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的目的主要是造成『移動』對不?」她自問自答。
「嗯。」她說得有理,龍紹祥點頭。
「既然如此,那何必在乎走姿呢?目的達到就OK了呀!」純純丟下書本,癱坐在椅子上。
「喏——你那是什麼坐姿?」他大聲吆喝,害她嚇得彈起來站直。
「重新坐一次。」他正顏厲色地雙手插腰。
純純敢怒不敢言,僵直地往下坐。
「還是要抬頭挺胸。」他拿著棍子打她的屁股。「又翹出來。」
「哎啊!好疼!」純純撇嘴吃痛地撫著被敲的部位。
「怕疼就不要亂翹。」他以棍尖順著她脊椎上下畫,不過他寧可以手替棍……呀!他想歪啦。「這整條線是直的。腳,你的腳!」他用棍子將她兩膝打在一起。「女孩站要有站相,坐要有坐相!站與坐,膝蓋都要併攏,兩腿不可開那麼大。」幸好他沒站在她前面,不然肯定「破功」!
接著他搬了兩張椅子對放。「現在頂著書練習走到那張椅子坐下,再站起來走回這張椅子坐好。」
在山裡、水裡玩慣的純純怎受得住這些酷刑,正當她要抓狂時,一僕人恭敬地走來。「祥少爺,楊小姐的電話!」
「好,你自己練一下。」他交代純純完後才拿起書房內的分機聽筒。
楊小姐——楊綿綿是他電影公司裡的公關經理,此通電話志在說服他接受美國「時代」雜誌的專訪。
好不容易他接受並談妥訪問的時間和地點,他掛上電話,扭頭說:「純純,你有沒有偷懶……啊?人呢?」
說人人到,但不是純純!
傭人小翠氣喘吁吁地跑來。「祥少爺不好了,純純小姐……」
他心悸的往房外沖。「在哪裡?」
「在大廳——」小翠用勁兒的跑才能追上他的速度。
***
客廳裡,純純以二樓的欄杆扶手當平衡桿,模仿體操選手擺著「破司」在上走著,還不時倒立,揚起一串銀鈴的笑聲。「抬頭挺胸!」
挑高的大廳,單是一樓到二樓的地面就有六尺之高,再加上扶手本身的高度,難怪龍府的家丁全集合在樓台上下的附近。
「純純,你下來吧!」張媽且拜且求的,這若是摔下來少不了斷腿斷手呀!
「純純小姐……小心……啊!」眾僕的啊聲此起彼落,音量大小隨著她驚險不一、難度不同的「招數」而變動,二樓的傭人尤其著急,拉與不拉她下來是進退兩難,祥少爺遲遲未到,張媽不敢作主怕有什麼閃失,因此只好護在她的身後。
「你在上面做什麼?啊……危險!」張媽被嚇得膽戰心驚。
「放心啦,我在練習走路,沒關係……啊……」她腳下一個滑溜,整個人在扶手上搖搖晃晃,後面的那聲「啊」並伴了大夥兒的「餘音繚繞」,每個人幾乎都遮住眼不敢瞧。
「噓……」她總算穩住。「好險、好險!」
臉藏在手後面的眾生等了半晌未聞摔落響,又聽到她嘻嘻的笑顏,這才大膽的從指間偷窺,見她依舊好端端地站在上面,皆同時鬆了口氣。豈料,氣不遑吐完,她已側身沿著樓梯扶手往下滑向一樓,嘴裡不忘快活的吆喝:「呀嗚!」
龍紹祥衝進來時正好她欲落地,他手忙腳亂跨前接住她,純純覺得刺激好玩極了。「哈!安全上壘!」
「你好像很喜歡棒球啊?」這個搗蛋小精靈,也許他該考慮送她去馬戲團或競選國手,肯定能為國爭光。
「對呀,爸爸是棒球迷,以前常陪我玩。和我們生活一起在的猩猩則充任撿球員。」她將紅咚咚的頰貼在他的胸膛回想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等有空我會陪你玩,但是我們先來算一算剛剛你頑皮的帳。」龍紹祥目光冷冽,咄咄逼人的鷹眼中凍著寒氣,那是他要動怒的前兆。
幾十位僕人機靈地嗅出火藥味,紛紛不敬禮解散走避去也。
純純凝視他黑眸深處,不懼反率真地用指腹輕摸他臉上繃直的線條,試想把它們撫馴磨順,嗲稚的聲音柔得可以融化一座冰山。「你在擔心我對不對?」
「我……」龍紹祥愕愣。
沒錯!他之所以那麼生氣緣起於他的擔心,當乍聞傭人的通報,他甚至缺乏聽完的勇氣,擔心她出了無法挽救的意外……他看到她站在那麼高的地方,他即擔心她會失足……想到有失去她的一天,他的心整個糾結……
