽幽深深的邃綠湖水,在左慕塘壯碩的同體劃舞下,出現的波紋竟也柔順得如女妖之發,水紋的迤邐之姿將左慕塘的泳影拱出一幅油畫般的美景,如同森林中吹笛的美少年獨自在月光下撥水戲魚。

  待最後一波水花在岸邊逐漸靜寂宓穆之後,慕塘的手中已多了件白色的布料。

  「別急,該是你的准跑不掉!」他捏著衣帶處,怕不小心褻瀆了女性的私密。

  祖兒沒好氣地將之抓回懷中,她偷瞄地看向左慕塘,水滴凝成晶露般攀附在他咖啡色的膚質上,健康壯美的古埃及勇士身材,足以扼殺異性的靈魂之窗,她幸好及時驚覺自己失了態,忙把理智灌入腦波。

  「我們算扯平了。」慕塘抖了抖身子,重新將T恤套上,涼涼的夜風將他的頭髮吹出波浪般的層次,瀟灑又墨亮。

  「這麼晚了,你不睡覺還出來嚇人?」祖兒開始質詢他的過失。

  「嚇人?我能嚇誰?」他義正辭嚴的說:「我是這露營區的巡守員,全營的安全防護就靠我一個人,每晚就寢前我還得例行性的巡區一遍,你說,對這種盡忠職守的好青年,你忍心批評嗎?」

  第1章(2)

  這麼說來,是自己作賊喊抓賊嘍!

  「照你這麼說,是我違反營規了?」她一副任煎任煮的樣子。

  「念你是初犯,又是老師的身份,記警告一支以示懲戒。」他口氣如訓導主任,恩威並濟。

  說來說去,他反倒以客為主,一點良心譴責都沒了嗎?有時想想,男人到哪兒都一個樣,永遠認為自己是對的。

  「喂!打哪來的,怎會想到來這種沒有文明的偏遠山區?」慕塘為表友好,拿出紳士的風範打開話匣子。

  「小涯事先都沒跟你提及我?」她驚愕地問。

  慕塘抓起腳邊一顆鵝卵石把玩道:「你就跟政府搞國民外交一樣,要到哪國訪問,事先一點風吹草動也沒有,而她的口風跟新聞局一樣緊,不到最後關頭絕不漏半點風聲。」

  祖兒嗤笑著說:「那是你自己品德操守惡劣到叫人不放心吧!」

  慕塘有點發噱。「要是我道德規範真不及格的話,現在我會坐離你那麼遠?」

  「說不定這是你的障眼法,想讓我對你失去戒心。」她回馬槍地反駁他一記。

  「你認為我對你有意思?」慕塘大無謂地坦言不忌,口直心快的個性教城市來的祖兒有些無法應對。

  她不準備對他這句無聊透頂的話下註解,挽起了臉盆直奔回小木屋。

  「怎麼?這話題很尖銳嗎?」他倒退地與疾步向前的她說著。

  她擠出面具般的笑容。「不尖銳,但是非常非常地沒營養。」

  「你若不多告訴我一些你的資料,從明天起,我們分配在同一活動組別,怎麼帶動小朋友進行各項露營活動?」慕塘嚴肅沉穩的說辭,像頒布憲法般叫人信服。

  「我跟你在同一組?」她停下來,如聞惡耗。

  「彭老師沒告訴你嗎?明天我們要先帶三個高年級的小朋友去探勘野外宿營的地點,來回需要六天,這是為了先訓練高年級的小朋友野外求生技巧,好來幫我們分擔照顧低年級的工作。」兩人都已停下腳步,不過祖兒卻疑竇重重,彷彿陷入了妖魔的葫蘆瓶內,不知天南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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