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任務完成,她起身告辭。
一出大門,藏在附近守候多時的季博陽忙不迭上前追問:「我只是托你帶一個口訊,你為何會進去那麼久?是不是有人刁難?見到她了嗎?還是……」
「我和她投緣,不小心就多說了幾句嘛。」季銀芽揚唇劫入,以免等一下被問號埋沒。「這麼緊張不會自己去?要不,惜楓和襄雪也行呀。」
「你明知我的顧慮嘛。」他去鐵定吃閉門羹,派個女人去,芙兒的家人較不會有戒心,至於惜楓和襄雪……一個膽小會怯場,一個講沒二句就開始沒耐性,這二個隨便哪個去做傳令說客皆准壞事。
「呵呵,臉紅鴃A你好可愛喔。」這才像她的弟弟嘛。季銀芽忍不住揉亂他的頭髮。
「別鬧了啦,到底怎麼樣嗎?她明白來不來?」季博陽要抓狂了。
「你老婆沒說。」季銀芽兩後一攤。
說真的,聽他說弟妹過二天就要離開台灣,她可比這二位當事人還急。
偏偏這男的在這屈意承歡,這女的在那頭黯然感傷,兩個真心相愛的人卻分處兩地折磨自己,只為了一些無聊的心理障礙,連她看了都想破口大罵咧。
「沒說?!」季博陽大叫,搞半天姐是把他當猴耍?
「是啊,反正你明天不就曉得啦。」季銀芽瞄了天上一眼。
爸,媽,你倆要不要下來敲醒他們呀?
季銀芽暗中劃了個十字架。
為什麼一定要她去看博陽的畫展?
為什麼不是前天昨天或後天,偏要選今天?
為什麼看完之後她就會明白?是會明白什麼?
曾杏芙不懂,真的不懂。
她從季銀芽前腳踏出即開始思索著這個相同的問題,時間一分一秒地流轉,很快地就到了對方說的「明天」,她很想去,卻提不起勇氣,不去,心口又有掛記,眼看黃昏已至,她仍是彷徨不決。
「去找他吧。」早在住院之際,曾母便將女兒的魂不守舍瞧在眼裡,得知季博陽開畫展的消息,她的心情越發寫在臉上。
「媽?」曾杏芙以為聽錯了。
「去吧,倘若我曾經犯過的錯,奪走我孫子的小命後,又誤了我女兒的一生,我會更加難受。」剛從地府游了一趟回來,曾大富全想通了。
「爸?」曾杏芙沒料到父親也贊成。
「去,去,去,聽說今天是畫展的最後一天呀。」曾母說。
「你明天就要搭飛機去紐西蘭了,不如今天順便找那小子問個清楚。」「前女婿」不時托人打聽女兒的消息,曾大富不是不知道,只是存心裝迷糊。
於是就在雙親熱絡的鼓勵下,曾杏芙懷著忐忑與不安被二老驅出門。
畫廊外,明顯的大招牌上只寫了「最愛」二字,她以為來了還要排隊等參觀,不料外面半個人影也沒有,感覺好冷清。
啊--該不會是她來太晚,已經結束啦?
「快進去呀。」不知是從哪兒突然冒出二個漂亮、陌生的大女孩,一個快手拉開畫廊門,一個猝不及防地由後面推了她一把。
「嗄……」曾杏芙還沒搞清楚狀況,整個人已跌跌絆絆地進去了。
待她站穩定眸一看,立刻被一屋子擺滿著她的畫像所震撼。
畫中的她或站或坐,有動有靜,時笑時嗔,還有她安詳甜酣的睡容。
她每瞧一幅,聚集在眼眶邊滾動的淚水也越多。
然後,她明白了。
如果不是太愛一個人,執筆者就算是畫功再怎的登峰造極,也無法將她的神韻捕捉得那麼維妙維肖,栩栩如生,所以他才赤裸裸地在每幀畫下都標著相同的主題--「最愛」,一如畫廊門口招牌上的大標題……
「我等了你一天,差點以為你不來了。」季博陽站在她的後方。
「你……」曾杏芙轉身面對他,不禁哽咽。
「你瘦了。」像是怕嚇著她似地,季博陽慢慢伸手柔撫她的頰。
「你也是。」兩泓潰堤的清河逐漸淹覆他撫過的地方?
