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埋說,洛喜對她言聽計從,沒什麼難的,但東窗事發後所要面臨的後果……她年紀大了,倒也無所謂,可洛喜,往後的日子還長啊……
看著屋外漆黑一片的夜色,楊鳳拿起杯盞抿了一口,暫時定下主意,等洛喜回來,問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後,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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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廳裡,紅燭高照,怡然坐在主座的俊美男子眼簾微抬,看向雙眼在門外急切搜尋的清秀少女。
自剛才傳奶娘過來後,她就這副巴不得早點見到人的樣子,若不是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差點就被她無辜的表情騙過。
不過沒關係,她愛做戲就讓她做好了,反正最後的結果都一樣,他將永遠是勝利的一方。
「程姑娘,妳就這麼急著讓我隨意處置嗎?還是妳早有預謀,逐步引我注意?不管哪一點,妳成功了,我好久沒對人這麼有興趣了,尤其女人……」
林慎話未說完,忽然啞然失笑,眼前的少女只顧聚精會神盯著門外看,根本把他的話當耳邊風。
竟敢如此冒犯他,他早該勃然大怒的,可人心難測,難測到連他自己都無法控制。
面對姿容秀美、身材纖細的心愛少女,林慎此刻提不起半點怒氣,有的只是滿心的歡愉。
他薄唇彎起,興味盎然地看向程洛喜,這個並不算太起眼的中等美女,竟能獲得他的青睞,自己想著都不可思議……
「大人,劉嬸到了。」
「帶進來。」
仍是一身青衫的中年婦人踏著小步走進花廳,正要行禮,忽然看見椅子上目不轉睛盯住自己的程洛喜,立刻驚訝地大叫:「小姐,妳怎麼會在這裡?!」
這一下完全出乎林慎意料!
「妳確定她是妳家小姐?」也不理會眾人驚愕的目光,他快步走到劉嬸面前,面帶怒氣地逼問。
劉嬸被嚇著了:「回、回大人……她的確是我家小姐……」她聲音發顫,語氣卻十分篤定。「雖然小姐的神態氣質變得和從前不太一樣,但民婦還是能一眼認出來……」
程洛喜開心之餘,咧出頑皮的笑,用眼角挑釁地瞪向林慎。「大人,您還有什麼疑問嗎?」
林慎回頭,目光鎖定在她喜形於色的小臉上。
「程洛喜!妳別得意的太早!」他強壓怒火地說。
「得意?」程洛喜頭一甩,柔順的長髮隨之舞動。「當今朝廷上,還有誰比大人您更得意呢?再說,奴婢父兄的事,還有勞大人幫忙呢!」她忍不住又對林慎做了個鬼臉。
林慎面色鐵青。「妳是在諷刺我嗎?妳究竟知不知道,得罪我的人,會有什麼下場?」
「反正已經得罪了,現在說什麼都太晚,大人您就看著辦吧。」她笑嘻嘻跑到已經嚇白了臉的劉嫂面前。「劉嫂,這麼多年沒見了,我娘肯定很想妳,咱們一起去看看她吧。」說著,拉著劉嫂往外走。
「大人?」戰天實在看不下去了,搶先一步擋在門前。
「讓她們去!」林慎一揮手,濃眉緊蹙而更顯壓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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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妳看誰來了!」
程洛喜拉著劉嫂跑進院子,見到母親的身影,忍不住開心地大叫。
楊鳳回頭,先是見到眉飛色舞的程洛喜,而後瞅見氣喘吁吁的劉嫂,驚奇地瞪大眼睛。「劉嫂,妳怎麼來了?」
「民婦叩見夫人。」見到自家主子,劉嫂連忙上前行禮。
「別,我現在是罪婦,還叫什麼夫人……」楊鳳扶起她,想起從前種種,忍不住傷懷。
「一日為主,終身是主。」看出楊鳳情緒低落,劉嫂不安地直搓手。
「妳還沒說,妳怎麼會來這裡?」
「是林大人叫民婦來的。」
「什麼?!」楊鳳詫聲問:「他叫妳來幹什麼?」
「娘,林慎說什麼三個月前我在山裡救過他,硬懷疑我是冒充的程洛喜,還專門叫劉嫂來認我呢!」程洛喜搶著回答。
楊鳳聽了,眉頭緊鎖,倒是劉嫂瞟了幾眼程洛喜後,不無意外地說:「夫人,幾年不見,小姐確實和以前不太一樣了,若不是這張臉,我還真不敢認她呢……」
楊鳳扭過頭,勉強笑道:「劉嫂,妳有所不知,洛喜她生了場大病,病好後性子變了不少。」
「這樣啊……」劉嫂抬起臉,也跟著笑起來。「小姐變性子也好,活潑可愛、招人喜歡,不像從前那麼柔弱了。」
「是啊,是啊……」楊鳳一邊無意識地輕喃,一邊盤算著自己的心事。
想不到林慎竟會起了疑心,那下一步,她該怎麼辦呢?
