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猛的上前,一手扣住她的下巴,一手鎖住她的腰。那雙陰冷的眸子鎖住凝音璀璨閃爍的眼睛,彷彿要看穿一切,可他只看到一片清澄,如水似月。
沈凝音沒有掙扎,也哀憐的望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是一種答案。她從他的眼睛裡看到與她幾乎相同的窒息。那——又是什麼?他也會痛苦嗎?
「為什麼,你要這麼說。」十夜問。他的心被她一句話輕易的牽動。
她用很美麗的笑容和比雨水更晶瑩的淚回答了他,笑著流淚。
十夜挑高半邊眉毛,沉吟間恢復那個讓意志主導思想的他。只是她身上散發著的淡淡的檸檬香,讓他的心稍微有些動搖。問: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以為你想自殺。」她側開臉,有點丟臉的回答。
「如果你也想引起我的好奇,那麼我可以告訴你。你成功了。」十夜的唇角勾起的弧度比以往大了些許。他從沒遇見一個女孩像她這樣,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什麼?」也許他只是還沒有時間這樣想。
「你也開始讓我好奇了。」他的回答讓她滿意嗎?
「祝你晚安,我先走了。」她要趕快逃開他的視線,被他注視的感覺讓她的心快停跳了,她上一秒的痛苦怎麼這一秒就化做甜蜜。他一定給她施了法術,不然她怎麼會這麼離譜呢。
十夜毫不猶豫的朝相反的方向邁步,他的唇角淡淡的勾起一抹朝陽般的微笑。雨,輕柔無比。他的心也彷彿經受著如洗禮般的潤澤。
花林深處,有一雙邪媚陰毒的妖瞳在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黑暗裡只看見那怪異的眸色——一隻黑,一隻黑紫,那眸中的光芒卻無比鋒利,似要斬斷人間一切情惑。與黑暗和為一體的軀體上,慵懶的趴著一隻貓。雨隨風勢,在這樣的夜裡,這一人一貓更顯得詭異多端,如似冥靈掙拖地獄之鏈,返回紅塵了結昔日的仇怨。
☆ ☆ ☆ ☆
還我的心……
你還我的心啊……
我要挖出你的心,那是屬於我的啊……
一片烏雲遮住銀亮的玄月,淒風哀哀如歌,瓣瓣落櫻隨之飄舞。一個冷冷的灰色身影,趁夜而來,一雙纖足立於沈凝音陽台的欄杆上,低眉淺唱,一片傷情的音調,似是在哀悼逝去的春華。
她身形如魅,腳不點地的飄到沈凝音的床前。隨即,一隻西馬拉雅貓跳到床上,慵懶的蜷縮著,甚至不掩飾它鋒利的爪子。這一人一貓從出現時便散發著強烈的殺機,然而好夢正酣的人兒,又怎會知道眼前的危險?
「幸福嗎?美麗的甜心。奪走的本該屬於我的寵愛,當然幸福。」甜美猶如甘泉細水的聲音,出自那包藏千般魅惑的紅唇,乍看似柔潤無害,卻……
「喵——」
她俯身在沈凝音的面前,藏在黑暗中的眼眸閃駭人的黑與紫的冷光,柔若春風的玉指纖纖劃過沈凝音的臉蛋。隱隱的一陣笑聲……
沈凝音總是睡的很淺,一陣呻吟,一陣淒冷恐怖的感覺侵襲心房。慢慢滑開眼簾,迎入眼眸的不是鏡子裡臥在床上的她。
而是——一個妖精般詭譎無比,展露著夢幻迷離的微笑的她。一面黑色的薄如蟬翼的長紗罩在她曲線畢露的身體上,而從嘴角緩緩流淌的血液卻半裝飾半遮掩了她身上最敏感的部位。神秘性感,從任何角度觀看都無不散發著最原始的誘惑。
一道月光閃電般斜劈在鏡子的玻璃上,照亮她一隻眩目的紫瞳。除了這眸子的顏色,她竟然與沈凝音長的一模一樣。
「喵——」那只西馬拉雅貓像豹子一樣竄到她的床上,銀光一晃。
沈凝音毛骨悚然間被震住了,接下來第而秒她就發瘋似的從床上跳了起來。尖銳的嗓音劃破夜晚死一般的寂靜。
「啊——」
那鏡中女子嬌媚的嗤笑一聲。窗口處,一件灰色的披風裹上她的嬌軀。她既不驚恐也不逃避,似是在欣賞沈凝音的錯愕。
一瞬裡的冷笑,代表她很滿意。雙手托在下巴處,輕輕的吹起一片白色粉末,室內瀰漫著一種帶著香味兒的霧氣。一切模糊迷離,恍若天堂雲端。那女子的身形掩藏的無一破綻。
