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老實招來,我母親說的是否屬實?」如鷹隼般的雙眸鎖住兩名家僕的身影,他們早被石夫人收買,當然一心擁向夫人。
「是……是的,少爺。」兩人異口同聲囁嚅回道,只怕再多問些詳細點,就要穿幫出糗了。
「看吧!這回不是我冤枉她了吧!兒子啊!好歹我也是你媽,從小一手拉拔你長大,你不能不吭句話呀!」她唱作俱佳地抽出一條絹帕,開始淚灑含悲起來。
崇綸一直認為是石夫人要攆走祖兒所用的苦肉計,但現在連阿忠、阿義都這樣說,晴婉又送慕塘上台北換新義肢不在現場,趙媽和福叔又上了年紀,真要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要是不給石夫人有個交代,這個家永遠都會沒完沒了。
對了!當面對質最好不過了,憑祖兒率真的個性,若真是她所為,絕不會推諉責任的。
「趙媽,請祖兒小姐到大廳來一下!」崇綸沒有只聽片面之辭,他希望祖兒能為這場誤會做個澄清。
趙媽看了石夫人一眼,為難地沒入長廊盡頭。
半晌,趙媽即引了祖兒出現在崇綸眼前。
「少爺,祖兒小姐來了!」趙媽的聲音有些抖顫,隨即便自動退回廚房。
「崇綸……」她出聲極細,當著石夫人的面她實在不知道要不要告知他真相。
「我問你!我母親頭上的傷是不是你造成的?」從來未出現過的嚴肅口吻,此時的崇綸像極鐵面無私的法官。
「我……」她看出他眼中有種在懇求她說「不」的火花,然而,叫她說謊以求認同,實在非她良心所能允諾,為了不讓石夫人以後藉題奚落,她準備認了。「沒錯,是我打傷的。」
「喲!這回嘴松得這麼快,我還以為你要嘴硬到幾時呢?別以為誠實就可以得到同情,兒啊!你看著辦吧!」石夫人鐵了心就是不善罷甘休,她非趁此機會趕走這眼中釘不可,留下這個知道太多秘密的女人,對她永遠是種心結。
「祖兒,真是你做的嗎?為什麼?」他求她趕快解釋,快說呀!
「為什麼不問問你那偉大的母親,她會說得比我詳細,不是嗎?石夫人!」瞞天過海的是她,始作俑者的是她,她不想被崇綸以為她要為自己脫罪而苦苦解釋。
石夫人牙齒一咬,目光整個鋒利了起來。「你仗著我兒子對你有好感就可以囂張成這樣嗎?做了錯事還不肯認錯,是非黑白顛倒不清,少用這招來離間我們母子倆,我兒子不會糊塗到被你的妖言妖語惑住的。」
「祖兒,再怎麼說她也是長輩,就算有什麼不對也犯不著動棍動棒的,我要你馬上跟我母親道歉。」崇綸不解,道個歉真有這麼困難嗎?
「我不要,我又沒做錯事。」她明白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又不是她惹的禍,為何要她道歉?
「崇綸,你就任由外人這樣欺負你母親,我怎麼這命苦啊!你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父親,我乾脆自行了斷跟你老爸去好了。」
看在祖兒眼裡,這石夫人真像只狡猾又冷血的老狐狸,崇綸他父親根本就還在人世,她竟然還演得出這種喪盡天良的戲。
「好!我說。」她忍不住了,再不拆穿石夫人的西洋鏡,崇綸不知將會被騙到何年何月。「你父親還活著!」
「你胡說些什麼?」崇綸不滿地看她信口雌黃。
「我沒有胡說,阿忠、阿義可以作證。」她一心指望這兩名家僕會良心發現。
整整一分鐘,阿忠看阿義、阿義看阿忠,誰也不敢先開口。
「說呀!全變成啞巴了?」祖兒開始急了。
阿忠被石夫人一瞪,昧著良知說:「平小姐大概病了,頭腦有些不清。」
「什麼?你睜眼說瞎話,你明明……」她衝上前想揪住阿忠的衣袖,卻一把被崇綸將她腕部扼住。「夠了,你鬧完了沒?」
「你當真不信我,好,我帶你去找。」她急了,唯有讓他親眼見到石嘯仁,才能還自己清白。
崇綸正想為她的胡鬧苛責時,石夫人卻一本正經地插了句話:「就順她意吧!別老說我做人不厚道,沒做長輩的寬宏大量。」
從石夫人若無其事的神采看來,祖兒忐忑的心亂蹦著,莫非她早算計好這點,事先作好了安排?
