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別聽二哥胡說,是我自己要準備期末考,順便等妳回來呀!根本沒什麼,二哥說得太誇張了!」她握緊晴亞的手:「晴亞,妳不會怪二哥吧?他是關心妳呀!每天晚上都問我妳什麼時候回來?有沒有人送妳回來?不然就面無表情地瞪著電話。妳沒看見他見到妳昏倒時的表情,很嚇人呢!抱妳回房間後,他立刻開車載了醫生來,醫生替妳看病時,他摔壞了客廳的桌燈。我想他是真關心妳,才會說出那些話的。」
「妳聽見了?」
「是啊!別看他外表長得好像一表人才,其實說話才笨呢,妳答應我,不要生他的氣吧!」
「是我不好,怎麼會生他的氣呢?他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剛才兩人對話的情景,此刻又在晴亞腦中重演了一次;不曉得為什麼,她對於他的輕蔑,竟有傷心之感,非親非故地,又為何要如此在意呢?
晴亞閉上眼睛,一會兒又張開:
「明天晚上綠野社有舞會,妳肯不肯一起去?」
「舞會?妳現在這樣還想……」永憐很驚訝。
「為什麼不行?醫生說我是缺乏休息,只要我好好睡一覺,明天就沒事了。妳到底去不去嘛?」
「當然好。不過妳真的要好好休息呢!如果明天妳仍不舒服,我們就不去。」
「好!很晚了,妳快去睡吧!我也要好好休息,明天下課後記得快回來喲!」
永憐離開後,她仔細想想今晚的事,忍不住歎了口氣。看來是越早搬出去越好,問題是要搬到那裡去?還沒畢業,又沒有工作,怎麼生活?永憐那邊又如何開口呢?
好累,真不願再想這些問題,一切還是等過了明天再說吧!當然,要等明天舞會結束後再說才行。
他看著她熟睡的臉,內心真是萬分的心疼。
他真是笨到極點了,平日話這麼少,為什麼一見她就說個不停?為什麼不說自己關心她,不希望她這麼晚了才獨自回家;不希望她累壞了身子。為什麼在地面前,連怎麼說話都忘了?
她昏倒的景象,此刻就像慢動作似的在他眼前一再重演,而他抱她上樓時,她是那麼輕,臉色蒼白又毫無知覺,就像好久以前……
他甩甩頭,似乎努力想將過去遺忘。
她一定很傷心吧?在他那樣指責她之後。他該怎麼辦?遠遠的避開她嗎?
歎了口氣,他坐進窗邊的椅子上,閉上了眼睛。
她睡了很甜的一覺,醒來時幾乎所有的不適都消失了。習慣性地伸手拿鬧鐘。
十點了?她的「西洋服裝史」……
「我已經替妳請假了。」低沉的聲一音傳來。
晴亞用不著回頭也知道是誰,而她現在最不希望見到的人就是他;不只因為他昨天說的那些話,她昨天的失態也令她感到難堪。
「我可以自己決定要不要去上課。」
石永寒不作聲,她也縮回被窩裡,偏過頭去。
彷彿過了一世紀那麼久,當她以為他走了,正納悶自己為何竟感到少許失望時,他的聲音再度傳來:
「妳覺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明知他沒錯,晴亞就是忍不住要生他的氣。
「我是問妳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那裡不舒服?」
「感覺很不錯,如果不是一醒來就看見你一定會更好。」
「妳……妳一定要讓我們的談話變得無法繼續嗎?」
「我不想和你談什麼話,你要說的昨天不都已經說了嗎?」
「我不太會說話,但是……」
「不,你太會說了,說得讓我感到非常慚愧。不得已要住在別人家已經夠麻煩的了,還這麼不知自我檢討。其實都是我的錯。」她像忽然體會到自己說的是事實,憤怒利時遠去,語調也為之一變:「石大哥!我真的很抱歉給你們添痲煩,其實我也不想的。我很快就會搬出去,一找到房子就搬……」
「我不准妳搬出去。」他很快地說。
「可是……」
「沒什麼可是不可是的。我說過了,大哥不在,妳就是我的責任!」
「求你別再說我是誰的責任,好嗎?為什麼大家總是把我當成一種負擔?我是住在這裡,你們雖給我吃、給我穿,但從沒有把我當成自己人;而為我做的一切也只是為了『責任』這兩個字,你們關心的是自己是否盡到責任,而不是我。」晴亞吼道:「我不喜歡這樣,一點也不喜歡,沒有人關心我就算了,只要別將我視為一個勉為其難,又不得不負起的責任,我就十分感謝了。」
又一陣沉寂,室內除了他倆的呼吸聲,真是靜得可以。就這樣過了良久,石永寒才又開口:
「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但妳不該說大家不關心妳,大哥、張媽、永憐,甚至……甚至我,我們都關心妳,難道妳感覺不到?」
「對……對不起!」晴亞將臉埋入雙手中,她的心好亂、好煩,怎麼也理不清。
「別再提搬出去的事,我不會答應的。」
「我不能一直住在這裡……」
「為什麼不可以?好了!再睡一會兒吧!」
「石大哥!」
「什麼事?」
「我和永憐晚上要參加學校的舞會……」
「不許去!生病的人還跳什麼舞?」石永寒往門口走去。
「我又沒生病。已經說好的,我一定要去。你不要老是用命令的語氣對我說話,我可不是小狗。」她忍不住也生氣地吼了回去。這個專制的大男人,真的很讓人生氣。
而他只是看了她一眼,竟推門走了出去。
石永憐一回到家,立刻往晴亞房裡去。早上要出門時曾去看過她,見她睡得很熟,便沒去打擾她。二哥似乎在她房裡守了一夜。他揮手示意她快去上課,還表示會替晴亞請假,看來,二哥還真後悔對晴亞說了那些話呢!