再看沈凝音,宛如從未醒來過。
「我是被鏡子囚禁的靈魂,所以,我主宰瘋狂和幽暗。當你靠近我,我無法抗拒血腥而伸出我的手,我嗜愛如血。就讓夢魘,一寸一寸侵蝕你的心靈,讓我,像毒籐般纏繞你的生命。等到你最幸福的時刻,慢慢品嚐我曾有過的痛苦吧。」
香音裊裊,飄飄而去。移形換影間,只剩風動。
「凝音,凝音……你在裡面嗎?快開門。」夕舞在她的門外使勁的敲門,每敲一下,都彷彿證實了自己的想法,這個房間鬧鬼。
「讓我來。」十夜果斷的將妹妹拉到一旁。那張大理石般光滑堅硬的臉龐沒有一絲表情,彷彿一跟崩到極限的琴弦。
「哥。」夕舞反抓住他的手,驚恐的目光艱難從門扉移到十夜的臉上。
十夜後退兩步,猛提一口氣後奮力撞在實木的門上。
門晃了一下之後,「吱——」的一聲,幽幽的晃出一個人的開口,彷彿是一種黑暗的邀請。那室內的水晶在夜色中閃爍如鬼在放肆窺探的眼睛。
十夜也不禁抖了一下,卻毫不猶豫的往樓上邁步。
「凝音,凝音……你還好嗎?拜託你回答我。」夕舞寸步不離的跟在哥哥的身後,可心底還忍不住冒出一陣又一陣鬼吹風似的寒氣。
十夜驟然停住腳步,夕舞不察撞在他的身後。兩人癡呆呆的注視著躺在地上的沈凝音,都被她那因驚嚇過度而昏厥的模樣駭的倒吸一口冷氣。
月光刺破烏雲,光與影之間有股無形的妖惑之氣。
「她就像城堡裡的女屍,在月光中血流滿地。」夕舞詛咒一樣的語調像抽空了的靈魂。
十夜彎下身子,猶豫的用中指與食探試她的鼻息。他長長的抒了一口氣,竟然坐在地上。
「她沒死?上帝,我就說——」夕舞驟然停住。冷汗這一刻才從額頭滾了下來,冰涼的汗珠輕柔如蛇吻般在她的臉頰上劃出一道弧線。
「去,衛生間到一杯冷水。」十夜低頭吩咐。他將沈凝音的頭抱在腿上,用手輕拍她煞白的臉龐。
「好。我這就去。」夕舞艱難的嚥了嚥口水。
他的意識慢慢從幾千里外回歸他的腦海,杳然的目光投向窗外淒迷的夜空。沈凝音方纔那聲撕心的尖叫,被靜謐掩埋的無一破綻。
他實在不該拿她去冒險,現在讓她受傷,他的心也好痛。他發誓今後會好好的保護她,即使是為了他自己。
為了他自己?他怎麼會這麼想。
夕舞從衛生間出來。「哥,讓我來噴醒她。」含了一口水,噴到沈凝音的臉上。
「晤——啊……」
沈凝音難過的攢起眉頭,一陣呻吟。
「好了好了。她醒了。」夕舞癱坐在床上,身體後仰,用雙手撐住床墊。猛一甩頭,被鏡中的自己嚇了一跳。咕噥一聲:
「這面鏡子還真恐怖耶,如果我每天醒來一抬眼皮就看見自己不嚇一跳才怪。」
「你還好麼?」十夜放柔了聲音詢問被自己抱住的人。
「啊——妖怪!魔鬼。」沈凝音從地上一躍而起,她大的嚇人的力氣竟然八十夜推到一旁。隨手抓起一件硬物就砸向那面鏡子。
「嘩啦——」一聲,鏡子碎成一塊一塊的,每一個裂面都影出一個人型。
沈凝音體力不支的向後仰,順勢跌進十夜的懷裡,蜷縮成一團。
夕舞張大的嘴巴說不出一個字,半晌哀叫道:「老天。」
「沒事了,沒事了,不會有事了。」十夜將她嬌小的身軀摟進懷裡,輕柔的拍打著她的背脊。看來她受了不小的刺激。
「我頭好痛,好暈……」她呻吟聲悠長又衰弱。雙手擠壓著頭上兩邊的太陽穴,試圖用強硬的手段把在腦子裡作怪的東西擠出來,而身體卻還軟趴趴的靠在十夜身上。
「乖,睡一覺就會沒事的。」十夜將她整個人橫抱了起來,她輕柔的就像一跟羽毛漂浮在空氣中,他根本沒費什麼力氣。
沈凝音的意識還處在迷離的狀態,混沌中感覺到有人抱著她,像一個可以停泊的港灣那樣充滿了安全感。她的頭靠在那堅實的胸膛上,一切的恐懼也隨之遠去。滿足中不住呻吟:
「我好累。」
「那就睡吧。」將她放在床上,再細心的蓋上被單。十夜做了夢中都不能做的事情,而且還甘之如飴。
「不要走,陪我。我要你陪我,你不能走。」沈凝音喃喃的說,強行握住那雙寬厚溫柔的手掌,頑皮的枕在她臉頰的一側,貼合她的肌膚。似乎第一眼看見誰,誰就是她的保護者一樣。如果她神智清楚的話,打死她也不會對十夜說出這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