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
她的臉上又開始抽搐起來。「無雙,那是妳想太多。」
「真的嗎?小姐不害怕嗎?」
「我覺得美極了,哪裡還會害怕!」她咬牙,纖手指著一旁的銅鏡妝台。「幫我梳妝吧。」
「喔,好。」
「還有,從現在開始,不准妳開口說話。」
「為怎麼?」
「避免我一個不小心,失手就把妳給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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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想她謝寧香如此聰明靈慧,為怎麼從小就跟在她身旁的無雙卻連個十分之一都沒學到?
同樣是貼身婢女,舉世就顯得圓滑多了。但神奇的是,不論再如何被糾正,無雙仍舊一點兒也沒有學習到該如何機靈。
雖然說個性純真不是件壞事,但那種捧著滾油鍋喊燙的能耐還真是世間無雙!
「小姐……」
「閉嘴,我還沒消氣!」她重重踩著步子向前行走,頭也沒回地嚷道。
「喔……」無雙緊抿著唇,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頭。
「哼!」
終於來到目的地,謝寧香停下腳步,站在月洞門前,仰頭看了看懸在門上的流雲形匾額,忍不住發出不屑的嗤聲。
懷忘園……這到底是怎麼狗屁不通的鬼名字?
想來,也只有嚴擎烈那個討厭的怪人會題這種名了!
既然都想忘了,又何必心心唸唸著要忘?一直執著於想要忘懷,反而才真正忘不掉吧!
目光溜轉,看見在蒼勁字跡最末,有一排小字,是嚴擎烈的落款。
凝望著他的名字,心頭突然有種奇異的感受浮上。
嚴擎烈的字跡剛勁雄渾,力道十足,雖然看似下筆隨意,卻又不顯太過狂放。
如果說筆書能代表一個人的個性,那這個書寫者看來像是個耿介寬厚、重情重義的血性男子,和他嚴厲無情的幫主形象並不搭。
而且若說他是重情重義之人,這兩年來就不應該看著赤雲教為禍武林,卻毫不聞問。
江湖中人稱譽他的武功為當今第一,她也曾親眼目睹他展現身手,實力的確不容小覷。
如果師父和赤雲教教主季嬿的武功可以打成平手,那麼曾經讓師父深深忌憚的他,無論是論武藝、聲望還是權勢,應該都有足夠的能力對付赤雲教才對。然而他眼見八大門派的慘敗卻無施加援手,看著無辜民眾終日惶惶惴惴仍堅不出面。
說真的,從她決意踏入江湖開始,對這名蒼龍幫幫主就一直沒有好感,尤其是現在又被迫與他成親,惡感未消又添上新仇,讓她一併記在心裡了。
再看一眼匾額上龍飛鳳舞的蒼勁字跡,她的肩背下意識挺得僵直,凝起眉,又不屑地哼了聲。
「小姐,妳還好嗎?」無雙看著她難看的臉色,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發問。
「當然很好!」無雙的問話令她心頭肝火再度熊熊燃起,衝口而出的回答語氣僵硬而不善,接著轉頭看到無雙小心翼翼又委屈擔憂的表情,愧疚感霎時湧上,於是緩下語調:「無雙,我自己進去亭子就好,妳別跟了。」
「是。」乖乖側身站在月洞門旁。
她走入園內小徑,重重踏上涼亭台階。
看著滿園梅樹漸凋的綠意,擰緊的眉頭總是鬆不開。
對,她可以很老實地承認,她就是不開心,就是心情不好,所以無論看到怎麼都嫌礙眼,都要罵一罵才會高興。
誰叫那個嚴擎烈硬逼著她嫁,誰叫那嚴纖纖打一開始就設計她,誰叫師父無情無義說走就走,誰叫無雙總是口沒遮攔,誰叫這個題著懷忘園的區額正好讓她看到,誰叫昨兒個中秋夜,他……
「聽說妳找我?」嚴擎烈走上涼亭台階,開口問道。
「啊!」紊亂的思考霎時中斷,她發出一聲低呼。
這人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就別突然出聲嚇人啊!
她抬頭看他,那高大魁梧的身子幾乎擋住所有射入亭內的日光,她心底那股因他而生的害怕感覺又再度襲上,連忙倒退兩步。
「是啊,我找你。」語氣很防備。
平心,靜氣,她必須穩住自己才能好好和他談,不能讓情緒凌駕理智,以免徒勞無功……
「怎麼事?」見她仍舊作未婚女子的裝扮,他只是直勾勾盯著,瞳眸深幽,卻不置一詞。
「我……」吞了吞口水,她知道他在看怎麼。
是她早上硬要無雙別為她綰婦人髻的,目的就是為了向他表示她的想法。
可是不知道為怎麼,當她站在他面前時,總覺得有些虛弱,氣勢明顯差了很大一截,想強悍也強悍不起來。
「如何?」他雙手環胸,倚著涼亭石柱看她。
她吞了吞口水,偏過頭,不敢再直視他。
他可不可以換個姿勢?
