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不論這個,總之當成串交織著憤怒與悲傷的淚水從她的眼中滴落,那顆顆的淚滴卻彷彿全滴進了他的心,一陣滾燙,那悸動讓他至今仍無法完全平復心情,他該怎麼處理這件比任何公事都棘手的事情呢?思量許久,他想或許順其自然才是最好的力法。
「哥,你在那邊怎麼樣?」電話那頭傳來巧蕾問候的聲音。
這陣子以束,心情一直莫名其妙處在低潮狀態的辜震剛不怎麼起勁地應著,「還好。」
「都進入狀況了嗎?」
「嗯,差不多。」
「哥,我拜託你多說幾個字好不好?說話又不會浪費你多少力氣!」巧蕾用嗲嗲的嗓音抗義著、「就是有這麼多愛說話的人,世界才會這麼亂。 」
巧蕾翻白眼地想,真的氣死人!無論人家說什麼,哥哥總是可以這麼輕輕鬆鬆地擋回去,攪得人家半死,人卻還像個沒事人一樣。「如果每個人都跟你一樣,上帝幹麼還造張嘴給我們?巧蕾不甘示弱地頂回去。
「你不用吃飯嗎?」
「哥——」她怎麼這麼倒楣,竟然會有這種既不溫柔又不體貼的哥哥啊?她真搞不懂,雪瑞姊條件這麼好,怎麼會有眼無珠的看上這個毫無情趣可言的「冰柱」?算了,她才不屑跟他計較咧!
「那我問你,雪瑞姊現在怎麼樣?」巧蕾試探地問著。雪瑞姊為了大哥搬到花蓮去的事現在辜蘇兩家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只是怎麼這段時間下來一點好消息也沒有呢?老媽沉得住氣,她可憋不住!
乍聽見雪瑞的名字,辜震剛的精神驀然一震,他丟下手中的煙,濃眉逐漸往眉心聚攏。「雪瑞人不是在台北嗎?這個問題你應該打到蘇家去問才對。」
儘管有好幾次,他都感覺到雪瑞似乎在離他不遠處出現過,他甚至聞到她慣用的香水味,但那應該只是錯覺吧?
「才怪!」巧蕾喊得大聲,「雪瑞已經明明到花蓮去了啊,難道半個多月來,你都沒見到她的面嗎?」
雪瑞人在花蓮?那謹峰遇到他時怎麼從來沒跟他提過?他一直以為那一次會在花蓮見到雪瑞是因為雪瑞跟著謹峰到花蓮來玩,所以之後雖然他曾經不止一次想去看看她,卻都因為人在花蓮分不開身而作罷。
可雪瑞在台北有工作的啊,她怎麼可能在花蓮一住半個多月都不回台北去?
「我剛到花蓮時是見過她一次沒錯,不過她到現在還沒回台北嗎?」辜震剛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充滿著焦急。
巧蕾有些納悶地問:「哥,你不知道嗎?雪瑞姊現在也住在花蓮呀!她已經很久同回台北。了。」
「為什麼?再說她的朋友、她的工作不都在台北嗎?她怎麼適應得了這兒枯燥的日子。」
「辜震剛,」巧蕾終於受不了了,她不顧一切地脫口而出,「你真是個大呆瓜耶,雪瑞她是為你才甘願放棄台北的一切巴巴地跟到花蓮去的呀!難道你真的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她對你的特別嗎?還是你故意裝作不懂?」
「你少亂造謠!」
辜震剛冷聲斥責巧蕾,但剎那間,他回想起雪瑞當日臨走前所說的話,胸口登時卻如有千軍萬馬碾過,一種莫名的衝動正試圖衝破他重重的心防,打動他去做某件事……「我哪有?哥——不是我愛念你,你實在是……」
「別再說了,這事兒我自己知道該怎麼解決。」
他打斷她的話說道。
「可是——」
這個妹妹可真煩!怎麼啥事她都得參一腳才高興?「放心吧!不管怎麼樣,我不會故意去傷害雪瑞,我會用最溫和的方式與她溝通的。」他安撫的語氣說。
「不是啦!人家又不是要說那個!」
「那是怎樣?」關不住心底的蠢蠢欲動,辜震剛實在沒心情再與巧蕾窮攪和下去。
巧蕾擔心地說:「可別跟任何人提起我告訴過你雪瑞姊為什麼到花蓮去哦!否則,我可能會被所有人殺掉,我答應他們要保密的!」
「既然這麼怕死,那你剛才幹麼要說?」
不再等她繼續囉唆下去,辜震剛索性先下手為強地掛掉電話,他迫不及待地起身,拿起車鑰匙便往門外走,雖說不怎麼確定自己的目的究竟為何,但是至少有一件事他是可以萬分肯定的,那就是他想見雪瑞,立刻!
