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怎麼了?"
想了想,就算她要瞞,也瞞不了多少時間,瞳婷遲早會知曉這件事的。還是開口,"你有身孕了。"
"什麼?"她沒聽錯吧!
小瞳點頭,"你真的懷孕了,在那天你被送回來時,來看診的大夫就已經診出,而且你的身子本來就弱,倘若你再不好好進食,肚中的孩子會不健康的。"
她懷孕了?一摸腹部,有了一個生命在她體內,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她擁有了一個孩子,一個她與朝遇的……孩子。
"姊,我──"
"我勸你打消這個念頭。"
瞳婷呆了呆,她什麼都還沒說呢!"我──"
她那麼冰雪聰明,隨便猜也知道,"你不會想用這個孩子回到朝遇的身邊吧?"
"我……"她低下了頭,哽咽道:"姊,你說,我有了孩子,朝遇會不會還要我?"
"不會!我拜託你忘了他行不行?他不會因為你有了--"
"姊!"
"你醒一醒吧!"小瞳霍然站起,搖晃她的雙肩,"我先警告你,你不要抱著一絲希望,要是想保有你的孩子,就聽我的話,不能告訴朝遇,聽到沒有?"
瞳婷不解的看著姊姊的反應。可是她總要試一試--
而且她從沒見過姊姊如此憤怒的面容。"為什麼?"她真的不懂。
小瞳扶著她的臉龐,語重心長的對她說:"聽我的話,千萬不能對朝遇說,原因……我不知道要怎麼對你說明,反正答應我就對了。"
"姊,等一下。"她就像是被蒙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可是她不甘心這種一無所知的感覺。
小瞳拉開她的手,朝門邊走去。
"我和三少有約,先走了。"擺明有所隱瞞的轉身離去。
"姊──"
這一席話卻被一直躲於門外樹叢後的人聽到。
沒有人發現他。
第八章
"爺。"樊衛走進廳中,對著大椅上的一個背影喚道,"小姐呢?"
朝遇不搭理他,逕自喝著酒,桌上、地面全都是酒瓶,整間廳中充滿刺鼻的酒味。
"爺……"他不知道爺跟小姐到底怎麼了,只知道在大雨下不停的那天,小姐突然離去,他想問,可是又不知道要如何開口才不會冒犯到爺,這些天下來爺的脾氣異常暴躁,連粗神經的他都小心翼翼的待在爺身邊。
朝遇將手中喝盡的酒瓶向前一扔,破碎聲響在空氣間,清脆響亮。
他不知道他胸膛到底為什麼像被人刨空一大塊那樣,空蕩蕩的,是心痛過度還是麻木,他不清楚,只想無止盡的喝酒,喝到昏天暗地,就算喝死他也心甘情願。
但是酒精終究無法麻痺他的思想。他腦中不停迴盪一張哭泣的臉龐,他拒絕去想、拒絕去回憶,可是她的淚水還是不斷的出現。
他沒錯,不是嗎?這是他一直以來維持的信念不是嗎?為達到目的,不論什麼事都可以不擇手段。
那又為什麼他的心像是被他自己狠狠撕碎,痛得好似在淌血?
不對不對……他沒有錯,沒有錯,錯的人是她,錯在她不該相信他。
為什麼要相信他呢?他這種人吶!這種人……
"哈哈哈──"將酒大口飲入,溢出的烈酒滑過他的頸間,浸濕了他的前襟,仰天縱聲大笑,沒有人看見他笑中帶淚。
"爺。"樊衛向前跨出一步,這樣的爺他真的很擔心。
從來天地不怕、自信滿滿的爺不曾顯露出如此的失態,而爺以往的失控都是為了小姐,這一回不會也還是為了小姐吧?
朝遇伸出一掌要樊衛別再靠近他,"下去吧!我沒事。"
隔了一會兒,樊衛還是選擇冒險進諫,"是不是為了小姐?"
朝遇只是微微側臉挑眉,陰冷冷的看著他。
在主子的目光注視下,他竟打了個冷顫,"爺,小姐──"
"這種事輪不到你來開口。"
居然在那個凡事以他為主的樊衛眼中看到了對他的質疑,這種反抗與不能苟同的眼神令朝遇火冒三丈,好像一切有九成九是他的不對。
忠厚的樊衛後退一步,雙手朝爺一拱,"是的,爺,這些事根本輪不到樊衛說半句話,但是爺不能對不起小姐。"
"退下!"他暴吼一聲。
"對不起小姐"這五個字像是一把利劍狠刺他的心臟與良知,朝遇怒火飄高,宣洩似地一腳踹翻眼前圓桌,所有酒瓶全數翻倒破碎。
樊衛一雙正直的眼眸不為所動的回視爺,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對爺反抗。"不退,樊衛拒絕退下。"
"你說什麼?"朝遇跳起,一把抓住樊衛的衣襟,"你這個做護衛的什麼也不懂,憑什麼說出這些話?"話語未畢,他一拳擊出,正中樊衛下巴,使樊衛整個人向後飛去,倒地不起。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身邊的人全都變了一個樣?
