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嗡嗡嗡……
從三分鐘前,耳邊就一直有聲音在吵,好夢中的花炘不堪其擾,於是健臂舒展,往聲音的方向一撈,精準地撈到一具身軀。
「別鬧了寶貝,再讓我睡一小時,睡醒了我們再玩……」
即使覺得受到打擾,但花炘的聲音卻還是溫柔多情,加上因為睡夢未醒,嗓音多了點磁性沙啞,用著誘哄的語調,他安撫著聲音的主人。
不過,很顯然地,聲音的主人並不好安撫,尤其對於花炘閉著眼都能「訓練有素」、「精準確實」地抱到人更是不滿意,於是開始碎碎念了起來,最後甚至「出手」搖晃那睡死的男性身軀。
「起床!你給我起床!」
「噓,安靜,寶貝妳乖,先給妳一個吻,嗯?」說完,健臂一收,打算用嘴堵住那擾人清夢的小嘴。
「要死了!臭小子,把你娘當誰了,還不快給我醒來──」河東獅吼當下威震天下,外加一記鐵打爆栗子揍掉那試圖非禮親娘的俊男面孔。
「哦!痛……」花炘吃痛地睜開眼。
「哼!痛最好,痛醒你這個沒規矩的小王八蛋,都太陽曬屁股了還在睡,你想把公司睡垮是不是?看看你,一身酒臭味弄得整個房間臭烘烘的,你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又給我跑到哪裡鬼混了?」
天啊!哪來的機關鎗,好吵……
抱著輕微宿醉的腦袋,花炘低吟著睜開眼,睡意未退的視線有點模糊,但隱約可以看到床邊的機關鎗是自己熟悉的人。
「媽,是妳啊……」
「你還以為是誰?當然是你老媽我。」花夫人雙手扠腰,氣呼呼地瞪著床上只用被單蓋住重要部位的親生兒子,「說,為什麼沒穿衣服?寶貝又是誰?你又帶女人回家鬼混了?」
「沒有啊!」花炘閉上眼,慵懶地把沉重的腦袋重新埋進枕頭裡。
「還說沒有?」花夫人眼尖地在兒子身上看到明顯的說謊證據,「看看你,身上一堆抓痕,如果不是女人弄的,難不成是野貓抓的?」
花炘低笑,笑聲裡有無盡的性感曖昧。「是啊!就是小野貓抓的沒錯,而且還是一隻潑辣的小野貓,弄得我好痛呢!」
不用想也知道那野貓是只母的,花夫人當場變臉。
「那你還敢說你沒帶女人回家?」臭小子竟然對她說謊?
花炘還是低笑,讓性感低醇的笑聲傾洩整室,同時舒挹出心中的趣感。「媽……妳別生氣,妳下的聖旨我不敢不從,我真的沒有帶女人回家。」
「證據擺在眼前,你還敢睜眼說瞎話?」看著那寬闊背上一條條粉色浪蕩的抓痕,花夫人愈看是愈刺眼,臉色也愈來愈糟糕。
不知情的人看到她此刻的表情,恐怕會誤會她是個有嚴重戀子情節的變態母親,但是,天曉得她本人根本巴不得她從來沒生過兒子!
尤其是這種花心、多情,愛玩愛情遊戲的兒子。
想她花李桃嫣出生富貴,婚前可是人人捧在手心呵護的天之驕女,可偏偏……
偏偏她就是眼睛瞎了,愛上一個花花公子,不管家人反對,傻呼呼地嫁給他糟蹋,結果不被人看好的婚姻果然爛透了,好不容易熬了兩、三年,生了個兒子終於有個安慰陪伴,結果呢?
事實證明,遺傳這東西就像血咒,一代傳一代,絲毫不放過她,竟讓她生出一個英俊迷人、文武雙全,但也同他父親一樣的花心風流、對愛情不專一的「好兒子」!
花炘,花心,真是要死的人如其名!
當年她要知道肚子裡懷的是這種花心種子,她早就一拳把他打到地獄去重新投胎!