「對不起。」季博陽用大拇指抹去她的淚水,又把手移至她的腹部上。
「不……」曾杏芙曉得他指的是孩子的事,其實她一直很自責。「不怪你,是我那時沒注意……」
孩子是他們兩人的,所以他所受的創痛並不下於她。
季博陽輕掩她的嘴,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你爸爸的事,我也很抱歉。」
「我爸媽……撞死你爸媽的事,我也希望你能原諒他們。」曾杏芙代父母負荊請罪。
「我很抱歉我還傷了你的心。」季博陽又說。
「你好心來醫院探病,我卻把你趕出去,我……」曾杏芙也說。
四目倏地交接,情意暖暖款款,二人忽然都覺得好笑。「又不是要比誰歉意最多就會獎品,咱倆再這麼抱歉來抱歉去,大概會沒完沒了。」季博陽綻顏揶揄。
「是呀。」曾杏芙露出難得的笑靨。
「祝你生日快樂。」季博陽眨眨眼說。
「呃……你……」這陣子過得亂糟糟的,她都忘了今天是她的生日呢。
曾杏芙張口結舌,良久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些……還有昨天,你姐來找我的事,全是你故意安排的?」
季博陽做了個賓果的姿勢。「我特別央求媒體不公開我的畫,以及今天畫廊的不對外開放,為的就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看來,我仍是惡性難改對不對?」
他接著雙手橫胸,嘖嘖搖頭,一副嫌棄自己的可憐相。「你……這……我……」曾杏芙真的很驚喜,也被他的表情逗得哭笑不得。
「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愛你。」他見機表白。
「我知道。」曾杏芙喜極而泣。
先前那段期間她的確對他的感情質疑過,她認為他或許只是為了達到復仇目的,才假裝情深意濃接近她,直到剛剛,她才真的豁然開朗。
「但是你我卻得背負上一代造成的罪愆,兩地相思,然後各自愧疚到老死?」季博陽揪出始終卡在他倆中間的最大癥結。
「嗯。」就他們二家的複雜恩怨,似乎也只能這樣。
「為什麼我們不來個反向思考,你好好愛我,以替你父親還債,我好好疼你,來贖我的罪?」季博陽建議。
「呃……」這法子她倒是從來沒忖量過,可是會有這種特立獨行奇想的,天底下恐怕也只有他一人吧?
不過……這值得一試。
「怎麼樣怎麼樣?」季博陽宛如火燒眉毛地催促她快點頭。
「唉……讓我再想想吧。」以前都是他捉弄她,這回江山該易主了。
「那你要想多久呢?」季博陽打破沙鍋,非要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一,馬上。二,立刻。三,現在。三選一,你說是哪一個?」
「再看看鴃C」曾杏芙頑皮地聳聳肩,準備打道回府。「再看看?看什麼?」季博陽不喜歡這個「再」。
曾杏芙但笑不語。
她要看的當然是他的表現了,可她才不告訴他哩,誰叫他上一次的追求是有陰謀的,所以不算;這一次,她要他重新來過,讓她好好享受被心愛的人追求時的樂趣。
「究竟要看什麼嘛?」季博陽像條哈巴狗,搖著尾巴跟在主人後面窮追不捨。「生辰八字?十二生肖?血型星座?身高體重?衣服品味……」
急切的聲音越來越遠,躲在暗處偷窺的三個人這才跳出來。
「到底行不行啊?」季銀芽插腰盯著遠方還在討價還價的人影。
「看情形應該是差不多了吧?」季惜楓搔搔腦袋。
「哎唷癢死了,害本姑娘被蚊子咬了好幾個包。」季襄雪埋怨。回去非要敲哥哥一筆不可。
「對啦,你剛剛推嫂子推那麼大力幹麼?」季惜楓那時都好擔心嫂子會撞到玻璃門或摔個狗吃屎。
「你還說咧,是你們開得太慢!」季襄雪反擊。
「我哪有太慢?」季惜楓好委屈。
「好好好,不是『太』慢,是『很』慢。OK?」季襄雪不耐煩地揮揮手。「反正我現在懶得跟你爭,走啦,我快餓死了。」
「我也是。」季銀芽拍手附和。
「等等我嘛。」季惜楓拔腿跟上。
三個人於是嘻嘻哈哈、吵吵鬧鬧地消失在清爽的晚風中。
聲明
先別讓標題嚇到。
懶人在下米蟲圓破例多加這篇序,只是想告訴大家,這次這本拖到冬天才出的「夏天」,是部以男主角為主軸、風格與以往完全不同的藍色調作品,看時不妨泡杯藍山咖啡,播首藍調音樂,換件藍色T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