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偌大的室內,煙味瀰漫。
在混濁不清的氛圍之中,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終於開口了,「老頭,叫我來有什麼事嗎?」
像是心不甘情不願,被稱做老頭,年約五十出頭卻看來仍像四十幾歲的氣質男子,不得不自行對號人座。
「你就不能客氣一點嗎?」
不料,白衣男子卻嗤了聲,更加不客氣地道:「就因為是客氣才這樣叫你。」
氣質男子聞言搖了搖頭,決定盡快進人正題。「怎麼樣,你考慮好了沒?」
白衣男子這回換上了正經的目光,不再嘻皮笑臉地灼灼看著氣質男子。「你不怕我搞砸?」
「要是你會搞砸,我就不會找你了。」
「哼,我倒是不曉得,你對我有這麼大的信心。」
「那是當然的,因為你是我的兒子。」氣質男子充滿自信地說道。
白衣男子挑了挑濃眉,反諷道:「是呀,久久才想到要見一次面的兒子,有什麼好自信的。」
氣質男子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你就不能客氣……」
「你要強調幾次?!」
白衣男子不怒反笑地瞪著他,讓他抓了抓泛啟的鬢鬚。
因為這孩子的個性跟他像了九成九,愛捉弄人、笑裡藏刀、有時又很威嚴,頗具帝王架式。
不過缺點也跟他像了九成九。父子倆聚在一起,總是捉摸不到對方的心思,老像在玩諜對諜。
老的也許玩得很起勁,但是小的可就敬謝不敏了。
「好吧、好吧,這是錄影帶,你拿去吧!」免得等一下小的氣起來,一狀告到老婆大人哪兒,他可吃不消。
白衣男於瞄了眼錄影帶,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掀起唇來。「這是最後一吹,你可不能忘了。」
「我不會忘的,這幾卷錄影帶只要你能完完整整地看過一次,並且找出哪幾個角色是沈微露演的,就算你贏了。」
氣質男子想舉手發誓,問題是小的一次也沒信過,所以他又把手放下,不由得在心裡犯嘀咕。
兒於不想想看,他這老爸可是為他好耶!
為了他那貼心又溫柔的寶貝徒弟和這個叛逆的兒子,他可是煞費苦心,就盼他們能早點看對眼,讓他完成對老婆的承諾,盡快抱孫子。
「喏,那你先簽字吧。」白衣男子拿出他事先叫律師擬好的契約書來,氣質男子一看,眼都快看凸了。
「喂,我說久久見一次面的兒子,這……有必要嗎?」氣質男子覺得頗受侮辱,不由得抗議地說道。
「當然要,因為我對你沒什麼信心。」白衣男子老實地說。
氣質男子翻了個白眼,搖搖頭。「我拒簽。」
簽了不就等於承認他是個不守信用的人了?
白衣男子冷冷地笑著,嘴角的弧度讓人不寒而慄。「你不簽我就不做。」
「好嘛,我簽就是了……」氣質男子苦笑,只好拿出筆來簽字。
因為這一回他要是再失敗,老婆大人就要罰他不准進房間睡覺了,嗚……
見他簽字完畢,白衣男子滿意的檢查了一遍,才拿起錄影帶。
「這次就這麼簡單?」白衣男子再度確認道。
氣質男子笑了笑。「嗯,夠簡單吧。」
「我還是要先聲明,這是最後一次了,我可不想再陪你玩這麼幼稚的遊戲。」白衣男子毫不客氣地批評道。
因為他每一次都得替父親完成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他早就厭倦了。
氣質男子再度翻白眼。「我知道,兒子,你爸雖然年紀大了,可沒重聽。」
白衣男於再度瞥了他一眼,才轉身離開。
氣質男子躺回皮椅內,意外的,臉上競充滿了興奮以及開心的表情,馬上打電話給老婆大人。「老婆,我們快添媳婦了,再過不久就有孫子可抱……」
嘿嘿,小的以為簽字就逃得了他布下的天羅地問嗎?答案是……薑是老的辣,他們就等著看好戲羅!