房門沒有關,她推了進去:
「喂,妳還好吧?有沒有再請醫生來一趟?」
第2章(2)
晴亞正看著衣櫥裡的衣服,一臉懊惱:
「好煩哪!似乎找不到一套合適的衣服,妳快過來替我看看嘛!」
「妳……妳真的要去啊?萬一又不舒服……」
「不會的,我睡了一整天了。都已經跟人家約好了,怎能不去?喂!可別說妳改變主意,不陪我去了。」她說完拿出兩件衣服在身上比一比,又全往床上一丟,繼續翻箱倒櫃。
「我沒有改變主意。妳知道嗎?這是我參加的第一個舞會吔,以前我身體不好,沒有朋友,也從不參加班上任何的活動。到了美國,把病治好後,才發現自己竟失去這麼多,於是決心改變自己的個性,多交一些朋友,過充實的生活。妳就是我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
「好啦,這麼噁心!」晴亞笑道。
「可是……我又不認識妳的朋友,會不會……」
「去了就認識了嘛!我還約了幾個同學,社團裡那些呆子看見我帶這麼個美女去捧場,一定樂昏了。妳別想那麼多,反正有我啊!」
於是兩人開始熱烈地討論起舞會的事。
「這件吧!可以配那件長裙,而且橙色系又亮又出色,很適合妳。」永憐指著一件上衣對晴亞說。
「嗯!我也是看中這一件。妳的呢?要不要我幫忙挑?」
「我?隨便啦!怎麼穿都漂亮嘛!」
「石永憐,妳看妳,還真有『自信』呀!」晴亞糗她。
「物以類聚,近朱者赤啊!」
「不要譭謗我,我可是謙虛出名的。」
「那我就是中國小姐第一名。」
兩人笑鬧著,晴亞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嘟起了嘴:
「永憐,妳二哥說不准我們去。」
「什麼?天!那還挑什麼衣服嘛!」永憐沮喪地往床上一倒。
「但我也表達了我一定要去的決心啊!」
永憐立刻振奮地起身:
「是嗎?那二哥怎麼說?」
晴亞把石水寒只是默默看她一眼,便無言離開的情形,重新表演了一次。
永憐十分失望地又倒回床上:
「這樣就表示他根本不理妳嘛!」
「妳就這麼沒信心?他怎麼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權利決定自己要不要參加,妳也是。他總該尊重我們的決定吧?」
「是沒錯。可是怎麼去?萬一二哥守在一樓,難道我們從二樓跳下去?」
「拜託!會扭到腳的,還能跳舞嗎?當然是光明正大從大門走出去,有什麼好怕的?」
「妳不瞭解我二哥,當然不怕嘍!」永憐嘀咕著。
兩人妝扮好後即並肩走下樓,雖然一心想光明正大出門,但手腳卻不知不覺中發起抖來;尤其是永憐,根本就認定沒希望了,連頭髮都懶得綁,任它披散在肩上。
石永寒果然就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見她們下來並沒說什麼,只是抬頭望著她們,似乎在等她們開口解釋。
「我……我們要出發了,去參加舞會。」後來是晴亞開的口,永憐只在她身後低著頭,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石永寒的眼睛直盯著晴亞,她也強迫自己不甘勢弱地看回去;雖然心底其實很緊張,又有些害怕,卻決心讓自己的外表看起來果決而充滿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