身材已經如此魁梧了,就不要連個隨意的站姿都給人這麼有侵略性的感覺啊!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的婚姻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這簡單,」他挑高眉。「我馬上修書到洛陽,請謝侍郎認同這樁婚事。」
寧香的父親性格耿介知禮,任職兵部侍郎的八年來向來受到朝野敬重,三年多前先皇還親自頒旨授子他同平章事之職,而得以參與宰相決策,商議國家大事。儘管現在已經自請致仕,然而卸職之後,在朝中依然具有一定的人脈和影響力,所以敬他之人,仍習慣以侍郎之銜來稱呼他。
「不!」她連忙回答,答得很急。「爹娘早已經為我定下另一門親事,所以你修書也是沒用的。」
「這也不難,憑蒼龍幫的聲勢,不會輸給國舅府。」
她訝然抬頭看他。「你知道?!」
「身為一幫之主,怎能對自己妻子的事一無所知?」他諷笑,保留了大部份實情。
妻子?這詞兒聽來好刺耳!「既然如此,那你也應該知道民不與官斗的道理,國舅爺有皇太后撐腰,現在權勢大如天,蒼龍幫就算在江湖中再怎麼有名氣,終究也只是個商幫而已,還是不要硬碰硬比較好。」
「寧香,我的妻,妳這可是在關心為夫嗎?」他面無表情地站直身,轉身就要離開。「如果妳找我來此是為了談這件事,那我可以告訴妳,無論國舅府現今權勢如何,蒼龍幫並不忌憚。」
「當然不是!」她見他要走,心一急,顧不得怎麼委婉,話語就直接衝口而出:「找你來的目的,就是希望讓你知道,我既然原本就不想和你成親,以後也不打算當你的妻!」
他聞言轉身凝視她,眼神鬱暗,看得她渾身發毛。
「我們昨日已經成親,也有了夫妻之實,妳現在還說不想當我的妻?」
「成親本來就只是權宜之計,不是嗎?因為喜帖已經廣發各路,沒有舉行親事將成醜聞,所以你們才硬要我代嫁的,不是嗎?現在典禮已過,賓客都走光了,我們也沒必要繼續做戲下去。再說,昨日之事非我自願的,你也很清楚,而很明顯的,吃虧的是我,但我不想與你們計較,我只想離開這裡,讓我走吧。」
「不想計較?」他突然搖頭,扯唇輕笑。「妳還是將名節看得很無謂啊。」
還是?
她看著他其實毫無笑意的瞳眸,心底那種詭異的感覺又加深了些。
算了,暫且不管,目前還是先表明立場比較重要。
「反正我的名節早在隆興樓遇到師父和晏大哥時就差不多毀光了,而清白的失去我就當成輕易受騙上當的教訓,我不想再跟你爭,只求能盡速離開。」
「妳以為,昨晚就只有妳一個人吃虧?」
「難不成你也是受害者嗎?」她哼笑。「你明明知道纖纖給我的藥是怎麼,也知道我服下了藥引,你還……還……」她說不下去了。
「在我走進寄情苑新房之時,就已經先聞到了酒氣,妳必定是仗勢著自己有解藥,所以先喝了些酒壯膽吧?」
聽到他說的話,她的神情很是挫敗。
他說對了,她確實是先喝了兩杯壯膽。「可是就算這樣,你也應該保持君子風度,拿真的解藥給我……」
「沒有解藥。」他打斷她的話。
「怎麼?!」
「『洛浦承歡』是很特別的一味藥,因為藥性極強,所以依製藥者當初的設計,必須服下藥引才能生效。藥引須事先摻水服用,藥本身則須置入酒中,而且若同時服食亦無法生效。」
「你的意思是……」她突然覺得好虛弱,必須扶住桌子才能站穩。「只有我這種傻蛋才會笨到不知不覺讓這味藥生效?所以我還枉屈你了?」
「我沒有這個意思。」
「可你心底是這麼想的!」氣急怒道。
他聳肩,並不回答,反正無論如何都是她自己說的。
可惡的嚴纖纖!這該死的一切!
努力深呼吸,吐氣,再吸氣,吐氣……
她本來就打定主意要好好和他談的,絕不能意氣用事。
「算了,我認栽!」咬牙開口。「感謝你幫我解除春藥,現在,可以讓我離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