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矛頭指了過來,王爸王媽若是搖頭,不就等於當著親家的面否認白母和蓉蓉的姿色,又暗喻不接受蓉蓉做媳婦嗎?
「喏……對,對。」王爸王媽連忙點頭稱是。
好厲害的兒子啊!一眼洞悉了大伙來興師問罪的目的。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不僅把親家母捧得心花亂綻,又壓得他倆不好發怒,來追究他草草完婚了事。
臭兒子,算你狠。王媽包著白舞蓉的手。「阿鑫說得對,你千萬別多想。」
「可……」就是這樣,她才覺得不應該欺瞞真相。
「岳父岳母那兒,你就更可放心。」王佑鑫豈會不解她的鬱悒,他邊剝蝦殼邊拍馬屁。「他倆都是走在時代尖端的名教授耶,想法說不定比咱們新新人類還要新潮咧,所以絕對不會因為我們只是公證結婚而生氣。」
此招更強,那高帽子一戴,人家縱然再有意見,也不好發作。
「呃……」白爸白媽面面相覦,頓時遇到高人。
「很新鮮,嘗嘗看。」王佑鑫談笑自若,將剝好的蝦放於白舞蓉的唇前。
「喔。」要是被爸媽知道她是假結婚,她鐵定會被分屍。她慌得不分東南西北,只有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他叫她吃,她便乖乖張嘴來吃。
此下意識的動作看在旁觀者的心裡,是甜蜜無比如膠似漆,四老會審的眼神不禁軟化了許多,對他倆的鳳凰于飛也就不再那麼多疑;尤其是白氏夫婦,若非王媽的提醒,他們本來就不相信女兒會扯謊。
「很好吃吧!」王佑鑫笑容滿面。
擦擦手,他撈過她的肩,再回眸,已換上愁眉不展的自責。「說來說去,都該怪我太任性,這麼大的事,居然沒有先獲得雙方長輩的同意,便私下做了決議。」
他冷不防地,五體投地之姿跪下,嚇了眾人一跳,白舞蓉更是張口結舌,不知如何配合才好,只得任他牽著一手,隨他胡鬧。
她,不管了啦!
「請原諒我們,我和蓉蓉一時被愛沖昏了頭,僅想到要趕快在一起,而疏忽了傳統古俗和禮教,害你們蒙羞、擔憂。」他說得可歌可泣,連白舞蓉都快要動容。「我們本來想去負荊請罪的,但蜜月的甜蜜讓人神魂顛倒……」他眨著誠摯純良的眼睛,掃瞄四位長者。「你們是過來人,一定能體會的。」
「噫……」此藥下得巧妙,包句挑中白爸白媽內心的恙懟。他們白家向來是書香門第,思想保守老舊,詎料辛苦養大的乖寶貝,不吭一聲和人跑了,他們還是從他在電話答錄機的留言及媒體才知悉,兩人受到的震撼可想而見。
「岳父岳母,你們說,是不是?」乞憐的目光跟著駐守在白爸和白媽愕然的臉上。
「哦……」兩老尷尬互望,左邊是王氏夫妻好友,右側是自己惟一的心肝,前方是雙嬰孩也似的樸真盈眸,這氣就算有,也使不上勁兒來,況且這女婿本來就是他們中意的,加上他跪也跪了、求也求了,面子也給足了,他們何不順水推舟,樂觀其成呢?
白爸於是展開笑靨,扶王佑鑫起身。「賢婿言重啦,哪有什麼蒙羞,壓根兒沒這檔事,咱們不過是來祝賀的。」
「我真是何德何能,娶了個好老婆,又多了兩位疼愛我的爸媽。」王佑鑫嘴巴像吃了蜂蜜似地,哄得老人家龍心大悅。
他的高明,便在於他的話雖是說得又甜又膩,卻不會讓人感到諂媚阿諛。
「對了。」他要眾人等一等,衝上樓,再下來時手裡多了幾個首飾盒。「這是要給岳父岳母的,還有蓉蓉孝敬爸媽的見面禮。」
裡面是價值不菲、成套的男女鑽石對表、對戒,女士們另有同款的項鏈、耳墜、胸針,男士們則配上同款的領帶夾和袖扣。
「這……」白舞蓉意外他的心細如髮,八面玲瓏,哪像她,只會窮緊張。
「呵呵……」禮多人不怪,白爸白媽窩心地笑滿懷,初聞兩人「私奔」的羞愧和擔憂,皆在他的三言兩語、和得宜的應對中化解勾銷。
***
自己的兒子有幾根毛亂翹,王媽不是不清楚,她趁煮咖啡之際,把王佑鑫叫到廚房。
「小兔崽仔,你在玩什麼花樣?」她壓低音量,劈頭砍來。
