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暉,你看我帶誰來了。」
不用她喊,方才瞧見她跑出去的戴志暉已走到門邊。
「嫂子,你好。」他溫文的朝她打招呼。
乍聞「嫂子」兩字,夏敏微愣,隨之一臉的尷尬困窘。權遐邇果然將和她相遇的事全告訴他妹妹及妹婿,可那聲嫂子,她擔待不起呀!
「別亂喊,要是讓哥聽到,小心被剝皮。」權依蓮用手肘頂頂自家老公的手臂,她說夏敏是她無緣的嫂子,哥都要跟她翻臉了,她老公還敢直接喊嫂子。
「那要喊什麼?」他無辜的問,眼前這女子是曾跟遐邇有過婚約。
她將目光調向微窘的夏敏臉上,「你和我的年紀差不多,不如我們就別客套,直呼彼此的名字,你覺得如何?」反正她剛剛也喊過人家了。
夏敏只能點頭,眼前兩人雖沒對她當年逃跑的事大加撻伐,但她總免不去尷尬。
權依蓮可爽朗了。「我叫依蓮,我老公叫戴志暉。」轉頭笑望她老公,「煮杯你拿手的卡布奇諾招待客人吧!」
「不用了,你們忙,我不打擾你們做生意。」她連忙婉謝兩人的好出忌。
「不忙,才開始營業,你可是我們今天的頭位客人。」
戴志暉含笑進吧檯內煮咖啡,權依蓮則帶她坐在長型吧檯前。
「我哥沒為難你吧?」她劈頭便問,沒忘記自個兄長知道夏敏「身份」那日,不怎麼高興的神情。
那張不可思議地同時集聚英俊、倜儻、霸氣、優雅、蠻悍氣息的臉龐,驀然映入夏敏腦海,讓她心底沒來由的一陣縮跳。
「沒有。」低答著,她暗歎他懾人的氣魄,連不見面時也能震撼人心。
「我知道哥對你發了好大一頓脾氣,不過他不是故意的,你別介意。」
「我明白。」知道她就是當年的逃妻,權遐邇如烈焰般的氣火很理所當然,況且她根本沒資格介意。
「佑佑說他沒有爸爸,意思是?」煮著咖啡的戴志暉,忽地插問。
「哎,你怎麼問這個。」權依蓮埋怨的瞅向他。
「我是想,如果夏敏不可能再和佑佑的爸爸在一起,可以和你哥重續當年的夫妻緣。」他覺得兩人實在登對極了。
夏敏聽得大驚失色。
權依蓮已擊掌叫好,「對耶,我怎麼沒想到!!夏敏當年放哥鴿子,現在可以彌補回來呀,更何況佑佑誰不選,偏選了哥喊爹地,表示夏敏你和佑佑跟哥特別有緣……」
「不可能的。」夏敏急急打斷她說得起勁的話。
「為什麼不可能?」夫妻倆同聲問道。
因為……「因為他不是我喜歡的那一型。」
「我哥很帥耶!」多少女人垂涎她哥的青睞,她居然說不喜歡他?
對這有點孩子氣的說法,夏敏委實笑不出來,一逕努力想著說詞,「帥不代表好。」
「這倒是,我不帥,但打包票是個好人。」戴志暉愛寵的握住嬌妻的手,他可是很疼他親愛的老婆。
權依蓮不知該不該送這個神經大條的老公白眼。「我知道你是忠厚老實型的好人,可哥是個帥哥型好人啊。」
「也對,否則他也不會怕我們被你爸硬生生拆散,和他撕破臉,帶你來台灣定居,把你嫁給我。」他和依蓮能結成夫妻,還真多虧有遐邇。
「你哥……和你父親撕破臉?」夏敏著實驚訝自已聽見的消息。
回首以往,權依蓮仍心有慼慼的將當年兄長為了母親而答應父親這樁婚事,以及母親去世後,為了保護她腹中胎兒,決定不再任父親擺佈而與他鬧翻,帶她離開新加坡的事全說出來。
「你有一個好哥哥。」夏敏說得由衷。
「對呀,所以——」她的話被柔聲截斷。
「我只說他是個好哥哥,如此而已。對於當年我逃婚的事,你哥只怕見到我就有氣,我們不可能在一起。」
縱使因為合作的設計案,權遐邇逼不得已得跟她接觸,但她知道見到她時,他仍有著隱約的氣憤。別說要一個「棄夫」輕易原諒「逃妻」是多麼困難的事,最重要的是,她不可能談感情……
「我臨時想起還有事要辦,先告辭了。」婉轉的說完,她沒留下來喝咖啡,堅決的離去。不談斑駁的過往和不可能的未來,對大家都好吧。
「其實我滿喜歡這個無緣的嫂子。」望著走出店外的窈窕身影,權依蓮有感而發。
「嗯,連雯雯都特別喜歡她。」
「哥真那麼會記恨嗎?」
「你哥的心事,誰也猜不准。」
是啊,除了跟爸大吵那次,還有凱哥說他對著夏敏發睥氣那回,哥好像不怎麼顯露自己真正的情緒。
那麼,他跟她那無緣的嫂子,到底有沒有可能變成有緣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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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專用商店買了組他要的設計工具,權遐邇正開車要回工作室。
突地,他不經心的瞟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濃眉不覺跟著擰起。
這陣子是怎麼回事?三年前連面都不曾見過半次的人,最近老是遇見。
有人走路像她這樣老低著頭的嗎?她是嫌上回在公園跌撞得不夠嚴重,想找電線桿或路樹再撞一次是不?
