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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袁圓

  真的,他愛她!

  「我……唉……」他僵住揍人的動作,怔忡地轉頭愕視勸架的佳人。

  「去你的!」胡鐵華藉他發愣的空檔,予以強猛的反擊。

  「哎唷……」砰砰兩拳,結實地陷入他的腹腔,力道之悍讓他連退好幾步,還撞到黑焦的牆壁,仍帶餘溫的建築,燙得他哇哇叫,正欲傾訴的萬鈞愛戀盡數被K回肚內。

  「媽的小人,趁人不備,我跟你拚了!」王佑鑫渾似被針刺進腳掌裡的大野獸,抓狂地撲向胡鐵華,全然忘了是他自己小人在先。

  兩個大男人登時在灰燼中扭打成團,拳腳交加,你來我往,互不相讓,誰也不吃虧,卻誰也沒佔到便宜。

  「不要打啦、不要打啦……」白舞蓉喊得聲嘶力竭。

  一旁勸架的白舞蓉在數度被他們的余拳敲到後,不禁忍無可忍,她提起一旁裝滿水的容器,朝他們兜頭灑下,爭戰果然遽止。

  「你們有完沒完?」白舞蓉大發雌威,格開兩人,並介入兩人之間,以直伸的雙臂隔出距離。

  「王佑鑫,你瘋啦?沒事就衝進來亂咬人?」她首先責難最早出手的罪魁禍首。轉過頭,她又叨斥後來跟進的胡鐵華。「你這是在幹麼?他瘋你也跟著瘋?也不想想你大學是跆拳道校隊,你的出手有多重?」

  「是他先動手的。」胡鐵華氣喘吁吁地申冤。

  「誰叫你碰我老婆?!」同樣狼狽的王佑鑫,怒瞪駁回他的上訴。倒霉!姓胡的原來混過拳道校隊,難怪肌肉這麼霸,捶起人來那麼痛。

  「蓉蓉才不是你的老婆!」胡鐵華齜牙咧嘴。「一定是你逼她的,就和你以前強迫她打電話約你一樣。」

  「你……胡說八道!」王佑鑫面如槁木。她連那種事都跟「肌肉霸」說,可見兩人的交情匪淺;而對他,她總是沒好臉色。好比剛剛,她先揪住的是他,她先罵的也是他,這麼相較之下,勝算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

  「你們吵夠沒?」白舞蓉搖頭。左右兩邊,一個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一個是她最心愛的男人,她到底該怎麼辦?

  第八章

  二虎相爭,必有一傷,更何況又是情敵,那見了面的雙眼簡直媲美兔寶寶的紅。兩男持續瞠目對峙著;王佑鑫是礙於白舞蓉卡在中間,所以盡量壓抑忿怒,而胡鐵華則是仗著她的存在,故而強作英雄。

  「你以為有錢就能壓死人嗎?」胡鐵華忍不住又克上一句。

  他硬是不服蓉蓉忽然嫁給這看起來就沒幾兩肉的公子哥兒,加上她事先提都沒提,結婚的消息還是他從報紙上得知的,那令他益發不平衡。

  「怎麼樣?老子就是有錢,你不爽?」王佑鑫叱咄。在此之前,金錢一直是造成他無往不利的利器之一,於今,似乎卻成了動輒得咎的障礙物。

  「啊……」白舞蓉受不了地尖叫。「我不管了,你們兩個去打死好了。」

  她氣極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臉埋在膝間臂彎裡哽咽。「人家藝廊都燒燬了,你們還有心情吵架、打架?」

  「對不起唷,是我不好,你別哭了嘛。」王佑鑫立即蹲下來,伏在她的肩頭,柔聲又細調。「蓉蓉……」胡鐵華也蹲在一側,想伸手撫過來,但中途讓王佑鑫眼明手快地攔截。

  兩人接著又要鬥起來,白舞蓉啜泣的抽噎,自披垂的發隙洩出。「打呀,你們繼續打呀!」「不打了,我們兩個不打了,所謂不打不相識,你看,咱倆已經變為好朋友了耶。」王佑鑫笑著勾住胡鐵華的肩,再搭著他的背問:「胡兄,你說是吧?」