「誰啊?」
阿慧今天請了半天事假,家裡頭除了雪瑞沒半個人影,聽見電鈴聲叮噹叮噹響,她只好匆匆忙忙地從三樓跑下來開門,途中還因為跑得太急差點扭廠腳。
「誰——」她又喊。
而打開門,一個「誰」字尚未完全逸出喉嚨,卻被硬生生地吞回肚子裡。心驚地想怎麼會是他呢?
怎麼會是這個她極力想忘掉的男人?
「雪瑞……」他的聲音有些嘶啞。
凝睇著容顏憔悴的雪瑞,除了喚她的名,卻再也不知道自己能多說什麼,畢竟讓這朵初綻春顏枯萎的始作俑者是他,不是嗎?
雪瑞自己將膠著在他兩泓黑潭似的瞳眸中的視線移開,迅速地用冷漠武裝起自己,她不要訓二自己再度受傷。
她低聲地說:「你找大哥嗎?他不在。他一早便到醫院去了,你到那兒去找他吧。」
「我不是找他,我找你。」他乾乾脆脆地說明來意。
「找我?」她看起來頗驚訝,卻不懷好意地揚揚眉,「什麼事?難道說你嫌我上次讓你羞辱得還不夠嗎?」
「你不先請我進去坐坐?」
辜震剛比誰都清楚,硬碰絕對不是和談搓商的好方法。於是問句才剛丟出,他修長的腿已經自動發地跨進大門。
雪瑞氣呼呼地側身讓過,卻是雙臂環胸,刻意板著臉離他遠遠的。
在他的斜前方坐下,她挺直背脊,不希望自己看起來太軟弱,「有什麼大事能夠讓你丟下銀子跑來這裡找我?」
「我不放心你,想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這可稀奇了!他會關心她過得好不好?「沒死。」
雪瑞一副拒人千里之外地答道。
但她表面上雖如此強硬,卻遲遲不敢正視他的雙眼,說不出什麼確切的證據,但是今日再見,他黝黑狹長的雙眼中除了往常那堅毅的淡漠外,似乎多廠些什麼像是溫柔的情愫,教她害怕自己要是多瞧一秒,恐怕又要不爭氣地淪陷了。
他柔聲地說:「別這樣好嗎?雪瑞,我希望我們能坐下來好好談談,我知道上次我對你的態度是過分了點,對此我也感到相當抱歉,但是你不覺得,你當時說話也太沖了些嗎?而且,畢竟是你先闖入我的住處,且不管出發點為何,基本上這種行為換作是任何人,都不會認同的。」
「我不需要教訓。」她沒正眼看他地答道。
「我不想教訓你,只想談和。」
「你少假惺惺了,」雪瑞刻意忽略他聲音裡的誠懇,心想就算他真的想來求和,她才不要這麼輕易地原諒他呢!「要是真的想關心我,你早就來了,還會等到現在嗎?」
「小姐。」辜震剛的聲音忍不住上揚,「你公平點!先前我壓根不曉得你人在花蓮。」
她挑高眉問:「哦?那怎麼現在又知道了?」
「這不是重點吧?」
喔!他那該死的驕傲!即然是來求和的,為什麼他就不能多少拉下臉來,說幾句好聽話來哄哄她呢?老是說教有個屁用啊?她不馴地在心中罵著,「既然不想回答我的問題,那好吧,你現在已經看見我人還好好地活著,那麼辜大哥,你可以走了,恕我不送!」
辜震剛不是第一天認識雪瑞,自然早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也早知以不變應萬變是最好的應對方式。
他不氣也不罵她,只是用那雙看不出情緒的黑。
眸緊緊鎖住她閃爍的眼神,低問道:「真的這麼急著趕走我嗎?若真是如此,為什麼不乾脆回台北去?」
是啊,她為什麼不回到台北去?她還死賴在這裡幹麼?她究竟還在奢盼什麼?不過此刻她還真後悔自己沒走,所以今天才會被他再度拿來當成羞辱的話題。
「我回不回去關你什麼事?」她氣勢凌人地說,而眼底卻是隱約閃現著脆弱,「你……你少臭美了,你還真以為我是因為喜歡你才死賴在花蓮不走嗎?
我告訴你,,我沒回去是因為我不想去,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關!「
「我不是這個意思;」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他只是不忍心見她為了他離鄉背井。什麼樣的花就該種在什麼樣的泥土裡,為了他委屈自己,不值得的。
「那敢問那是什麼意思?」
「台北有你的工作、你的家人、你的樂團,你又何必待在這個鄉下地方浪費你的生命呢?況且你待在這兒,那你的男朋友怎麼辦?」
「你——」她就知道他今天來,絕不是想讓她好過。
原來他是來趕她的?趕她就趕她,還誣賴她已經有男朋友了?難道,是她三不五時偷偷去看他的時候被他給瞧見了?就算真的是如此好了,可是她都已經這麼小心、這麼受委屈了,為什麼他還要這麼不給她留餘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