哦喔!母親大人抓狂了。
抬起頭,看著那張猙獰得彷彿要拿刀砍人的夜叉臉,花炘不懼反笑,低醇魅惑的笑聲閒散地從胸襟喉腔溢出,震動了KING SIZE的床。
「笑?你竟然還敢給我笑?!你、你、你!」指著兒子那管跟丈夫一樣懸挺霸氣的鼻子,花夫人更覺刺眼,心頭的不爽更是瞬間爆滿心頭。「看看你,就跟那個死老頭一樣的德行,沒事就知道鬼混,換女人像換襪子似的,你母親我偶爾來看看你,你竟是這副德行?存心想把我氣死是不是?」
幾綹黑髮頹野地垂落前額,花炘沒費力把它撥開,只是將腰間的被子裹住下半身,然後慵懶地伸手將鼻子前端那氣顫的手指微微移開。
「媽,放輕鬆,妳的魚尾紋快被妳逼出來了。」
「什麼!」恐懼的驚呼和著尖銳的抽氣聲,花夫人立刻把手縮回到眼睛兩旁,想伸手確定魚尾紋是不是真的跑出來,但卻又怕知道事實而不敢伸手撫碰,一雙手顫巍巍的,進退兩難。
「沒關係,揉揉就好,我幫妳揉。」花炘溫柔地來到母親身後。
「快一點!」
「好。」花炘軟聲應答,但是聲音中的笑意似乎多了那麼一點。
「好一點沒有?好一點沒有?」不過才按了幾秒鐘,花夫人就猴急地想知道結果。
「快好了,不過媽,妳得放輕鬆一點,輕鬆的心情才是保持年輕貌美的聖品。」
「對,放輕鬆、放輕鬆……」花夫人開始做起深呼吸,試圖讓心情平靜愉悅。
「媽,我真的沒有帶女人回來。」花炘突然道。
「哼!事實都擺在眼前了,你還敢……」喋喋不休中,一雙大掌輕巧地從眼角移到太陽穴,輕柔地按壓旋轉,緩緩釋放出安定神經的力道,花夫人不由得輕喟一聲,舒服地閉上眼,同時連嘴巴都自動閉上了。
「自從妳下了聖旨後,我就真的不再做壞事了。」花炘含笑繼續說。
「那你怎麼解釋身上的抓痕?」花夫人不自覺地放軟語氣。
「案發現場自然是在外頭。」
聞言,眉頭正想要蹙起,但是大掌一揉,那萌生的怒氣瞬間就被撫平,花夫人只好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諄諄教誨。「你年紀也不小了,是該收收心,別老是玩愛情遊戲,這種遊戲你玩了幾年還不膩嗎?」
「我不認為這種遊戲會有讓人玩膩的一天。」若將女人比喻成花,那麼每個女人都有不同的美感、香味、氣質,而他自詡是個貪心的男人,所以有花堪折直須折,絕不錯過任何一朵嬌嫩美麗的花朵。
「愛情遊戲空洞無意義,只會傷人害己,你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得到報應的。」愛情應該是最真誠、純淨、美麗的付出與接受,花夫人實在很討厭有人把愛情拿來當作遊戲玩耍。
「愛情遊戲是各取所需、互謀其利,我不認為它哪裡壞。」大掌繼續揉捏釋放舒服安定的力道。
「做人不要太鐵齒。」花夫人咕噥。
花炘不想跟母親多做爭論,所以笑了笑,將話題轉移到別處。「媽,我好像聞到早餐的香味。」
「是你二媽在廚房做早餐,算算時間,差不多也該好了。」
「那三媽和四媽呢?」
「當然也在,一個多月不見,她們可想死你了,怕你一個人在外面沒吃好,沒人照顧,所以一大早就買好菜來幫你做早餐。」
拜花齊夫的花心所賜,花家有四位夫人,幸好四個女人個性相近、興趣相符,彼此對花心的老公同仇敵愾,所以四人亦親亦友,相親相愛的如同四個姊妹淘。
「全世界大概只有我有四位疼我愛我的母親,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花炘放下手,迫不及待地從衣櫃拿出襯衫、西裝開始打扮,準備下樓去享用愛心早餐。
見兒子那興奮匆忙的動作,花夫人不禁笑罵,「油腔滑調。」
花炘眨眼。「肺腑之言。」
花夫人走到門邊準備下樓。「貧嘴。」
花炘傾身給母親一個擁抱。「媽,我愛妳。」
恁是看不慣兒子花心風流的愛情觀和浪蕩不羈的天性,但被這寬闊溫暖的臂膀一抱,花夫人也忍不住驕傲地笑彎了嘴角。
至少他是個體貼孝順、堅強溫柔的兒子啊!花夫人在心中這麼讚歎著。
在丈夫流連花叢、夜夜不歸的時候,是他這個兒子乖巧地陪伴自己聊天排遣寂寞傷心;在丈夫意外身亡之後,也是他這個唯一的繼承人一手扛起花氏集團的重擔,並幫她們四個做母親的建造了一個牢固安全的城堡,不讓商場上的爾虞我詐、明槍暗箭進攻到她們四個弱女子的身上。
她們被這個兒子保護得太好了,好到她們活到這快半百的年紀才猛然省覺到,除了蟑螂、老鼠,她們到底曾被什麼東西或是什麼事情嚇到過?
恐怕什麼都沒有。
「快點把衣服穿好,下樓跟二媽、三媽、四媽打完招呼、吃完飯後就去上班了。」花夫人和藹地拍了拍那環繞自己、強而有力的臂膀。
「是。」花炘笑咪咪地放下手。
把門闔上,花夫人緩步走下樓梯,但中途卻輕歎了一口氣。
「兒子好是好,但是如果肯結婚生個孫子、孫女給我們抱抱更好。」喃喃念著,花夫人不禁想起家中傭人的小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