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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程鈺

  「晚上我偶爾會去舊書庫看書,反正那邊很偏僻也不會有人去。」說到這兒,她突然哀怨地瞪了他一眼。「但我們上次差點把它拆了,現在恐怕也去不成。」

  「如果妳對妳的室友很困擾,可以跟學校提出換宿舍的要求。」

  他從她的眼中看出倔強,果然她的回答突顯出她並不是那麼好欺負的角色。

  「換宿舍並不能解決我的問題,我可不希望換來更糟的新室友。」

  「那放假時妳可以跟朋友一起去旅行或是度個小假,遠離御楓學院。」他好心的提議著。

  「我沒有朋友。」龍婧婷嘟起的嘴有點悶悶不樂。「最好不要跟我提「朋友」這兩個字,我才不需要女人的陽奉陰違與男人的曖昧奉承。」

  「妳曾經受過友誼上的傷害?」他知道漂亮女孩交朋友總是不容易的,畢竟同性間的嫉妒心是很難跨越的鴻溝。

  「如果你的朋友,當著面總是巴結、討好,背地裡卻偷偷跟別人議論你的身世背景,或是將你個人的秘密公諸於世,這樣的朋友你要嗎?」她想起來就生氣。

  「那樣的做法確實是很不妥。」他想了半晌終於點頭同意她的想法。

  「這樣的朋友不要也罷,那家人呢?暑假妳可以回家與他們一起過呀!」

  在聽到他的問話後,龍婧婷再次默然。

  「我媽她……很忙,而且沒事先打過招呼,我不方便貿然回家。」母親特別的身份,以及她上私立大學的經濟來源,一直是御楓校園內八卦的焦點。

  每當她換一所學校,新的流言總會很快就傳開,她習慣性的躲開那些抨擊,卻無法否認她母親正在櫻園,陪伴對她母女照顧有加的「主人」。

  見她悶悶不樂,男人很識相的便轉移了話題。

  「再過幾天就要放暑假了,妳決定要去哪裡旅行了嗎?」他吸著味噌拉麵美味的湯汁,並體貼地挾了一塊神戶牛肉送進她的碗中。

  「不知道。」她很困惑地搖了搖頭,閃亮的眸緊盯他。「我本來計畫要在北海道尋人,但現在看來可能已經不用了。」

  「妳找到人了?」昏暗的燈光將他的眸子染成藍黑色,他的口氣意有所指。

  「差不多。」她點頭接著又搖搖頭,眼光始終離不開他的臉。「你說過,如果我們再相遇,你會告訴我你的名字。」

  他是個奇怪的男人!

  龍婧婷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很好奇。

  他看起來很溫柔,可他的感覺卻不似小龍哥哥那樣溫暖,反而有種淡淡的邪惡氣質;他的用字語氣總是曖昧不明,可是她竟然無法拒絕他?!

  「妳已經做好愛上我的準備了?」他挑眉朝她送去微笑,用最溫柔的語調接著說:「我暑假時會回富良野,那邊的熏衣草一定都開了,這是我在學校的最後一個暑假。」他淺淺的笑容裡寫滿了懷念。

  「富良野、熏衣草?」

  眼前閃過旅遊簡介上的介紹,龍婧婷的杏眸升起希望的幽光。「聽起來好像很不錯,你確定你不是來向我炫耀的?」

  她咬住煎牛肉,冷不防被滾熱的肉汁燙了舌尖,但口中的滋味卻是出奇的好。

  他揚眉,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又被燙得齔牙咧嘴的模樣,忍不住發出清朗的低笑聲,

  「這裡的拉麵真的很好吃。」他可以把話題扯到天南地北,害她總是忘了自己話題中的重點。

  「味噌是用無農藥的大豆研磨而成的,拉麵則是用小麥粉特製的粗麵條,搭配叉燒肉片、豆芽菜、海苔、香蔥以及大骨熬成的美味湯頭,味道當然道地。」她隨口將知道的訊息告訴他,因為光看他這個樣子就猜得到,來小餐館用餐是他這高高在上的御楓少爺不曾有過的。

  「別用那種奇特的眼光看我。」他發現了她眼中蘊育而生的防備,知道她相當排斥那種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兒。怎麼?他看起來像個紈褲子弟嗎?