崇綸也想早點結束這兩個女人的戰爭,不希望事態越來越擴大。
「走吧!帶我去找我父親吧!」崇綸依著她,但願這場鬧劇快快結束。
祖兒就著前一晚的路線,來到雜草叢生的後院一處隱蔽角落,這個地方平常根本就沒有人會到來,崇綸一邊撥著橫生遍野的菅芒草,一邊對此處腐臭污澤皺眉,她到底在證明些什麼?
「就是那間小屋。」祖兒在離囚禁石嘯仁的木屋前十公尺停了下來,指著屋子向崇綸說道。
「你是說我親生父親就在裡面?」宛如神秘檔案的詭譎,從祖兒認真的雙眸判讀出,煞有介事。
「沒錯,就是被你母親鎖在裡面,他可以告訴你一些事情的真相,還有你母親想併吞石家牧場的事。」祖兒的口氣堅定且確切。
「那就打開看吧!我倒要看看你這女孩還能胡謅出什麼麼曲折離奇的故事來耍我兒子。」石夫人為免夜長夢多,立刻對阿義使了個眼色。「這地區本就屬於你管的,拿鑰匙去開看看吧!」
阿義接令,馬上執行行動。
三道鎖在不到一分鐘內全被打開,木門「咿呀」一聲,門軸處還因久未上油而「嘎吱」作響,崇綸一馬當先,掩鼻而進,滿是塵垢,厚灰充斥,一些七零八落的沒用傢俱四處堆疊,隱約中還可以見到鼠影橫行,除此之外,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不可能,昨晚我明明看見一個瞎了眼的老先生被綁在一張椅子上,就在這櫥櫃旁邊。」祖兒慌了,她連忙指向一隅,沒有半絲欺瞞地對崇綸解說。
「平小姐,我敬你是客,一再地容忍你的瘋言瘋語,之前你在石家牧場就掀得天翻地覆,現在到了我們石家又昧著良心說渾話,你傷了我不要緊,可是你不要這樣對待我兒子,行嗎?」石夫人乘機落井下石,讓崇綸在情緒最高漲時,毅然揮淚斬情絲。
「祖兒,我對你太失望了。」人證物證確鑿,崇綸又有什麼話好袒護她的呢?
「我沒有說謊,你會相信我的,我沒這必要害你,何況,我沒有騙你的必要。」她忙上前握住崇綸的手,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還不瞭解她的為人嗎?
「哼!我看八成你也是衝著石家的財產來的,要不然有個那麼癡心為你摔斷手臂的男人你不要,偏偏找上我們崇綸,從在石家牧場那天開始,我就知道你這女人沒安什麼好心眼。」火上一加油,所有邏輯又如此契合,崇綸的心智開始慢慢動搖。
「祖兒,我試著用我的真情跟你交往,只因你善良、單純又率真,為何你要對我施以這種安排?」他退了兩步,慢慢唾棄她的城府與手段。
「我沒有,是她故意栽贓陷害我的。」她早看不慣石夫人那狡獪的嘴臉,直想往她脖子掐,狠狠勒死她。
她衝到石夫人面前,喪失理智地捶向她。「你不是人,你連丈夫、兒子、女兒都要害,你不怕遭天譴!」
啪的一聲,阻止了祖兒瘋狂的舉動。
「你……你鬧夠了沒?」他實在不想這麼做,對她,呵護都來不及了,怎還捨得出手。
祖兒一手捂著臉,淚眼漣漣地瞪著他。「原以為你夠成熟,對事情的處理有一定的明確抉擇,想不到你的眼是瞎得可以的了。石崇綸,你的智商比幼稚園的小孩子還不如,算我看錯了你。」她不想在眾人面前流淚,唇肉一咬,轉身哭奔而去。
「祖兒——」
「別叫了,這種只會惹是生非的女孩子,你還留戀做什麼?等這兩天道路一通,馬上趕她回營區,別讓她再待下來了,十足的掃把星。」石夫人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她早知道祖兒的急躁性子一定會帶崇綸來找石嘯仁的,幸好她設想周密,早一步叫下人將他暫移他處了。
面對髒污破朽的小屋,崇綸的心更沈了,祖兒……
難道你想步曼弦的下場嗎?
***
祖兒一路是跺著重重的氣憤腳步離開的,她一進石家大門便衝向三個小孩的房間大喊:「夏蓮、哲浩、明南,走,我們回營區去。」
正在玩著崇綸電腦的三人一臉茫然失措地望向她。「平老師,回營區的那條道路不是還沒搶修好嗎?」哲浩如是問。
「不管了,就算要踩爛泥巴、吊繩索,也要拚命飛過去。」她不管路民國幾年可修好,再待下去嘔氣,有天她會吐血死在這裡。
才說完沒兩句,崇綸便跟著她的步伐跑了進來。
「我不准你走,回營區的那條路隨時有落石坍方下來的危險,你不要意氣用事。」崇綸擔憂得眉峰緊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