  「是……啊,我們是……好朋友。」胡鐵華應和得相當勉強。

  「不吵了?」白舞蓉抬起梨花帶淚的秀顏。

  「不吵了。」王佑鑫忙堆出友愛的臉孔,見胡兄不語,他維持不改的笑靨,用膝蓋頂一頂戰友,胡鐵華只好頷首。

  「不打了?」白舞蓉再問。

  「不打了。」王佑鑫這次硬按著胡鐵華的腦袋,和他一起點頭。

  「你們自己照照鏡子看吧。」白舞蓉是又好氣又好笑,抹抹淚,她起身撣掉裙上的灰塵。「走,我帶你們去醫院。」

  胡鐵華跟著站起,王佑鑫卻杵在原地,白舞蓉是他一個人的,他倒是中原一等一的大內高手,至目前為止,尚稱打遍天下無敵手。

  「王佑鑫,你放手呀你!」白舞蓉詫羞地跺著腳。

  「姓王的,你做啥?」胡鐵華咋舌。

  「嗯嗯。」又是一聲低鳴,王佑鑫緊摟不放,他嘟嘴搖頭,那撒嬌的模樣說有多賴皮,就有多賴皮。

  「王佑鑫!」白舞蓉哭笑不得,一張臉已被他的幼稚舉動弄得脹紅。

  「嗚……」王佑鑫眨著幽怨的眼睛仰視她,即使身體被她的前進拖著,又被胡鐵華扯著,仍舊不移黏人的初衷。

  「姓王的,你……」胡鐵華揚起拳頭,準備揭開另一場鬧劇。

  「慢著!」白舞蓉揮手制止。

  她垂眸瞅著那雙水汪汪的瞳仁,明知他的無邪是裝出來的,但一個大男人能夠這麼……這麼低三下四,加上他素來光鮮花俏的門面,難得如此污濁破損,今天就暫時不追究他一開始所為何爭,更何況她的心早已不聽使喚地軟如綢緞。

  她歎息,對胡鐵華攤攤手。「你先走。」

  「蓉蓉,你別被他騙……」胡鐵華皺眉,猛然瞄到王佑鑫背地裡在向他做鬼臉,他盛怒暴跳地想踹出腳,人已經被她拉住。

  「我再打電話給你。」她的頭好痛。

  「好吧!」胡鐵華無可奈何,只好認栽地打道回府。

  「這下,你該可以放手了吧!」白舞蓉啼笑皆非地手插著小蠻腰問。

  「哎喲好痛喔,我快要死啦!」YA!成功。王佑鑫上氣不接下氣,反身以大字型姿勢躺平。呵啊……好久沒做這麼激烈的運動嘍。

  「我看哪,全世界的蟑螂都絕了跡,你恐怕還死不了。」他現在落魄的樣子,無論從哪一角度看去都很滑稽。

  「扶我起來去看醫生吧!」王佑鑫以一指刮著她弧線典雅的小腿肌。

  「少在那邊無病呻吟,你方纔的神勇到哪兒啦?」白舞蓉尖叫地跳開身,鮮艷的玫瑰紅已從腿肚兒擴散到嫻麗的小臉蛋兒。

  「你好美。」他癡迷地歪著頭望她。

  「你……神經。」白舞蓉嬌嗔地佛袖要走。

  「你好狠喔,瞧在我讚美你的分上,攙人家一把嘛。」王佑鑫出手抓住她纖致的足踝。

  「王、佑、鑫!」白舞蓉差點摔跤,雖說穩住步,心卻已降至谷底。

  原來他不是真心誇讚她,她又自作多情了一次。

  清晨的陽光,從藝廊被燒掉的半邊屋頂播撒進來,照亮了整片大地,卻照不亮她陰暗的心。

  ***

  「啊啊啊啊啊……」已稱不上俊美的五官,以歪七扭八的方式扭轉著,王佑鑫扯著嗓子,唏哩嘩啦的哀嚎在藍色的空間中迴盪。

  「還好不是在我的醫院,要不然病人會以為我在殺人。」美麗婉約的「天璣」水柔露出她慣有的輕笑。她這間別墅儼然已成為「七聖」兄弟們的法外醫療室。

  「人家疼嘛。」王佑鑫摸摸快散掉的筋骨。

  時焱和老大邵伊恩是本來就不屑理他,班傑明咧,他是打不贏人家啦;水柔和霍旭青則是從不動粗;而惟一剩下的鳥人拓跋剛,在結了婚以後,又很少和他「切磋」,害他手腳功夫有點退步。

  唉,是否英雄都必須和他一樣忍受寂寞?

  「怕痛幹麼要打架?」上完優碘,水柔幫他抹上消腫藥。

  「氣不過呀!」王佑鑫歎息,果然不常找人「練習」有差。

  「就是為了剛才陪你來、如今在書房打電話的那位白舞蓉?」水柔是何等冰雪聰穎。他這只泥鰍古靈精怪得很,看情勢不對就溜,哪有可能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何況他從不會帶女人來她這兒,更不會為女人和旁人拚命,因此可見白舞蓉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

  「你覺得她怎麼樣?」王佑鑫立刻眨著亮晶晶的眼睛。

  「比報章雜誌上的照片漂亮多了,看起來也很有藝術氣質。」水柔中肯地講評。「但是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覺得她怎麼樣。」

  「嘿嘿。」王佑鑫咧嘴而笑。

  「唷,倦鳥歸巢,野馬願意上鞍啦?」水柔想不到他會來真的。「依據我對你的認識,最初還說你是為了騙王叔和王姨才使的詭計,看來這回我是猜錯嘍。」

  「本來是,後來就……嘿嘿嘿!」王佑鑫一徑地傻笑。

  「你這是在哭,抑或在笑?」白舞蓉正好推門進來,忍不住挖苦。

  「我也看不出來。」水柔點頭。

  不是她們要譏笑他,他褪去的衣衫襤樓,面頰紅腫,右眼瘀青,嘴角有血,身上還有大小不一的紫瘀抓痕。不過未清理前更糟,臉上、發上、衣服上,全是在灰燼中滾過的污跡。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你那麼淒慘。」水柔將他變形的「河豚臉」扳左扳右地審視一番。「你的對手勁道很猛喔,幸虧這一拳是打在眼眶邊,不然你從此就要變成獨眼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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