是啊!她對他似乎已經不再單是項「賭注」。
「我好高興你會擔心我喔!」純純哂然而笑,真情流露地啄了他一下,然後又靠回他的懷裡。
柔能克剛!龍紹祥的騰騰烈焰倏地降溫冷卻。
「走路風波」且告一段落。
***
經歷一場與昨日「五十步笑百步」的午餐大戰,純純在把餐廳攪得烏煙瘴氣之後,繼續當天下午的才藝課,龍紹祥特意請了全日本花道冠軍的大師來教授純純插花!他則順勢休息、休息,免得未老先衰。
孰料一堂課下來,大師便因心臟病突發而送醫急救。
龍紹祥擰眉咯血,雙手交叉在胸前。「你『又』做了什麼好事?」
「我什麼『好事』都沒做啊!」純純好無辜。「你上課前一直叮嚀我要尊師重道,我真的、真的、很乖的跟著她學習也!」想想她又說:「我還幫她倒水喝呢!這算不算『好事』?」
只是龍紹祥事後察覺,她所倒的水是插花用的生水,裡頭尚含了幾滴醋,不過此已毋需再去考究。
「那為何老師會氣到病發?」而且上救護車前還抖著指頭比著她,一臉罵不出話的鬱憤狀。
「我怎麼曉得?我只不過問了她一些問題,她的氣色就越來越差。」事實上,她問的不止「一些」,人家是大師每說一句,她就附上一句「為什麼」。
「嗯。」他太清楚她的「好問」有多令人……想掐住她的脖子,龍紹祥漸漸有點了然大師發病的原因。
「後來她看到我插的作品,她就……」純純做了個「開花」的手勢。「我想可能是我插得太好,所以她……」
這是最不可能的啦,他有自知之明,揮著手他阻止她的下文。二讓我看看你的作品。」
「好。」她欣喜陶然地拉著他的手蹬步引他去看她的大作!「如何?很傑出吧!」
龍紹祥尋了半天,只覓著滿桌滿地的殘花殘葉,未瞧到她的「很傑出」。「我想八成是我視力太差,我找不到你『懊』人的佳作。」
「它就在你面前呀!」純純扳著他的臉往下看。
「唰?這……就是你『插得太好』的……」龍紹祥掩住笑,無怪乎大師會……他方纔還以為它是……不要的垃圾呢!饒是他不暗插花,他亦不覺得那叫插花。
「怎麼?你不喜歡?」純純蹲下來與它平高。「我認為滿好的嘛,簡單又有創意。」
他用拳頭的虎口堵住嘴避免笑聲爆開,肩膀卻抖動得非常厲害。「的確是『簡單又有創意』!」因為她把所有的花和葉全剪掉,僅存枝條歪斜地立於花器中,這不夠「簡單」嗎?與其說此盆是插花,不如說它像祭拜用的爐插上香。
好吧!算他龍某人不懂藝術、不懂「創意」、欠缺審美觀念,可是……他扼抑不住地笑到趴在桌上……
純純鼓著頰不解和不滿地戮他的背。「你笑成那樣是代表讚賞或是恥笑?」
「讚賞、讚賞!哇哈哈!」龍紹祥設法正容,怎奈臉部肌肉根本不聽使喚。
純純不悅地用力坐下,雙臂環胸瞪著他。「我猜你是『恥笑』!」
「沒有、我沒有……」他收住笑,但仍收不住上滑的唇線。「我是因讚賞而笑,為了獎勵你,我們去打棒球。」哈!他很少這麼大笑過,感覺……真好!
「真的?」純純剎地從椅上蹦起來,不悅的表情轉眼心花怒放。
「真的。」他瀟灑悠閒地讓她挽著。
囊括之後的幾天發現,她拿手愛做的只有運動!
第五章
「天啊!怎麼吃成這麼亂?」小翠蹙眉慘呼,她從今天晚餐起輪到整理廚房和餐廳。
「會嗎?」春華習以為常地聳聳肩。「你要是看過前幾餐的模樣,你就見怪不怪!」
「我可以想像,那女的跟隻野獸差不多。」小翠收拾碗盤。
「小聲點,別讓人聽見了。」春華灑掃多次的經驗告訴她。「純純小姐的位置要清仔細些!」
「純純小姐?那女的配稱小姐嗎?」小翠是典型的碎嘴女僕。「真受不了,那女的是豬啊?吃個飯弄得桌上地上都是菜和飯。」
春華畢竟在龍家工作了近十年,對主人的忠心度較初滿一年的小翠要強的多。只是她個性溫和,不會與人正面衝突。「沒你說的那麼嚴重啦!」
「我說的算客氣哩!」小翠的扁鼻噴著氣。「我真搞不懂祥少爺,以他這型的白馬王子應該配上大明星夢蓮才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