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樂蒂捂著臉,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已方寸大亂的心情。
不說話?可以,反正妳已經變得沒了聲音,不像以前這麼善解人意。他輕吐了口氣。
對不起,我最近搬家,所以電腦一直沒辦法弄上線。樂蒂沉思了一會兒,終於打出了闊別已久的第一句話。
妳也搬家了!搬哪兒去了?
台北市。關於這點,她沒有欺騙他。
這麼說離我更近了。他嘴角勾起笑意。
可心的距離卻更遠了。樂蒂有感而發。
什麼意思?他眸心一緊,跟著手指便敲出這問句。
沒什麼,今天能遇到你真的很意外,你還是天天都上來嗎?她想知道他平常公事這麼忙,怎麼還有時間上網聊天?
不能說是天天,其實我也一個星期沒碰電腦了,剛好今天談成一筆生意,可以放鬆一下。他恣意的打著。
那麼恭喜你了。她由衷地說。
這筆生意她聽說了,好像他們從眾多對手中,以不是很高的價錢在信義高價地段買了一塊地,這地點極棒,將來潛力無限。私底下她還聽到一個消息,在這麼多競標者中,出天價的公司不在少數,然而地主之所以會賣給「鄖宇」,全然是被鐵鄖的毅力所感動。
謝了。他笑了,那是種對自己能力認可的笑容,只可惜樂蒂並沒有看見。
不客氣。她笑得甜美。
既然碰到了妳,我還是得舊事重提一次,肯見個面嗎?鐵鄖直接問了。
這……她呆呆地看著這行字。
到底怎麼樣?
為什麼不維持這樣的距離就好呢?以往我們就算不見面,不也是無話不談嗎?樂蒂很直接的說。
但就像妳說的,這樣的距離始終無法化解掉,很多話說來總是這麼空洞。還記得我前陣子告訴妳我很煩,很想找人傾吐嗎?
我記得,那件事還沒解決嗎?
哪那麼容易解決的。他嘴裡輕哼了下,雙手又打著:非但沒解決,反而更嚴重,算了,反正妳不想瞭解。
不,我當然想知道。她很急促的表示。
真的?他眉一挑,這麼說,妳願意來見我?
這……樂蒂深吸了口氣,什麼時間?你說。
這次不會再放我鴿子?鐵鄖得問清楚,畢竟他也是有脾氣的,可不是這麼任人戲弄的。
我盡量。這樣應該不算騙他了,她真的有心與他見面,也會嘗試克服心理障礙。
好,我告訴妳我住處的地址,時間妳挑。接下來,他便打了串他剛購置的新居地址。
樂蒂見了,趕緊拿筆抄了起來,可突然她震住,這地址……她趕緊站了起來,走到窗口往外看,斜對面有幢宏偉大樓,他是住在那裡嗎?
喂,妳到底是看見沒?還是騙了地址就溜了?不見她回應,鐵鄖忍不住開起這小女人的玩笑。
實在是這女人有過不良紀錄,他不得不提防她一點。
樂蒂傻傻的站在窗口,看著那裡幾處有亮燈的房間,心忖:他或許就在這其中的一間吧!
慢慢摸回電腦前,當她看見他這句話時,嚇了一跳,趕緊回應。
別亂說,我只是突然口渴,跑去倒杯水。
妳毛病還真不少。想想以前,她不是一下子去洗手間,就是去泡咖啡,要不就是她妹妹回家,她得去開門……對了,她妹妹!
妳曾說過有個妹妹與妳同住?這也是她告訴過他唯一的私事。她也跟妳一道搬過來了?
沒,她去美國,一邊學藝術一邊工作。說起樂美則是她的驕傲,所以她從不避諱與人談論她。
藝術!那妳呢?從事哪方面的工作,可否透露一下?他突然想起,她一直沒告訴他有關於她的工作性質。
過去樂蒂是因為不喜歡本來的工作性質,所以不想談論,但目前她找到自己的興趣,卻變成不能談論,這一談不穿幫才怪,不過她倒是可以稍稍透露一點。
我的工作應該也可以和藝術沾上點邊。
喔……藝術世家,不賴嘛!他笑了。
沒有這麼好,你這麼說我會不好意思。她偷偷一笑。
如果真不好意思,見面那天再感謝我。他並沒讓她順利的移轉目標。
樂蒂望著這行字,久久才敲出:星期六那天……我會鼓起勇氣,但是不要太期待,我不想再騙你了。
我有不好的預感。他竟然這麼回答。
為什麼?
又是星期六,恐怕會歷史重演。打到這兒,鐵鄖忍不住笑了。
樂蒂雖然沒有看見他在笑,可看見這句話也笑了出來。她捂著嘴兒,卻笑出了淚光。
好,那你就等著瞧吧!