第五章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眼幾個月過去。
這期間,程洛喜仍在馬廄幹活,母親則進了繡花局,兩人的生活沒什麼改變,唯一令人高興的是,她們收到了父兄來自邊疆的書信。
父親在信中稱,度過了最困難的適應期,他們一切都好,尤其七月份的時候,當地官老爺突然大發善心,不但換了間乾淨房子給他們住,還讓他們干最輕鬆的文書活,看樣子只要時機合適,等朝廷大赦天下,他們一家人回來團聚,也不是癡人說夢了。
他還在信裡特別交代程洛喜,青春有限,見到合適的對象,不妨為自己找個婆家,對方只要家世清白即可,以他現在的心思,不求子女榮華富貴,但求一生平安。
說實在的,對於父親的交代,程洛喜並沒放在心上,可看著喜笑顏開、直呼老天有眼的母親,她也情不自禁好奇地想,父兄處境的轉變,是林慎暗中幫忙的緣故嗎?
但自從那次認人事件後,林慎就極少去馬廄,也沒有特意找過她,即使偶爾在路上相遇,也是愛理不理。
他,會信守諾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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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到了,皇城內外張燈結綵,一片喜氣洋洋。
大清早,林慎帶著文武百官面聖賀歲,豐盛的御宴過後,百官退盡,他被皇上單獨留下來商議國事,等他回府時,子時已過。
瑞雪洋洋灑灑,天地一片銀白,林慎在府門口下了轎,邊上就有人急沖沖追了過來。
「大人,林大人!」
穿著喜慶官服的他回頭望去,是一臉媚笑的工部侍郎。「這麼晚了還來拜年,秦大人,你不睡覺嗎?」
「不急,不急,下官是有要事稟報。」
要事?林慎睨他一眼,舉步要走。
「大人,下官得到確切消息,說是有人要對大人不利!」工部侍郎見他態度冰冷,趕緊長揖到地。
「想對本官不利的人到處都有,值得你如此大驚小怪?」林慎抬抬下巴,不冷不熱的語氣足以拒人於千里之外。
「可他不同,他一心想致大人於死地啊……」工部侍郎壓低嗓音忙不迭告密。「前任宰相馬行雲雖然告老還鄉,但為他鳴不平的大有人在,他的義子馬震天就是其中之一,這次他孤身潛入京城,為的就是要報復大人……」
「秦大人,要是本官沒記錯的話,馬老丞相曾是你的授業恩師。」林慎黑眸一閃,打斷他的話。
工部侍郎愣了愣神,隨即趨前幾步。「下官對皇上和林大人赤膽忠心,決定效仿古人大義滅親……」
林慎大笑兩聲,不再看他,轉身進府。
朝廷腐敗,他又處在權利漩渦的中心,趨炎附勢、賣師賣友前來投靠他的人不計其數,工部侍郎說的好聽,不過是想為自己留條後路罷了。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遇到切身利益,再正直的人也不得不向現實低頭,何況工部侍郎這類騎牆小人……
想想也滑稽,這些人一個個道貌岸然,可做出的事還不如程洛喜──一個被貶為奴、情願把大好青春浪費在馬廄裡的嬌弱女子。
她好單純!
不,這哪是單純,根本就是「蠢」!
可問題是,看夠了一整天令人厭煩的虛偽面具後,他忽然想見見那個蠢得不能再蠢的傻姑娘。
「好大的雪,不知府裡的馬是否照料妥當?」他情不自禁脫口而出。
「習臨做事向來負責,大人儘管放心,適才屬下放馬時,還瞧見程姑娘在馬廄裡……」身後一名隨從回答,見林慎忽然一臉怔愕,不知自己哪兒說錯話了,趕緊閉上嘴。
「大過年的,她在馬廄裡幹什麼?」
「屬下當時只顧拴馬,沒注意那麼多……」
林慎也不再問,踏著積雪走向馬廄。
戰天撐著傘緊走幾步,跟隨其後。
林慎停下腳步,接過他手中雨傘。「你們辛苦了一天,全都回去吧。」見戰天遲遲不動,他口氣略顯不耐。「你也回去,在府裡還怕我走丟不成?」
「大人,秦大人的話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萬一有什麼閃失……」
「怕什麼!出事也好,我正好瞧瞧,哪些人笑得最開心?」林慎面無表情,轉身就走,戰天卻再也不敢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