第一章
攝影棚內,導演一喊「卡」,所有的工作人員和演員全都爆出一陣歡呼聲。
「太好了!拍完了!」
「終於殺青了!」
「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了!」
大家的臉上都掛著笑容,就連平常嚴肅的導演也堆起了笑臉,得意地和攝影師確定拍攝內容。
「大家辛苦了,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再打開電視看我們的殺青記者會。」幾分鐘後,導演排開眾人來到片場中央開心地宣佈道,大家更是爆出一陣掌聲。
接著,導演神情愉悅地走向前,和幾位主要演員交談。
當他走到女配角沈微露的面前時,更是大力地握著她的手。「我希望你下次有機會再接演我的片子,微露。」
沈微露在新生代女星之中,雖然並不是最亮眼的,但她只要一站在鏡頭前,戲劇大分光芒立刻蓋過男女主角。
這麼好的演員,他並不想讓她埋沒。
無奈,沈微露雖然戲約不斷,但她一年還是堅持最多只演兩部戲,而且只限於女配角的戲約,令人不解。
沈微露臉上雖然充滿禮貌的微笑,但笑意未達眼底,對導演不顧男女主角在場所發表的言論,更加謙遜。
「謝謝導演,我也希望有機會再和您合作。」
膘見男女主角頻頻拋來的嫉妒目光,她點頭示意,並未承諾接演下部電影。
導演雖然不滿意,但是並未多說。「好吧,改天我再叫人送劇本過去給你看,合意的話就接下來。」
「好的,導演。」沈微露相當感謝導演的賞識,但是千言萬語卻只能化為唇邊一閃而逝的微笑。
只因她的不善交際在圈內出名,因此導演也不怎麼介意,兩個人又交談了幾句,導演才被攝影棚門口的騷動給吸引了過去。
沈微露暗自端了一口氣,正想穿過人群回到休息室,卻不經意地察覺,來的人正是這部電影的幕後出資者。
難怪……就連男女主角都不顧氣質地衝了過去,只盼和他攀個交情,再拍下一部戲。
可惜她沈微露的人際關係極差,連拍馬屁都不會,為了不引起反效果,反被馬踢,沈微露於脆按照心裡的願望,回到休息室。
休息室內。
沈微露坐在椅子上閉目休息,只感到疲累不堪。
半晌,她驀地睜開眼睛,凝視著鏡子裡濃妝艷抹的自己,嫌惡地瞇起了眼,搖了搖頭。
她開始覺得……她的這一生總是為了別人而活,為了扮演別人而活。
而她扮演別人,卻沒有人看得到真實的她,因此她渴望成為自己,然而卻又害怕被人發現真正的她,兩相矛盾。
「唉,真是的,我在想什麼……」她為了這種想法而自我嘲諷地彎起嘴角。
然而,有一個遙遠的記憶卻讓她感到安心
他說,她是他的天使,只有她能夠完全的成為另一個人而不被發現……也因此讓她成為一名演員。
思及此,沈微露不禁失笑了起來。
沒錯,就因為那個人的一聲讚美,她就成了別人的替身、成了一個小演員,也許她當時的想法仍是沒變過吧?!
她也許不能夠為他成為真正的天使,不過她仍然能夠發揮自己唯一的長才,去扮演別人。
此刻,有一名工作人員敲了敲門,走進來。
「沈小姐,導演說等一下要到知心RUB慶祝,你要去嗎?」
沈微露露出職業性的親切笑容。「我有等一下有事不能去,替我向導演說聲抱歉。」
「好的。」
工作人員轉身,夫上門離去。
沈微露立刻上前鎖上門,然後回到鏡子前,將桌子底下的背袋取出,拉下頭上的假髮,開始卸妝。
五分鐘後,沈微露再度盯著鏡子裡的自己。
她的頭髮變成了削薄的學生頭,臉上戴著平板的粗框眼鏡,遮住她原本精緻的臉蛋,而身上的衣服也換成了她平常穿的舊T恤和牛仔褲,任誰也猜不出,她和方纔那一個氣質美女是同一個人。
她走出休息室,經過一群工作人員的身邊,也把他們的閒言閒語給聽進耳裡。他們一面批評某某明星的大牌,也一面說起她的神秘感。
「沈小姐又不參加我們的慶祝會。」
「什麼?她好神秘……每一次找她去跳舞或唱歌,她也都不去……難不成……她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惡癖嗎?」
其他的工讀生聞言,皆驚呼一句——
「不會吧?」
「看她沉靜的樣子不像耶……」
沈微露嘴邊勾起一抹笑,並沒有將他們的臆測放在心上,打算馬上離開這個向來是非不斷的地方。
途中沒有受到阻攔,沈微露在離開片廠後就順利搭上一分鐘後抵達的公車,回到住處附近的巷子口。
當她下車準備順道去買些吃的,才發現平時狹窄的路旁,停著一輛顯眼的火紅色進口跑車。
她瞄了一眼,談皺眉,心裡明白她不久前在片廠外也看過這輛車,但她並沒有放在心上。
因為現在的她只不過是一個「極為普通」的女人,再加上她並沒有在執行任務,因此她不以為意地鑽進一旁的小超市裡。
二十分鐘後,沈微露從超市走了出來,手中多了幾袋民生必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