連一向對他忠心耿耿的樊衛也會反抗他?不懂的人是他!
"爺,"樊衛捂著下巴掙扎起身,"樊衛是不懂,但是知道小姐現在很傷心、很難過,整天哭不停,原因是爺不要小姐了。"
"你……怎麼知道?"
問到這個問題,樊衛就有點難以啟齒了,要他怎麼回答他因為擔心小姐的下落,還溜進了宣府,本來是想問三少的,但沒想到就看見了小姐。
"你知道小姐在哪裡?"見他點頭,朝遇的臉色不自覺的和緩些,"你回了宣府?"
他驚訝的抬頭,"爺知道小姐在哪兒?"
"當然。她過得還好吧?"
"嗯。"撐著快掉下來的下巴再點頭,"三少與那位長得跟小姐一模一樣的姑娘都對小姐很好。"
那就好。這樣,就是最好的結果個是?
朝遇一陣苦笑,大掌胡亂的一抹臉,拒絕再去深思,拖著蹣跚的步伐要走出門再去找酒灌醉自己。
天下事不就是那樣?醉過醒過,人生就過了,他難以言喻的心痛與自責也就過去了。
"爺不去接小姐回來?"看著爺毫不停留腳步,樊衛一急,喊出一個極重要的消息。
"小姐懷孕了!"
果然令朝遇停步,但他不回頭也不轉身,"樊衛,這種事開不得玩笑。"
"沒開玩笑,也沒膽子騙爺。"樊衛以為有希望能重新接小姐回府,高興的竄至爺身旁。"是我去看小姐時,那位跟小姐長得一模一樣的姑娘說的,她還說要小姐顧好身體,否則孩子會不健康的。"
唯一的疑惑是,為什麼不能告訴爺?但是憨直的他因為想不出這問題的答案,就索性直接將它忽略。
懷孕?
有了他的孩子?
朝遇的眼瞳轉為暗紅,就在一瞬間,他的內心被混亂亢斥、被恐懼啃食。
藍色的眼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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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風吹過,樹上的花朵落下,隨著小池流水緩緩流向前方。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瞳婷的心莫名地惆悵起來,回憶起,她情意初綻不就是在落水的那一日?愛情的種子在她心中開始發芽。
她坐在池畔看著自己水中的倒影,臉色蒼白、滿面相思、瘦了一大圈的姑娘是她嗎?伸手在水面輕輕撩撥,將倒影擾亂。
她的這一生是否就會這樣過了?
難道她真的沒有再見到朝遇的一天?雖然他對她無情,但她卻不是一個無情之人,每當午夜夢迴之際,就是她最難熬的時候,沒有人會知道,每日睡醒之時,她是多想衝出宣府,向朝遇的方向直奔而去。
他還不知道他們之間多了一份聯繫──就是孩子。
她不知道為什麼姊姊不要她告訴朝遇這個消息,說不定有了這個孩子,可以讓他們再一次的重新開始。
或許吧!
雖然她也覺得她是在癡心妄想,但這是她唯一還保有的幻想權力。
髮絲被吹揚,散在空中。
她看見水中漣漪多出了一個人影,當微波一圈圈蕩出,回歸平靜,她看見一個朝思暮想的人──
"四……朝遇?"猛然回身,難以相信的看著眼前人。
"婷婷。"朝遇高瘦的身影矗立,銀黑色的衣袍使他冷毅的臉龐更添懾人的氣息。
他伸手要拉起她,幽森的眼底有一股風暴。
瞳婷呆呆地任他拉起,"你……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說過要她走,再也不想見到她?
沒有想到只隔了短短幾日,就能見到她想見的人。她真的有這麼幸運?
朝遇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像以往溫柔的在她耳畔問道:"你不想見到我?"
"不是。"但對於他的柔情,她卻反倒不能適應,為什麼又是一百八十度的大改變?她在心中隱隱地架起防備。
朝遇摩挲著她的臉頰,動作是如此的熟悉與親匿。
"想我嗎?"
"朝遇,"瞳婷別過臉,躲開他落下的吻,"不要這樣。"
"為什麼?我們不是一對情人?"在她耳邊吐氣,挑撥看她的情緒。
"情人"兩字像一顆巨石從天而降,砸醒她已經沉淪的思緒,也差點砸碎她的腦袋瓜子。