「我還想問你咧,沒事帶一票人來打擾我們度蜜月幹麼?」探看客廳已被制得服服貼貼的三位老人家,王佑鑫輕掩門,就曉得老媽這隻狐狸最難伺候。
「我……我們……剛好經過。」喔哦,兒子的「面腔」不太好。王媽馬上把罪狀平分給眾人,氣焰倏地冷了一半。
「是嗎?」王佑鑫冷笑。運用官方說法,四老那招叫「突擊檢查」。
「怪了,」王媽想想不對。「我是來弔民罰罪的,幹麼反被你拷問?」
「冤枉啊,母親大人,小民何罪之有?」哇拷,老媽果然不是蓋的,議會上無往不利的「先聲奪人」,竟都被她的法眼識破,王佑鑫見風轉舵,立刻改採哀兵政策。
「你好意思說?」王媽拿起小湯匙捶他的鼻尖。「你可知我和你爸回家聽完答錄機,心臟病差點沒發作?你岳丈他倆也是。」
「親愛的爸媽,我和蓉蓉一見鍾情,所以我們結婚了。」王佑鑫重述他當初的留言,白家那兒的留言大致相同,只是把「爸媽」改為「岳父岳母」。
「這留言很好呀,可觀出說話的人,文學造詣不錯,重點全提到了。」想一想,他聳肩。「對嘍,你和爸哪來的心臟病?」
「好你的大頭鬼,你再這麼亂搞,我們得心臟病是早晚的事。」王媽呸他。
「放心啦,那也是五百年以後的事。」王佑鑫由後抱住她撒嬌。「你和爸出門與我走在一塊兒,人家還會誤認為是我的哥哥和姊姊呢。」
「你唷,就是這張嘴甜。」王媽輕揪他的下唇,一顆心早讓他哄得飄飄然。
「再怎麼甜也比不上老媽呀!」王佑鑫膩死人不償命。
「去你的。」她插著腰。「你別以為事情這樣就算了,你爸和親家公那兒雖已不追究,可我的氣還未消。」
「生氣會老耶。」王佑鑫討好地為她捶捶背呀、捏捏肩。
「氣老總比被你嚇死好。」王媽白他一眼。「你當初怎麼沒想到,你老媽從媒體確定你閃電結婚的消息會抓狂?你不可能不曉得報章雜誌寫得是如何風風雨雨吧?而且新聞快報都出來了,要不是木已成舟,白家本來想去報警告你誘拐呢,我看你到時怎麼收拾。」
「我想給你們驚喜嘛。」王佑鑫含冤地眨著黑卷長密的睫毛。
「這二十多年來,你給的已經夠啦。」王媽忍不住發著牢騷。「也不想想我懷你的時候,足足害喜了四個月,現在你翅膀硬啦,要做啥就做啥,根本不必理會我這老人家。」
「媽,我會是那種人嗎?」又來了,每次老媽總用這老詞兒來堵他。
「還說不是,我連你的婚禮都錯過了。」王媽沒好氣。
「再補請就好了嘛,到時看你愛辦多大就辦多大。」王佑鑫鼓舌。
「你老實招來,」兒子是她生的,雖說親眼瞧見他和媳婦的恩愛,但難保不是作假,故她仍舊半信半疑。「這結婚之事,你在搞什麼鬼?」
「你不喜歡蓉蓉?」王佑鑫反詰。
「誰說的,她可是我打著燈籠尋到的寶。」這指控可大了,王媽忙著辯駁,不巧正好踏入他的陷阱。
「那不就對啦,你不是該為我討了個好妻子高興?」王佑鑫滿面春風。
「你少亂安老媽的罪名,我又沒說我不高興,我只是……」反正講來講去,都是兒子有理。「好啦,咱們趕快出去,咖啡都要涼嘍。」王佑鑫嘿嘿笑著結束話題,老媽這兒算是暫時擋過。
第七章
白舞蓉坐臥不寧地蜷在床上的最角落,當王佑鑫從浴室洗完澡出來,她迅速閉上眼睛裝睡,惶惶方寸簡直亂如麻絲。
微蒙的夜燈下,她只聽到自己的心跳和他在房裡走動的聲音。大自然所演奏的交響曲,此刻全然變得模糊,接著她感到眼前的光逐漸被巨物隔絕,有股熱氣瀰漫在她的周圍。
白舞蓉好奇地掀動眼簾,卻瞥到他愈來愈逼近的闊胸,那泛著恬淡沐浴乳的香味正將她團團吞噬。
「喝!」她駭然滾出他的勢力範圍,連忙把枕頭抵在她一臂遠之處。「你、你……想做什麼?」
「你還沒睡呀。」王佑鑫好笑地跳上床。「我看你睡那麼外面,所以想抱你躺進來一點,免得你摔下去。」
「喔……」原來她誤會他了。
「怎麼,你以為我想做啥?」王佑鑫以手支頰,悠然側躺著身子瞅著她,嘴角擰著似有若無的微笑。
「我……我什麼都沒有以為。」白舞蓉窘極地用枕頭掩住臉,那躁羞的嬌憨樣說明了她的確「很有」以為。
「我想也是。」王佑鑫竊笑。若非顧及她火起來可能會驚動父母,否則他會繼續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