「可惡。」不滿的低噥著,他將車往她駛去,用力按下喇叭。
「叭、叭——」
「哎呀!」夏敏驚叫的蹲下身子。她耳裡是接收到一長串飆入的突兀聲響,但真正嚇到她的是猛然駛近身邊的車子。
她雙手抱著頭,只覺心口衝撞得難受,直往額際蔓延。
「怎麼這麼不禁嚇。」教她誇張的反應怔住,權遐邇將車停在路邊,連忙下車走向她,在她跟前蹲下,輕搖雙眸緊閉的她的肩膀,「喂,你怎麼了?」
「頭……痛。」隱約聽見模糊的詢問聲,她下意識的回答。
「頭痛?」他愕然,幾時聽過被喇叭聲嚇到會頭痛的?「你的感覺神經是不是有問題?」
什麼?她聽不清楚。睜開眼,她緩緩抬起頭……
「別說你不認識我。」瞧見她呆住的神情,他英挺劍眉微攏,打死他都不相信喇叭聲會使人失憶。
「你怎麼在這兒?」沒管額際殘存的些許痛意,她萬分訝異會在街邊遇見他。
「路過。」簡單丟給她兩字,他直盯著她略顯蒼白的小臉,「你一聽見喇叭聲就會頭痛?」
「呃,不是……是你?」反應微慢的回話忽變成含糊的驚呼,她伸指指向就在她身旁的黑色轎車。這突然衝向她的車子是他的?
他點頭,「是我。」
「為什麼?」她今天好像沒惹到他,為何要嚇她?
「你想將樹幹撞斷?」
沒頭沒腦又語意不清的話,讓夏敏直眨著大眼愣望他,在眼角餘光瞄到他身後一棵路樹時,恍然頓悟他用另類方法,幫她化去撞到路樹的危機。
「我沒注意到那裡有樹。」她羞赧又靦腆的坦白道。
「廢話,不要命的低著頭走路,你注意得到才有鬼……喂」
他大剌刺的數落還在嘴邊,跟他同時站起來的身子陡地搖晃的倒向他,他驚得急忙扶攬住她。
「你究竟怎麼稿的?嚇到會頭痛,蹲站起來又像喝醉酒一樣站不穩。」這盈盈可握的纖細身子未免柔弱得太不像話。
「沒事,只是突然站起來,頭有點暈。」這幾天為了趕出他要的設計稿,她體力有些許透支,頭也有些昏沉,才會因不經意的一嚇就失態連連。
下一刻,她忸怩慌亂的推開他,只因他有著陽剛氣息的寬闊胸膛,奇怪的令她心跳變得急促,感覺極為不自在。
怎料她無心的推退舉動,讓權遐邇心生不快。「該死的你是將我當成避之唯恐不及的登徒子嗎?」
「我沒有啊。」她說得無辜,不解他眉間驟凝的不悅。
「不想跌倒就站定說話。」壓根對她邊說邊退的安全沒信心,他不滿意的要伸手拉她。
「你想做什麼?!」
一道喝喊傳來,他伸出的手被人一把揮開。
「馮醫師?」夏敏微訝的看著意外出現的馮安。
「你沒事吧?這個色痞有沒有對你怎樣?」他直走到她旁邊。他正要到醫院上班,不意在路上驚見夏敏被個男人動手動腳的纏上。
色痞?夏敏聽得頭皮發麻,撇過眼,她暗抽口氣,只見靜站原地的權遐邇,渾身罩著撼人的肅寒之氣睨視馮安。
她不由得輕扯馮安的衣袖,「快道歉,你誤會了,事情不是你說的那樣。」
「什麼誤會,我明明就見他……」直衝的語氣卡在唇邊,他不自主的打了個冷顫,看清眼前這個有著軒昂面貌的男人,那冷窒的利視簡直能透人心骨。
「你是醫生?」權遐邇冷冷地開口。
「是、是醫生。」馮安不覺結巴起來。
「叫什麼名字?」逼問依然凜冽。
「馮安。」他強迫自已挺直微顫的脊樑,回嗆道:「怎麼樣?」
「不怎麼樣,不過是個無名小卒。」
「你——」馮安氣得咬牙切齒,想不到他引以自豪、不知令多少人稱羨恭維的醫師身份,會被個陌生人如此輕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