  「像這種一碗八百圓的拉麵,你平常應該很少吃吧!」她真的不喜歡他偶爾流露出來的貴族子弟氣息。

  這些政商名流的子女老是擺出高高在上的模樣,彷彿與她是不同世界的人,也好,反正她也不想與他們有任何交集。

  強烈的自尊,令她無法強顏歡笑去仰望他們目中無人的嘴臉。

  「當然不是,我的晚餐通常是拉麵、壽司、魚頭火鍋還有烤肉。」

  他挾起美味的牛肉吃得津津有味,還細心將油噴濺的位置用毛巾遮住,不讓深色油漬弄髒面前人兒白皙的手臂和衣服,他的細心和體貼令龍婧婷有一點動容。

  「只是一起吃拉麵,就想馬上拉攏我嗎?你恐怕還得多下點工夫。」

  她的伶牙俐齒從不休戰,不想讓他覺得自己容易妥協。

  將入口即化的美味牛肉解決完,他吞掉整碗的味噌拉麵後就想起身付帳,龍婧婷卻掏出千圓鈔票遞給老闆。「我的面我自己付錢,另外付一部分牛肉的錢。」

  「就這麼不願意欠人情?」他不禁失笑,將錢重新塞回她的掌心。「妳似乎很容易斤斤計較,但我不習慣叫女人買單。」

  「我只是不想虧欠別人。」很多人情債是還不清的。

  「不想欠我的人情……就請我吃霜淇淋吧!」他的語調表明童稚般的渴望,卻突然令龍婧婷呼吸急停。

  「霜淇淋?」這三字悄然打進心底,她幾乎是隨口而出的詢問:「你要吃巧克力,還是抹茶口味?」

  「抹茶口味的會苦,我想吃香草口味的霜淇淋。」他轉回身,輕風拂起他額際的發,藍黑色的眸透露出似曾相識的波光。是……時間太久的關係嗎?為何她又覺得他的眼神好陌生。

  「你究竟……是誰?」

  劇烈的心跳聲來自她的胸口,那種急促的躍動令她呼吸困難,但驚喜漸漸浮現在她眼底,她激動的雙手微顫。

  「仲夏的熏衣草之旅,我特地來邀妳同行,龍婧婷。」他再次輕喚她的名字,言語間有份熟悉的寵愛。「但妳似乎已經忘了我。」

  他的笑有一抹無奈與淡淡的悲哀,好似有說不出的感傷。

  「你是……」小龍哥哥?

  她哽咽得幾乎語不成聲,水光瞬間注滿眼眶,眼前的男人是那麼貼近又那麼不真實,她懷疑自己的手是否能抓住他的幻影。

  「十二年不見,妳變得比以前更漂亮了,只是那張小臉,不再明媚的朝我笑,小嘴也不再甜甜的呼喚我。」

  「你真的是……小龍哥哥?!」龍婧婷的雙腿輕顫,她簡直不敢相信。

  「或許我們應該重新介紹彼此……」他微瞇的眼露出溫和的笑意,與十二年前保護她的小龍哥哥如出一轍。

  「妳好,我叫龍千尋。」

  「真的是你?」龍婧婷的反應是失控地衝進他懷中,緊緊摟住他的腰。

  她好想抱他,自從懷疑他的身份開始,只想盡情地傾吐囤積許久的想念。「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我也很想妳,小女孩。」他的大掌習慣性地輕撫她的發,唇邊卻滑過幾近冷凜的笑容,眼中原有的清澈波光,霎時凝成濃得化不開的汪洋,深幽而不可測。

  ——這次重逢他帶來的絕對不是甜蜜的喜悅,而是殘酷懲罰的開始……

  第二章

  位於道央的富良野,壯麗花海在盛夏田野間綻放。

  連綿不斷的熏衣草花田,與壯觀遼闊的山嶽縱橫交錯,置身其中猶如走入夢幻之境,清新的空氣令龍婧婷陶醉,大力呼吸半晌後才發出連串的驚呼。

  「天啊,太美了!比我想像中的還要美上千萬倍!」和龍千尋自由自在的共乘腳踏車,渴望來他故鄉一探究竟的龍婧婷,此刻心中滿是無限的感動。

  「現在看到的只是開始,接下來妳會慢慢走進繽紛浪漫的紫色國度裡,富良野可是從昭和二十三年就開始種植熏衣草呢!」馳騁在田埂小路上,龍千尋穩穩地掌控龍頭方向,在聽到她的嬌呼時隨即露出淺笑。

  「如果能永遠待在這裡那該有多好,真的太幸福了……這花香聞起來真舒服,我覺得任何人來到這裡都會被深深陶醉。」龍婧婷索性伸出手臂閉上眼。

  盡情呼吸沁入心脾的幽香,她全然感激大自然的恩賞。

  濃馥的奇妙花香令她心情舒暢、流連忘返,她一眼便愛上了這個地方。

  「你從小到大都在這裡生活嗎?」

  「我就是在富良野出生的,但十四歲時離開這裡,住進寄宿學校。」龍千尋的眼中露出幾絲難以察覺的異色,但轉瞬即逝轉而被溫和的笑容取代。

  「我記得,分開的前幾年我有寫信給你,寄往的地點就是北海道,可後來我不小心遺失了寄信地址,你也渺無音訊,就再也沒有辦法與你聯絡……」

  「婧婷……」他叫著她的名,像是在品味心頭失落許久的殘存記憶。「這麼多年來我都沒和妳聯絡,妳會不會生我的氣?」

  聞言,龍婧婷只是輕輕搖頭。「能和你重逢,我已經很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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