接下來,兩人又笑鬧打趣地通信著,彷彿時光回到從前,沒有見面的壓力,有的只是上線的期待……不知不覺中居然已經天亮了!
啊,天亮了!樂蒂抬頭一看,才發現窗外已出現一片光影。
糟,耽誤妳休息的時間。像這種聊到渾然忘我的時候不是不曾有過,而是已經好久沒有發生了,令彼此都微微一驚。
沒有關係的。她淡淡一笑。
還是去睡吧,今晚我得看情形才知道能不能上線。
好的,你也是,去休息吧!
依依不捨的道了聲再見後,他們個別下了線、關上電腦。
一個揉著眉心,詫異時間流逝的速度;一個垂首歎息,恨自己的無用與膽小。
再抬頭看看時間,短針正指向五點,兩人極有默契的決定不睡覺了,晨跑去吧!
☆☆☆☆☆☆☆☆☆☆ ☆☆☆☆☆☆☆☆☆☆
「老闆,三明治一個、冰咖啡一杯。」夏樂蒂所住的地方雖屬於市區,幸運的是不遠處就有一座公園,公園旁則有許多賣早餐的小店。
跑了一圈,身上的汗水已將原本的睡意洗滌乾淨了,她在這些早餐店中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相中了這家無論是環境或是老闆製作早餐的手法都令她滿意的店家。
領了餐,她才剛坐下,便聽見一句同樣的聲音──「老闆,三明治一個、冰咖啡一杯。」
她立即旋身一看,正好對上他瞟過來的眼神,驚得她瞠目結舌……天,這樣的巧合如果再多幾次,她大概可以去買樂透了。
「嗨,我們又見面了,可以坐在妳對面嗎?」鐵鄖大方的走到她面前,笑望著她。
「當然可以。」樂蒂乾笑著。她完全沒想到他也會選擇不睡覺出門運動,更想不到自從上次見面到現在,雖然她常注意他,可他從沒再正眼瞧過自己,怎麼還會記得她呢?
鐵鄖坐了下來,瞇眼笑望著她,「看妳一臉怪異,該不會忘了我吧?」
「我怎麼會忘了?你是我老闆耶!」她連忙說。
「是嗎?」他瞇眼望著她,直覺有種熟悉感,「對了,妳住在這附近?」
「對,離公司很近。」她趕緊喝了口咖啡。
「咦,我們還真有默契,叫的早餐居然都一樣。」他的眼睛一亮。
「是……是呀!」她也笑了,如此近距離之下,她可以看清楚他臉上每一個表情、每一道線條,不管哪一種肢體動作,一眨眼、一皺眉,都能把他原本的俊魅氣勢給表露無遺。
喔!這樣的男人昨晚居然跟她在網路上耗了一晚,如果讓他知道對像不是像電視廣告中那位「面膜」小姐,卻是一個平凡的普通小妹,會不會很懊悔呢?
「在公司工作的這陣子還習慣嗎?」他喝了口咖啡又問。
「沒問題,我很喜歡也能習慣,再說公司福利很好,跟我以前的公司差好多呢!」見他如此侃侃而談,她也放開情緒表現得自然了。
「妳以前在哪兒上班?」他順口一問。
「在板──」她趕緊住口,「呃……在木板製品的店裡。」
「木板製品?!」鐵鄖揉揉鼻子,颯爽一笑,「我想得到的只有棺材而已。」
「啊!」樂蒂真被他那逗趣的表情給惹笑了,「老闆,你真會說笑。」可笑著笑著,她忍不住掩嘴打了個大呵欠。
他瞧她眼睛紅紅的,忍不住瞇起眸,「妳一夜沒睡?」
樂蒂傻愣地望著他,「我……我……我昨晚失眠。」
「年紀輕輕失什麼眠?」他搖頭輕笑,因為脂粉未施的樂蒂給人的感覺就是比實際年紀還小。
「年輕?!」她眉一皺,不喜歡人家拿她當孩子看,就因為她是扁平一族、個頭矮小嗎?
「不是嗎?若不是妳在我底下做事,我會以為妳連大學都還沒畢業。」
「誰說的?我們也不過差四歲,你都已經是一間建築公司的總裁,可我呢?只不過──」當她對上他那雙質疑的深邃大眼時,赫然噤了聲。
她剛剛情急之下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他何必用那雙雷達眼盯著她瞧?就算她不漂亮,可也沒畸形到讓他用這種眼光探究吧?
「妳知道我幾歲?」鐵鄖詫異地瞇起眸。
「什麼?」這是她剛剛說溜嘴的嗎?
真該怪她一夜沒睡,腦子不清晰、心情不明朗、血壓也不穩定,才會胡言亂語闖出這種禍。
「什麼?」鐵鄖笑著反問。
「我是因為……這個……那個……」她頭髮都快急白了,可是仍想不出該如何自圓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